唐僧一行在孔雀穀用罷齋飯,收拾了行李,繼續向西行去。


    一座閣樓上,孔雀公主瑩潤目光一直送到陸北遠去。


    剛剛過了一座高門山嶺,還未完全離開獅駝國地界。


    但見林木森森,荊棘叢生,細小的薔薇花散發著淡淡的清香。


    唐僧坐在馬上,問道:“悟空,前方路途難行,可有其他路途繞過?”


    行者笑道:“師父,隻有這條路徑最近。”


    八戒說道:“師父隻管安坐馬上,有猴哥前麵開路,荊棘坎坷也是一片坦途啊。”


    唐僧見如此,麵色欣然。


    行者手擎一根金箍棒,或細或粗,或短或長。


    金箍棒所過之處,荊棘劈斬兩側,赫然出現一條寬有兩丈的道路。


    三人緩緩而行,神情悠然。


    突然,八戒兩個蒲扇的大耳朵支棱著,疑惑說道:“猴哥,我覺得有點兒不對勁兒。”


    “呆子,什麽不對勁?”行者回頭過來。


    八戒說道:“偌大林子,怎的沒有一點聲響?”


    “聲響?”行者聞言色變。


    陸北麵色沉寂,凜聲道:“的確沒有鳥啼蟲鳴、蛇蟻飛蚊的任何動靜!”


    以三人深厚修為,縱然林子表麵再如何安靜,也不可能方圓五百裏,連泥土下的蠍蚣之流發出的聲動,都聽不見。


    而眼前之景,也不是幻術。


    因為,如果是幻術,陸北也不會一腳踏進來了。


    行者一雙金睛閃爍不停,神情戒備地向四下打量,“依俺老孫說,這必是有哪個大神通者在弄手段!”


    正驚疑不定間,不遠處山林上空,五彩光芒大盛。


    一個身穿五彩斑斕錦袍,麵容俊朗如玉的少年,出現在不遠處。


    之所以稱其為“少年”,是因為此人麵容清秀。


    但陸北知道,對麵之人之人絕對是活了幾萬年的老怪物。


    方才,此人遠遠未至,僅僅氣機泄出了一絲。


    方圓五百裏的贏翎毛羽昆之屬,就是為氣勢所攝,蟄伏不動,以示恭敬。


    少年眸子清冽,冷聲說道:“是你打殺了金翅大鵬雕?”


    陸北心頭凝重,但麵上卻不顯分毫,從容問道:“敢問前輩是?”


    眼前少年,一身氣息乍一看如淵似海,但細細感知又近乎虛無。


    這種於天地似存非存的境界,唯有大羅金仙!


    “孔宣。”少年神色淡淡說道。


    孔宣眉頭挑了挑,說道:“本座回答了你的問題,你還未回過本座!”


    陸北眸光流轉,說道:“金翅大鵬雕確為我所殺。”


    “好!”


    孔宣沒有任何廢話,一個好字說出,抬手就向陸北抓去。


    掌心中,一股宏大的氣機裹挾著五色光芒,齊齊爆發開來。


    似乎隨著這隨意一抓,天地都晃了晃。


    “不好!師父,快走!”


    行者登時大驚失色,拉著白龍馬的韁繩,就向一旁跑開。


    多虧白龍馬本是西海三太子所化,見機也快,在危機關頭,向一旁的荊棘叢中風馳電掣地逃去。


    八戒則是嚇得一咕嚕,跳下山嶺。


    遠處,文殊、普賢、觀音三位菩薩,見得此幕,連忙出手護持唐僧,免受荊棘掃刮之痛。


    三位菩薩來此,自不是做這些小事的。


    孔宣明王當年連聖人的轉世之身,世尊如來都敢吞吃,更遑論金蟬子這般的美味。


    而三位菩薩早已各立一角,盤膝於蓮花寶座上,顯出諸般法相。


    此舉,正為隨時接引那如來世尊的力量降臨。


    直麵危機,陸北眸光微沉,冷哼一聲,衝霄而起。


    “轟…”


    六丁神火本源化作一隻隻三足金烏之相,向抓來的五色手掌撲殺。


    “咦!”


    孔宣見得這火鴉,冷哂道:“雕蟲小技!”


    屈指彈出,一簇熹微的火苗,在飽滿圓潤的手指上跳躍。


    火苗如黃豆大小,反手衝陸北拍去。


    火苗雖弱小,但陸北麵色凝重,不敢大意。


    “這是孔宣以火之道源,隨手凝成的一粒先天火種!”陸北目光冷寂,停止施展神通。


    那火種一接觸火海,就是抽出兩片紅色火芽。


    然後難以描述的速度,抽條、成長……最終成為一棵枝葉繁茂的火樹。


    遒勁的樹幹流淌著火紅的岩漿,搖晃的樹葉,繚繞著黃色的光暈。


    陸北的六丁神火,已然被此樹當作養料盡數吸收!


    “還給你!”


    孔宣麵色淡漠,拂袖之間,那棵火樹迅速移動,向陸北撞擊而來。


    這位大神通者控製手段極佳,腳下遍地樹木,可火焰燃燒不到樹木分毫。


    三位菩薩見此,如何還不明白,剛剛那捉拿陸北的一掌,絕對有捎帶金蟬子一手的意思。


    孔宣冷冷看著陸北,無人可以猜出這一位巔峰準聖的心思。


    若他為金翅大鵬雕出頭,為何沒有全力以赴?


    以其人準聖道行,哪怕陸北將先天無極碑和一氣浮生圖祭出,也隻能抵擋兩三合。


    “太微帝君,倒也勉稱帝君之名!”


    孔宣見陸北在千鈞一發之際,祭出一件壺狀靈寶,將那顆火樹收攝,麵無表情說道。


    陸北麵色鐵青,隻有他知道,剛剛一番交手,孔宣完全沒有認真。


    “金翅大鵬雕的肉身就在你那壺裏吧?”


    孔宣冷聲問道。


    陸北點了點頭,神情默然。


    此刻,煉妖壺中,一個金翅黑背大雕的龐大妖軀,正漂浮在虛空中。


    陸北本意是煉化了這金翅大鵬雕,可不知為何,煉妖壺竟無法煉化此妖屍身。


    他覺得極可能是金翅大鵬雕體內,蘊含那黑白二色氣流的緣故。


    孔宣突然說道:“將屍身給本座!”


    陸北沉默半晌,說道:“前輩要屍身做什麽?若陸某將屍身給前輩,前輩是否不再難為陸某?”


    孔宣突然笑了笑,說道:“那本座自己來取好了!”


    虛空之上。


    觀音菩薩心頭冷笑漣漣,“這太微帝君不知死活,孔雀明王素來一言九鼎,不容人違背於他……隻要真正動起手來,太微你必將死無葬身之地!”


    或許是想起了流沙河一事,觀音心頭升起一股莫名的快意。


    就在這時,一聲清越的啼鳴,響徹在山林中。


    一隻羽毛豔麗的孔雀,從雲層中展翅飛來,陽光照耀在鮮豔明亮的翎羽上,五色斑斕的光芒射出,炫人眼眸。


    “前輩,手下留情!”


    孔雀盤旋兩圈,靈光如水湧起,現出孔雀公主的身影。


    “小孔雀!”陸北麵色微頓,說道:“你不是回家了嗎,怎麽來了?”


    孔雀公主說道:“陸大哥,我感應到你有危險,所以……”


    “感應?”陸北摸了摸自己的左手臂,不由怔住,隻見手腕上方,有一隻展翅欲飛的鳳凰刺青,栩栩如生。


    “這…她什麽時候做的?”


    陸北眉頭緊皺,苦苦思索。


    孔雀公主揚了揚手臂,上麵同樣有一個相對嬌小的鳳凰刺青,狡黠一笑道:“陸大哥,你以後若想感應我,也可以將心神投入上麵呢。”


    她才不會告訴陸大哥,這是鳳凰一族的血脈秘術同心印,唯有鳳凰一族締結了同心契約的人,才可以結下。


    不過,這還不是那種真正可以同生共死的同心印呢。


    陸北無奈問道:“你是怎麽做下的?”


    未等孔雀公主回答,隻聽孔宣冷聲說道:“小家夥,你可知道……借助本座的五色翎羽強行和他人結下同心印,是要損傷一半壽元的。”


    孔宣淡漠道:“也唯有真正的鳳凰一族,彼此結為道侶,才可以用同心印互相涅槃,你這同心印,除了可以感知對方,並無大用。”


    聞聽此言,陸北悚然而驚,沉聲道:“小孔雀,你簡直胡鬧!”


    孔雀公主強自笑了笑,一雙動人的丹鳳眼滿是灼熱地看著陸北,深情說道:“陸大哥……你看我跳舞時,你動心了,不是嗎?”


    聞聽此言,陸北麵色發僵,目光閃爍。


    見陸北這般,孔雀公主促狹一笑,目光明顯有些得意。


    “你若不動心,那同心印也不會成功結下呢。”孔雀公主笑道。


    陸北看著自己手臂上的鳳凰圖案,輕輕歎了一口氣。


    縱然一時動心,也不會付諸行動,人之一生,對於美好事物的追求和心動何其之多,合著這勞什子同心印,連胡思亂想都不許了。


    陸北不知,鳳凰一族,無論雌雄,一生隻會動心一次。


    一旦看上一個人,縱然單相思,也會至死不渝。


    並沒有人族那麽多的三心二意。


    在沒有陸北的那個時空,孔雀公主鍾情於唐僧,又經曆過什麽同生共死?


    可,一見傾心,至死不渝,乍一聽如此美好。


    隻因為,鳳凰本可卵生孕育後代,尋找道侶隻是情感的需要,而非種族繁衍的必要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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