庖正雖然身形碩大,長得五大三粗,幹活辦事倒卻非常仔細。他有序地指揮少康將翼王翼後和八位神將運送到膳房的地窖裏,然後推開地窖底部的暗門,一條深邃的地道出現在他們麵前。


    “這地道直接通往我城外的家裏,梵宮內沒人知道這件事情。”庖正道。


    少康按照庖正的指引,順著那地道將人運送出去,心裏卻有了疑慮。一個小小的庖正,為什麽會在梵宮內暗自修建這樣一條隧道?


    他暗自思忖著。


    他忽然意識到,這庖正碩大的身形似乎並不像翼族人,走遍天下也不能找到一隻這麽身形碩大的禽類。


    “庖正大人是你的親生父親?”少康輕聲問道。


    “對啊。”小艾答道。


    “為什麽他的身形......”少康欲言又止。


    “我爹是獸族,我娘是翼族。”小艾笑道,“你被他的高大肥碩之軀嚇到了?”


    少康微微點頭,也不再多想什麽。


    少康進入任城前到過小艾的家,這是一座小巧精致的院落,第一次去梵宮時感覺離王城並不近,如今從隧道走起來居然不到半個時辰的功夫就已經到了出口。


    “這條隧道怎麽這麽近?”少康感歎到。


    “是啊,”庖正淡淡地說,“嫌路遠,這樣走起來方便。”


    隨意的一聲回應,反而讓少康的疑慮更深了。他全然不信,庖正背著翼王修建這條隧道的目的,隻是為了走起路來更加方便。不過,看在眼前庖正還能幫上自己忙,為恐生出其他事端,他也不再多問了。


    太陽西下的時候,翼王驀地睜開雙眼,發現自己已到了一個陌生的房間裏,八位神將早已站立於兩側,翼後還躺在他的手臂上沉睡著。


    “王。”三青喚了翼王一聲。


    翼王往頭上抹了把冷汗,用力地將胳膊從翼後的脖子下抽出來,然後撐著坐了起來。滅蒙端上一盆溫水,讓翼王洗了把臉。


    “我們這是在哪裏?”翼王問。


    “在梵宮外,庖正的宅子裏。”三青答道,“是少康救了我們。”


    翼王的心情稍稍得到平複,他歎了口氣,想起十多年前自己曾想將少康遺棄在女媧神殿一事,不禁麵有愧色。


    “少康呢,他人在哪裏?”翼王輕喚道。


    “在門外候著呢。”三青答道。


    “喚他進來。”


    房門開啟,引得眾人均側目注視。


    迎著眾人的目光,少康緩步走到翼王麵前,向他躬身致禮。


    看著這少年意氣風發的模樣,翼王禁不住雙眼泛淚。他將少康喚到身旁,摸著他的發,感歎道:“孩子,這些年苦了你了。”


    “很多事我都不記得了。”少康淡淡一笑。


    僅管嘴上說不記得了,可是有誰能真正做到說忘記就真的忘記?跑來鳳鳴山上截殺他的刺客和神將,那位在寒風中將他遺棄在女媧神殿的翼族的王,以及那位連自己親生兒子都要荼毒的翼後......所謂忘記,不過是曠日持久的一場宿醉;也許,所謂回憶,不過是夢醒時分的舊夢重溫。傷,怎樣掩飾都會痛;淚,怎樣品嚐都是苦;脆弱的心靈,受再多傷害也隻能自己扛。他不是真的忘了,隻是不想陷入回憶的泥淖,久久不能解脫。因此,他隻是選擇性地過濾掉傷感和憂鬱,隻沉迷於甜蜜和溫馨的片段。


    “也是,那時候你還小,很多事情都不知道。”翼王輕輕地歎著。


    “翼後怎麽還沒醒。”少康說話間就要去摸翼後的脈門。


    就在他的手將要觸碰到翼後的一瞬,翼王迅速地將他擋住了。


    翼王看了以後一眼,臉色一寒,冷言道:“管他作甚!若不是她,今日也不會遭遇如此境地。”


    “外公,可她畢竟是翼後,是舅舅的母親。”少康很認真的對翼王說。


    翼王愣了。


    少康不經意間的一個稱呼,注定會讓他刻骨銘心。他在這世間活了數萬年,從沒有人這樣稱呼過他。不知不覺中,淚已從王的眼眶滑落。這溫馨的感覺,特別在這個孤單寂寞的時候,令他倍感溫暖。


    他沉默了一會,長歎一聲,對少康道:“罷了,你身上畢竟流著她的血液。你且看看她傷勢如何。”


    ?少康微微點頭,摸了摸翼後的脈門。


    這翼族與人族大不相同,人族的命格雖最長不過百年,但三魂七魄俱全。這翼族始祖五彩玄鳳玄鳥,本為神族少昊坐騎,少昊被流放長留山後,天帝以助其幻化人形為由,收走了玄鳥三魂一魄。


    從此,翼族人人皆隻有六魄。


    當少康觸碰到翼後的脈門時,一絲絲涼意從翼後體內傳到指尖。


    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翼後的六魄為何少了一魄?”少康收回手來,驚呼道。


    “公子,”戴勝在一旁答道,“我深知此事原委。翼後那一魄在蟲渠,哦不,在鸞鳥殿下那裏。”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翼王質問道。


    “數月以前。”戴勝答道,“我也是一次偶然偷聽到翼後跟鸞鳥殿下的談話才得知此事的。”


    “戴勝,你快說,這究竟是怎麽回事?!”三青也急忙問道。


    “十八年前,翼後讓祭司用了依附之術占卜後緡公主的下落。按照祭司的規矩,翼後必須答應為祭司做一件事情,否則會引來幽冥反噬。”戴勝一邊說一邊看三青和翼王的臉色,見翼王並無不悅,便繼續道,“這祭司讓翼後做的事情,便是殺了尚付殿下。翼後不允,因此翼後給了祭司一魄,以保證尚付殿下的安全。”


    少康起不置可否的點點頭,卻又搖了搖頭:“我明明聽到祭司和翼後的對話,翼後同意殺了舅舅。而且,舅舅親口告訴我,翼後給他下了毒,解藥還是我去神社找到的。”


    “公子,你給尚付殿下吃了解藥?”戴勝的眉毛擰起一團,臉色已驟然變得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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