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通過這種方法找到日諜,左重心裏沒有十足把握,所以其他計劃也在同步進行中。


    鄔春陽在碼頭偽裝成搬運工,歸有光去車站當了檢票員,電訊科升級了一些美製電偵設備。


    但可能因為河田泰誌被捕,剩下的兩部日諜電台始終保持靜默,電訊科對此束手無策,所有希望都放在以味找人和化妝偵察這兩條偵破路線上。


    左重給鄔春陽的任務是把碼頭鹹貨店情況摸清楚,特別是哪家的鹹魚銷量比較大,高家義上線的身上味道很濃烈,不可能是少量接觸造成的。


    鄔春陽知道自己身上的擔子很重,每天穿著粗布短衫跑到碼頭攬活,小心翼翼打探著情報,還有那些對碼頭地形、運貨量感興趣的可疑人員。


    時間一天天過去,鄔春陽已經跟碼頭的搬運工們混熟了,大家也熟悉了這麽一個沉默寡言,從不搶活的年輕人,他的情報渠道就慢慢打開了。


    不過一段時間後,鄔春陽發現自己的思路有問題,從搬運工那裏得到的情報太過分散,很難獲取有用信息,他漸漸把目光投到了一個人身上。


    這天鄔春陽沒有去上工,而是跑到了碼頭的茶攤,跟攤主聊了起來。


    “小鄔,你每天就靠這點錢夠養活家小嗎,要我說,你還是得去搶點活。”碼頭賣茶的老大爺好心提醒鄔春陽,他覺得這小子太老實了。


    鄔春陽憨厚一笑:“我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活少點不怕,其他人可都扛著一家人的生計,我吃點虧就吃點。”


    雖然這話有點傻,但誰不喜歡沒心眼的人呢,賣茶大爺端過來一碗茶水遞給鄔春陽,他挺喜歡這個幹活賣力,心眼又好的小夥子。


    鄔春陽謝過接過茶碗:“大爺,你知道咱們碼頭這哪家的鹹貨生意最好嗎。”


    賣茶的大爺是金陵土著,在這裏賣茶也已經幾十年了,鄔春陽並不害怕走漏消息,別人聽到了也隻會當是兩人簡單的閑聊。


    大爺捋了捋胡子:“你問我算是問對了,這生意好不好從碼頭就能看出來,貨賣得快進貨就快,鹹貨生意最好的有三家,張記、恒記和費家的南北貨行,怎麽你小子也想做鹹貨生意?”


    鄔春陽唏噓道:“不瞞您說,我還真有這打算,當年家裏在外地也是做這行買賣的,隻可惜到了我爹那輩家道中落,我就想著有什麽機會重振家業。”


    大爺得意道:“我早就看出來你小子不是個普通人,細皮嫩肉的不像是力工,果然被我猜對了,不過這行可不好幹,賺的都是辛苦錢。”


    鄔春陽拍了拍自己的胳膊:“現在別的沒有,就剩下一膀子力氣,您老給我說說這裏麵的門道?”


    正好也沒有生意,大爺幹脆坐到鄔春陽對麵說了起來:“這鹹貨生意啊,最重要的就是保持風味不變,飯莊和酒店最在乎這點,不然後廚就有話說了。”


    鄔春陽點點頭:“我也曾經聽長輩說過,那碼頭附近的鹹貨店都是從哪裏進的貨?”


    大爺回憶道:“咱們這的鹹貨店賣的都是鹹魚和鹹肉火腿,比如徽州的江水鹹魚、南方的海鹹魚、浙江的火腿、楚州的鹹肉,每家啊都有固定的作坊。”


    鄔春陽心中一喜,這些店都是固定的作坊,同時風味還不會隨意變化,那科長的計劃說不定真能成,至少可能性大大增加了。


    於是他繼續問道:“您老可真是百事通,金陵城裏哪種鹹魚賣的最好?”


    大爺哈哈大笑:“你小子可真會說話,是塊做生意的好材料。金陵城裏的鹹魚都是店家用的多,比如老廣口味的飯莊要用到馬鮫魚、馬友魚,浙江飯店要用到海鰻魚、毛鱨魚,徽州飯店呢就是臭鱖魚。”


    鄔春陽將這份情報送了回去,左重收到之後陷入了沉思,他沒想到鹹魚的種類這麽多,首先要讓高家義分辨出種類,才好確認店家。


    思考了一會,左重帶人來到了張記鹹貨店,一進門左重就被掌櫃的請到了內間,小夥計也殷勤端上了熱茶和熱毛巾,招待甚是周到。


    左重見到對方如此做派樂了:“掌櫃的,你這壺龍井可不便宜,更別說這件琺琅彩山水人物白地茶碗,你就不怕我把這件寶貝弄碎了?”


    張記掌櫃淡笑道:“光是您那輛美國轎車就夠買下小店了,我還有什麽怕的,生意做不成人情在,能交上先生這樣的朋友是小店的榮幸。”


    左重豎起大拇指:“難怪你們張記的生意這麽好,那我也就開門見山了,你這裏所有鹹魚都給我來一批樣品,錢現付。”


    張記掌櫃知道,眼前這位公子哥是個大客戶,隻有新開的酒樓才會大批量購買樣品,那是用來試菜的,隻要能讓對方滿意,以後就是長久生意,於是趕緊招呼夥計把左重需要的貨品打包好,更細心的在包裝上寫上種類。


    這位八麵玲瓏的掌櫃底細不明,左重無意過多交談,閑談了兩句就帶著貨物離開了,回到特務處左重讓人把鹹魚送到了高家義的牢房,現在是用他的時候了。


    當高家義看到滿屋的鹹魚時有點疑惑,他已經將知道的都說出來了,特務處拿來這麽多鹹魚是什麽目的,難道是為了那個上線?


    他捂著鼻子問道:“左科長,您這是?”


    左重笑容滿麵:“高家義,別說我不給你機會,隻要你能從這些鹹魚裏找出那個上線身上的氣味,那你就可以早點出獄享受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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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家義腦袋有點懵,讓自己從無數的鹹魚中找到幾年前的一個氣味,這未免有點異想天開了,還是眼前這個男人想要反悔,隨便找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弄死自己?


    “左科長,時間過去了這麽久,我恐怕分辨不出是哪種氣味,要不要您再想想其他辦法?”高家義快給左重跪下了。


    左重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多想,我相信你可以的,就算我們可以保護你的生命安全,可監獄總歸不是什麽好地方吧,對不對。”


    高家義思考了一會,咬著牙說道:“我盡量找出那個氣味,但是你得答應我,隻要我的情報準確,一定要為我縮短刑期,3年,不!至少5年。”


    左重立刻保證:“你越早分辨出,我就給你申請更長的減刑,你這幾天在看守所過的很舒服吧,我這個人是言而有信的。”


    這點高家義是相信左重的,他招認了米根深之後過的非常不錯,不光飲食上好了很多,甚至連煙酒都有,並沒有太受罪。


    左重提出了要求:“你要先分辨出是哪種鹹魚,我想這點不會太困難,大概的氣味你應該能記得,確認之後你要再加把勁,我們會把所有鹹貨店的此類鹹魚給你帶來。”


    高家義聽完腳步一個踉蹌,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他除了按照左重說的做沒有其他選擇,看著堆得高高的鹹魚,高家義眼睛一閉就走了過去,這是為了自由!


    左重很開心高家義如此識趣,剛準備笑一笑,結果吸進了一股濃烈的臭味,險些把他眼淚熏出來,左重跌跌撞撞跑出牢房。


    “看緊點,高家義有什麽需要盡量滿足。”左重緩了緩吩咐看守。


    “是,科長。”看守恭敬說道。


    左重現在能做的就是等待,希望高家義的鼻子不要讓他失望,他要是失望了,高家義也就用不著鼻子了,情報科再次蟄伏起來。


    等待的日子有一些無聊,淩三平知道左重的計劃後十分感興趣,特意在醫務所裏重建了小白鼠嗅覺實驗,實驗結果跟左重說的一致。


    淩三平立刻找到左重:“左科長,你是從哪看到的實驗記錄?”


    左重哪裏還記得,隻好敷衍道:“好像是在報紙上看到的,我就是看了一眼,早就忘記了。”


    淩三平本來還想找到實驗出處,看看有沒有其它實用的實驗可以借鑒,聽左重這麽說就放棄了,那麽多的報紙估計很難找到了。


    看到他有點失望,左重眼珠一轉道:“不過你可以去高家義那看看,他現在正在分辨氣味,據說現在看見鹹魚就想吐,你有沒有辦法將氣味從鹹魚裏提取出來?”


    淩三平手指在下巴摩挲了幾下:“有很多辦法,水蒸汽蒸餾法、水蒸餾法、脂肪冷浸法、溶劑直接萃取法,讓我想想哪個比較合適。”


    左重聽著有些耳熟,好像在化學課上學過,可惜這些知識早就還給老師了,隻能希望淩三平給力,為高家義的辨別工作提供一些幫助。


    “水蒸汽蒸餾法適應於植物葉片的揮發性物質,不考慮。水蒸餾法效率高,但容易破壞氣味分子,也不考慮。”淩三平自言自語了一會,對左重說道:“我先去看一看,再決定使用什麽方法。”


    左重點頭:“好,你盡量去做,需要什麽藥劑和設備跟我說。”


    淩三平若有所思的離開了,左重看著他的背影鬆了一口氣,這家夥見他不是要藥品就是要經費,整的左重都有點怕他了。


    希望他的專業知識可以幫到高家義,嗅覺記憶法不是萬能的,聞得越多,高家義的記憶就會被影響,到時候聞什麽都會覺得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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