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走出去的餘醒樂,左重眯了眯眼睛,叫住鄔春陽和歸有光:“你們這次去,不要帶眼睛,也不要帶耳朵,不聽不說隻做,懂了嗎。”


    歸有光滿臉疑惑,鄔春陽像是明白了什麽,對左重點點頭,兩人便跟著餘醒樂離開了。


    何逸君站到左重身邊,小聲問道:“科長,你是覺得餘區長有問題?”


    左重哈哈一笑:“這是肯定的事情,做咱們這行的,誰沒一些特殊的耳目,就像金陵漕幫的馬天長,不也是打著我們的旗號行事麽。


    陸文寶能在嘉興混得這麽好,不打點好餘醒樂可不行,不過這些事情不重要,我隻是給他一個掃除尾巴的機會,看他怎麽處置。”


    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在果黨這個大染缸裏,左重要是做個清官大老爺那也太傻了,做人就要難得糊塗嘛。


    隻要餘醒樂跟那個藥品沒關係,某些條條框框的東西就不重要了,否則都按照規矩辦事,他這個華東區張確實沒法辦事。


    何逸君有些失望:“為什麽我們的幹部總是有這樣那樣的問題。”


    左重看著她搖搖頭:“這些話不要多說,我們作為刀不應該有這樣的想法,那是執刀之人要考慮的。”


    他當然不會認為何逸君是地下黨,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要是被人聽到她議論黨國的是非,反應到戴春峰那裏,總歸是件麻煩事。


    小白樓的搜查結束了,左重留下幾個特務看守現場,並讓警署的人在外圍警戒,漕幫的反撲不得不防,不能遇到古琦那樣的事情,等餘醒樂將陸文寶請來就安全多了。


    左重帶著丁紹蘭,女仆人以及十幾具混混得屍體回到了軍官俱樂部,古琦見到後沒有意外,情報科大舉出動不死人才是件稀罕事。


    他看著血糊糊的屍體,皺眉請示道:“科長,這些怎麽處理,要不要通知嘉興警署的人拖回去?”


    左重用手捂著鼻子,麵露厭惡道:“去吧,順便讓淩三平解刨一下屍體,你告訴他,這些屍體服用了一種比煙土厲害千百倍的藥品,讓他仔細的記錄這些屍體的異常。”


    古琦悚然一驚,天底下竟然有這麽恐怖的藥品,趕緊一溜小跑去打電話通知警署。


    左重看了看車裏的丁紹蘭,此時她似乎已經清醒過來了,口水眼淚流個不停,一個勁的打著哈欠,這人算是廢了,左重搖了搖頭。


    審問這種人很簡單,隻要給提供那些藥品就可以,但他不想這麽做,不是所謂的道德,而是現實的考慮,他需要準確無誤的情報。


    一旦給了那種東西,丁紹蘭為了獲得更多必然胡編亂造,左重沒有時間去分辨真假,幹脆晾著她,等到她自己崩潰時審問效果更好。


    “逸君,找個房間安置她,讓人二十四小時看住她,注意不要讓她自殘。”左重說完,點燃一支煙遞給丁紹蘭:“丁小姐,到了地方好好想一想你的事情,陸文寶的,津門的,金仁久的,還有日本人的。”


    左重安排好一切,找了地方坐著等待陸文寶的到來,剛剛他發現當他說到陸文寶和日本人時,丁紹蘭的眼睛裏閃過一絲仇恨。


    而且丁紹蘭應當不是什麽重要人物,沒有哪個國家給間諜服用那種藥品,情報人員有了弱點就會出現不可控,情報工作很忌諱這點。


    這就與他之前的預計有些偏差,丁紹蘭很可能隻是一個可以隨意拋棄的棋子,再聯係金安東說金仁久接過電話非常著急的離開,這讓他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想到這左重打了個電話給在警署的淩三平:“過會有十幾具屍體過去,我想要你找一下他們跟金仁久的共同點,特別是腦部和內髒。”


    淩三平的回答很簡單:“好。”


    放下電話,左重托著下巴繼續思考,如果金仁久和混混們的屍體有相同點,那就說明他不是受刑不過投降,是被這種魔鬼藥品引誘。


    日本人已經將這種東西應用在逼供策反了嗎?


    左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如果他們把這套用在特務處成員的身上,有幾個人能抵抗住,這不是意誌力強弱的問題,除非能違背生理反應。


    在他的記憶裏,好像隻有地下黨才能做到,可是果黨特務有信仰者嗎,不能說沒有,隻能說鳳毛麟角,連戴春峰自己也是一個政治投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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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重思考了很久,覺得沒什麽有效的反製手段,這是國力之間的較量,他一個情報科長影響不了整體大局,隻能看一步算一步了。


    “MD,大不了找個化學家造個更帶勁的,全部傾銷到日本市場,日本人賣的,特務處也賣得。”


    想到這,他心中一緊,覺得自己有向藥販發展的跡象,可不能這樣,事後提醒一下戴春峰就好。


    “科長,丁紹蘭要見你,似乎有什麽話要說,她的狀態不太對。”何逸君忽然走進來匯報,麵色焦急。


    左重一臉驚奇:“這麽快,我還以為她得想一會,走,去看看吧。”


    當左重看到丁紹蘭時,她正在地上打著滾,不時用自己的頭撞擊地麵,身旁五六個強壯的特務都拉不住她,可見她有多麽痛苦。


    特務們看到科長來了,覺得丟人,幾個大男人控製不住一個女人,虧他們還自稱情報科的精銳。


    幾個人對視了一眼,一咬牙全都壓在了目標的身上,終於把狀若瘋癲的丁紹蘭控製住了。


    左重皺起眉頭:“怎麽回事,剛剛不是捆住了嗎,如果她是日本間諜,這會功夫夠她自殺一百次了。”


    特務們把丁紹蘭再次捆了起來,站成一排,低著頭不敢說話。


    還是何逸君解釋道:“剛剛目標突然休克,他們便鬆開她進行急救,誰知醒了以後就成了這樣。”


    這時或許是藥癮暫時過去,丁紹蘭恢複了意識,她大口喘著粗氣道:“我都說,金仁久是我的同學,我們曾經有過一段感情,後來迫於陸文寶的勢力隻能選擇分開。”


    聽到她的聲音有些沙啞,左重對何逸君說道:“給她拿杯水,記得要冰的,再多拿幾包煙進來。”


    丁紹蘭看了一眼左重,繼續說道:“年初我陪陸文寶去了津門拜祭張大可,有天我在街上偶爾遇到了金仁久,是我害了他,如果不是我跟他說話,他也不會被日本人抓..”


    似乎想到了什麽痛苦的回憶,丁紹蘭失聲痛哭起來,左重在一旁沒有催促,何逸君扶起她的下巴喂了一些冰水,還點了一根煙給她。


    過了一會,左重繼續問道:“你們兩個就是那個時候染上的?你為什麽要聯絡金仁久?是你殺了他?”


    丁紹蘭哭泣著搖頭道:“為了讓他開口,日本人讓我們同時染上了那個東西,金仁久沒堅持住,這個東西太可怕了,沒人可以抵擋。


    後來金仁久走了,陸文寶那個老王八把我送給日本人,直到最近才允許我回嘉興,回來後他讓我去聯絡金仁久接頭,順便去送藥。


    我沒有殺仁久,那天我們分開時他還好好的,一定是陸文寶殺了他,這個人是個瘋子,他什麽事情都能幹的出來,我說的是真的。”


    這個說法,這與送子庵主的口供一致,但左重沒有輕易相信。


    他詳細追問起當天的電話:“那天你們電話裏說了什麽。”


    丁紹蘭交代道:“我按照陸文寶說的,去外麵找了一個電話打給金仁久,我說了聯絡暗語,他聽出了我的聲音,說了一句原來是你,我們就約在以前約會的送子庵見麵。”


    左重點點頭,這就對的上了,可送藥品用得著半個小時嗎,想了想,左重放棄了詢問,無非是癡男怨女的恩怨情仇罷了,沒有意義。


    但金仁久到底是誰殺的?陸文寶?這個日本人的狗腿子怕是不敢這麽做,他需要金仁久的情報,左重想了想便把這事放到了一邊。


    看著拚命抽煙的丁紹蘭,他說道:“接下來我們會幫助你戒掉藥癮,這個過程會很痛苦,同時我們會做一些記錄,你願意配合嗎?”


    丁紹蘭的手中香煙抖了抖,嚎啕大哭道:“我願意,隻要染上那種藥品,你可以為它做任何事情,金仁久被日本人拷打了很久都沒有投降,可吃了藥後隻堅持了三天。


    還有陸文寶在嘉興附近建造了一個地下工廠,專門用來生產這種藥品,我偷聽到他準備把藥品送到金陵一個藥房去售賣,那個藥房的老板應該也是一個日本奸細。”


    左重臉色終於變了,這些藥要是被日本人大規模販賣,未來的仗就更難打了,同時他也有了疑問,原本時空裏日本人這麽幹過嗎,會不會是蝴蝶效應,左重麵色凝重。


    “你知不知道他的工廠在哪?”


    “不知道,這是陸文寶跟手下打電話時透露的,當時他沒有說工廠在什麽地方,但一定不會太遠。”


    “你為什麽這麽確定?”


    “陸文寶對手下說:上午我去工廠看過了,讓他們把廢水排的再遠一點,不要讓人察覺出不對。”


    左重明白了,如果工廠不在本地,當天根本無法往返,畢竟這不是後世,各種交通方式很不方便。


    丁紹蘭說完藥癮又犯了,在地上哭天搶地,景象十分淒慘,左重讓人把她送走,這個女人的話還需要進一步證實,特別是在金仁久被捕這件事上,她是否真的無辜?


    這時外麵響起了汽車鳴笛聲和叫喊聲,左重聽到了歸有光特有的大嗓門,他走出去一看,發現歸有光正把一個中年人從車上往下拽,那人身上捆著繩子,眼睛被黑布蒙著,嘴裏還塞著毛巾,非常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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