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情報科行動人員做完偽裝,坐上車離開了特務處,吳景忠則跟著左重上了一輛車,汽車飛快開向鬧市區,卻不是去國民政府方向。


    吳景忠看著外麵的路牌,小聲詢問道:“左科長,咱們的方向是不是錯了,去國民政府應該走中正路,到了新街口之後再轉魯省路。”


    “噢?老吳你對金陵地形很熟悉嘛,我們不是去國民政府。”左重笑眯眯著說道:“至於現在去哪,過一會你就知道了,不用這麽著急。”


    “是。”


    吳景忠恭敬道:“以前來過金陵幾次,這次來金陵前也看過一些地圖,科長若是不嫌棄喊我景忠就可以了,老吳兩個字萬萬不敢當。”


    不簡單。


    左重看了對方一眼,知道調查科並入特務處的人很多,又有幾個會買金陵地圖熟悉地形呢,果然哪,機會是給有準備的人準備的。


    但他露出笑容沒有說話,不管是叫老吳還是景忠,那是自己該決定的,吳景忠的腦子太活了,得稍微給他點警告,免得耍小聰明。


    吳景忠見左重沒回答,知道自己小看這位年輕的科長了,對方能在特務處坐穩位置,豈能用一般的年輕人去看待,自己太心急了。


    汽車在公路上行駛了一會,突然停在一個巷子口,左重招呼了吳景忠一聲,然後飛快的打開車門跳了下去,鑽進小巷裏消失不見。


    吳景忠看到這幕愣了一下,但動作不慢,也下車跑進了小巷,身後汽車隨即一個加速離開了此地,現場隻留下一頭霧水的吳景忠。


    左科長這是幹什麽,難道是剛剛有人在跟蹤,吳景忠隻能想到這個理由,他趕緊躲在巷子拐角處,手扶腰間小心翼翼看向巷子口。


    他心中暗自慶幸,調查科裁撤之後,他們的武器便都上繳了,腰間這把槍是他自己花錢購買的私槍,否則今天他就要手無寸鐵了。


    就在這時,已經換了一套裝扮的左重走了出來,麵帶古怪道:“老吳你在幹什麽,趕緊去後麵進行偽裝,地上的包裏有假發和胡子。”


    啊?


    吳景忠頗感意外,原來隻是平常的反跟蹤手段,可他們這是在民國的首都,特務處這麽做是不是太過小心了,誰敢跟蹤果黨特務。


    他想起了左重那句當成是在敵占區,對方不是隨便說說,而是真的準備這麽做,他想想調查科的行動,臉上有點熱,差距太大了。


    想到這他趕緊點點頭,一溜煙跑到箱子深處,換上假胡子帶上了眼睛,再配上一定黑色文明帽,不到一分鍾的時間就變了一個樣。


    吳景忠隨後拎著包走到左重的身邊,兩個人站在一起非常和諧,左重穿著一身小夥計的裝扮,他們就像是出門談生意的掌櫃和隨從。


    這讓吳景忠有點不安:“科長要不要咱倆換換,還是您來當掌櫃的吧,吳某年輕時真在貨行待過幾天,演個夥計沒問題,您放心吧。”


    “行了,用了客氣。”


    左重不願意浪費時間,伸頭在巷子口看了看,回首說道:“從現在起我喊你掌櫃,咱們不是化妝潛伏,所以就不使用假名和證件了。”


    “好,那....我先走?”


    吳景忠還是有點忐忑。


    “走吧,包我來拿。”


    左重說完拿過皮包,站在吳景忠的右側,稍稍落後了一步,很標準的下人站立方式,加上年紀和身上的衣服,誰能想到他的身份。


    兩人很自然的走出巷子,漫步在金陵城的街頭,又繞了幾個大圈之後,左重假意請示攔住了一輛黃包車,跟車夫說了去國民政府。


    一輛黃包車自然是坐不下兩個人的,於是吳景忠如坐針氈的坐在車上,左重扛著包一溜小跑的跟在車後,至於為什麽包不放車上。


    那是要加錢的,一個普通的小生意人不會這麽大方,這就是細節決定成敗,如果日諜發現一個夥計空手跑路,那很容易引起懷疑。


    而且這點距離和負重對於左重來說不算什麽,全當是鍛煉了,所以一副麵不紅心不跳的樣子,反倒是坐車的吳景忠累得滿頭大汗。


    這位今年三十一歲的老特務從上車起,就以一種半坐半蹲的姿勢懸空在座位上,同時還要與顛簸的路麵,轉彎時的離心力作鬥爭。


    不累就見鬼了。


    左重早就發現了他的動作,不過懶得說什麽,此人在調查科時小心翼翼慣了,現在提醒他又該多想了,不如趁機讓他長一長記性。


    半個小時之後,黃包車緩緩停在了國民政府附近,車夫壓下車頭回身準備收錢,結果把他嚇了一跳,這位客人的臉怎麽這麽白呢。


    “先生,你沒的事情吧。”


    車夫以為是遇到碰瓷的了,戰戰兢兢的用蘇北方言問了一句,心裏決定真要被自己猜中了,這車不要也罷,準備隨時撒丫子走人。


    吳景忠隻覺得兩腿發軟,好不容易哆哆嗦嗦下了車,從口袋裏點出鈔票遞給車夫:“沒事,我這人就是容易暈車,剩下的不用找了。”


    左重在一旁看的心裏直樂,立馬殷勤的上前扶住他,嘴皮不動說道:“以後不要搞這些東西,你一樣能升官,我們跟調查課不一樣。”


    吳景忠感動得眼淚都快出來了,您要是早這麽說,我何苦紮了一路的馬步啊,果真是隻有叫錯的名字,沒有叫錯的外號,笑麵虎。


    “行了,你也別委屈,我這是要給你一個教訓,以後隻要認真工作就行了,別做這些沒用的事,否則到頭來隻能害了你自己和旁人。


    因為咱們的對手是日本人,你在這種事上多花一分鍾,就代表著在敵人身上少花了一分鍾,這短短一分鍾說不定就決定了生與死。”


    左重扶著他橫穿過馬路,嘴上又問道:“是不是覺得我這是誇大其詞,或者覺得咱們剛剛下車偽裝的舉動有些過分小心了,對不對?”


    “沒有,景忠絕無這種想法。”


    吳景忠立刻否認,同樣嘴唇不動說道:“科長您這也是為了大家的安全著想,幹咱們這行的稍有不慎便會死無葬身之地,我能理解。”


    左重看了一下身後有沒有人跟著他們橫穿馬路,說道:“真的理解才好,日本人跟地下黨不一樣,他們的攻擊性很強,行動力很強。


    我就被人用某種方法跟蹤,對方還試圖用卡車撞擊、半路伏擊的方式綁架我,就在這首都金陵之中,就在這天子腳下的首善之地。


    此外,情報科精銳跟蹤監視了一個日諜數月時間,最後卻被人從目標那裏跟回了處裏,這種事你在南昌經曆過嗎,在這並不稀奇。”


    竟會這樣?


    吳景忠心中有些凝重,他自然沒在南昌遇到過這些事,在對地下黨的情報戰裏,他們占據著人力和武器上的優勢,不用擔心安全。


    所以自己到特務處究竟是不是一件正確的事,他要是出了事,家中的老婆孩子怎麽辦,那些藏在老家房梁上的小玩意們要怎麽辦。


    左重見他認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繼續嚇唬道:“還有,你跟地下黨的作戰,對方都用什麽武器,我估計最多就是些手槍和步槍吧。


    知道日本人有什麽嗎,輕機槍和擲彈筒,他們敢跟我們在金陵市區打一場巷戰,所以再怎麽謹慎也不為過,我說的你都明白了嗎。”


    咕唧。


    吳景忠咽了咽口水,擲彈筒這種東西不是戰場上用的嗎,怎麽抓個間諜還會碰到這種重火力,他越發覺得自己不該跟著來金陵了。


    “你也不用太擔心,隻要行事謹慎,保持清醒的頭腦,日本人也沒什麽好怕的,情報科對他們就沒有輸過,而且這裏麵的好處不少。”


    左重嚇完他之後,又熟練的畫起了大餅:“日諜的組織模式多為單線聯絡,獨自行動,這就造成了每一個日諜都有一定的經濟基礎。


    咱們特務處抓完人之後,有權接收日諜的現金、資產,再按著官階和功勞大小分潤,所以啊,你進了特務處,等於掉進蜜罐裏了。”


    說完,他看著遠處一家銀樓門口的鄔春陽,提醒了一句:“到監視點了,跟鄔春陽打個招呼,然後我們再進去,你就當有人在監視。”


    正徜徉於某種幻想的吳景忠被這句話驚醒,看著朝自己拱手的鄔春陽,下一刻臉上露出了商業化的笑容,熱情的跟對方寒暄起來。


    恩,很好。


    一旁的左重對於吳景忠的反應還算滿意,在接受了這麽多的信息,被自己又嚇又騙的情況下依然應對自如,說明他專業素質不錯。


    鄔春陽和吳景忠兩人站在路邊有說有笑交談了一會,鄔春陽抬手讓路,三個人先後走進了銀樓內,並順著樓梯噔噔噔的爬了上去。


    一上樓,鄔春陽便立刻小聲匯報道:“科長,一共三個監視點,每個點配有五到十名監視人員,並且有兩部以上電話進行聯絡通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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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遠的地方,有兩個大型支援點,歸有光的人在那候命,一旦需要武力支援,最快三分鍾,最慢五分鍾就能趕到監視點,請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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