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時,金陵珍珠橋。


    “給醫院打過電話了吧,從中央醫院到這裏開車需要五分鍾,你們在橋的兩邊設伏,附近隻有民國科學社和左公祠,不用怕被發現。”


    吳景忠站在一棵大樹下,小聲詢問身邊的調查科特務,眼睛打量著珍珠橋周圍的地形,心中思考著用什麽方法盡快的控製住司機。


    調查科特務回道:“放心吧吳股長,特務處厲害,咱們也不是吃素的,兩個兄弟負責在橋頭假裝打架堵住救護車,絕對不會出問題。”


    “住嘴。”


    吳景忠皺起眉頭囑咐:“以後不要再說吳股長這種話,咱們現在是特務處的人,隻能說特務處的官銜,這是一個原則問題,懂了嗎。


    要是惹怒了處座和左科長,你我弟兄未來的前途就完了,你跟大家說一說,這次行動必須成功,哪個敢出錯我斃了他,快去準備。”


    他說到這表情凶狠,誰要是真把他當做老好人,那就錯了,能在調查科混的風生水起的人,又怎麽可能是個人畜無害的白麵書生。


    “是。”


    調查科特務反應過來急忙點了點頭,立刻走向行動人員,向他們傳達了吳景忠的最新命令,以後吃肉還是吃糠,確實就看這把了。


    來了金陵這些天,情報科人員的福利他們都聽說了,除了軍餉實發,還有各種補助和油水,抓到了日諜之後涉案資金也能分一份。


    靠著最後那一條,情報科的特務個個身家頗豐,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全部都是高級貨,還是抓小日本來錢快啊,都是為了黨國嘛。


    在調查科特務激動與緊張並存的等待中,從中央醫院方向開來了一輛白色救護車,拉著警報從遠方呼嘯而來,車後帶起一陣煙塵。


    “行動。”


    “是。”


    吳景忠估算了一下距離,宣布了行動的開始,然後就看見兩個苦力打扮的特務一邊扭打,一邊走到了珍珠橋上,死死擋住了道路。


    “小赤佬,還錢。”


    “放你的屁,什麽錢。”


    僅有的幾個路人看到這幕紛紛加快步子離開,金陵百姓和北平百姓不一樣,經曆了多次兵災,他們知道什麽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於是兩個特務越打越狠,一個鼻子打出了血,一個被薅掉了一撮頭發,兩人在地上打著滾互相撕扯,任誰也看不出這裏麵有問題。


    “嘟嘟,嘟嘟~”


    “不要命了啊,快閃開。”


    此時救護車已經到了橋頭,司機將腦袋伸出車窗臭罵道:“再不讓開我就喊巡警了,MD,一幫狗東西,打死了你們有錢去醫院嗎。”


    這年月開車是個好工作,別人想用車就得捧著他們,所以少有好脾氣的司機,這個司機也是如此,再加上一臉的絡腮胡更顯粗魯。


    可這次司機遇到硬茬子了,他的話音未落,路兩邊就衝過來七八個身穿中山裝的漢子,腰間鼓鼓囊囊的,並且右手都揣在衣擺下。


    糟糕,遇到劫匪了。


    司機也算是見多識廣,見狀立刻將雙手從方向盤上拿開,高舉著手一動不敢動,汽車是醫院的,命是自己的,沒必要在這充硬漢。


    “好漢,鑰匙就在車上,後麵隻有幾副擔架,汽油足夠各位開出金陵,救護車警察不會攔,除非是遇到當兵的,我什麽都沒有看見。”


    司機緊閉著眼睛說道,好漢不吃眼前虧,他將車裏財物快速報了一遍,順便做了溫馨提示,希望這幫劫匪盜亦有道不要為難自己。


    這副無比合作的態度讓吳景忠頗為意外,不禁感歎到底是天子腳下,連普通百姓都知道識時務者為俊傑,當即靠著車窗小聲說道。


    “不用害怕,我們是警察廳的警察,今天要借你的車運點東西去中央醫院,識相的就乖乖配合,否則小心你的小命,聽清楚了沒有。”


    為了保密,今天跟隨他行動的調查科特務都偽裝成了警察,在吳景忠想來,不管是警察還是特務,在這些百姓麵前沒有什麽不同。


    反正都是拿槍的,普通人遇到警察一樣很聽話,他們在南昌便這麽做過,隻是他忘記了一點,人和人是不同的,金陵也不是南昌。


    “恩,警察?”


    司機聞言身體不抖了,也不怕了,猛地睜開眼睛怒罵:“TMD,還以為是哪座山上下來的好漢,原來是一幫臭腳巡,呸,什麽東西。


    實話告訴你八,我跟你們白廳長認識,他每次去姨太太那都是我開車,小心老子告上一狀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滾開,別擋著路。”穀


    “你特麽。”


    吳景忠氣笑了,原本想態度好一點,沒成想遇到個給臉不要臉的潑皮無賴,當即用手槍頂住了對方腦門:“MD,你跟誰說老子呢。”


    他說完示意手下上車,特務們麻利的打開後車門躥了上去,一人把司機拽到了救護車後部,吳景忠坐到駕駛位一踩油門快速駛離。


    負責攔路和警戒的特務則不動聲色的消失了,珍珠橋恢複了平靜,過了好一會,周圍才多了幾個探頭探腦的行人,臉上滿是驚恐。


    見鬼了,現在的劫匪膽子這麽大的嗎,竟敢在金陵城劫車,這世道是越來越亂了,還是趕緊回家吧,至於報警,傻子才會那麽幹。


    “你們,tmd,放開我。”


    吳景忠將救護車開進一條小巷內,後麵傳來了司機的罵聲,對方就算見到了手槍也不老實,這是篤定了警察廳的人不敢隨意殺人。


    “這輛車是救護車,是洋人的紅十字會捐給中央醫院的,運東西你們找卡車去,老子幫不了你們,今天的事傳出去你們都得倒大黴。”


    聽著這家夥喋喋不休的廢話和威脅,特務們氣的火冒三丈,這是真把他們當成金陵警察廳那幫廢物了啊,立刻賞了對方小腹幾拳。


    “嘭,嘭~”


    幾拳下去司機的臉扭曲了,可嘴上依然不依不饒:“把你們最狠的活亮出來給大爺看看,今天我要是求一聲饒,老子就是小娘養的。”


    吳景忠轉過頭黑著臉道:“你特娘的是找死,中央醫院不是隻有你一輛救護車,你們幾個給我好好收拾他一頓,再打個電話叫輛車。”


    他萬萬沒想到,這麽簡單的任務也能出問題,要是耽誤了裝備交接,導致任務失敗,就算軍法上罪不至死,左科長也得弄死他們。


    特務們聽到命令,獰笑著將司機摁到了汽車地板上,有人掏出小刀直接捅進了對方的大腿,這才是他們調查科的行動作風—殘忍。


    自從變成了沒娘的孩子,他們這些人成天夾著尾巴做人,到了金陵後更是一日三驚,生怕被上峰裁撤,今天算是狠狠出了口惡氣。


    “啊~唔。”


    司機眼睛圓瞪想要大喊,他沒想到這幫警察真敢動手傷人,不過幾個特務一邊牢牢捂住了他的嘴巴,一邊不停猛擊他的胃部位置。


    “嘭~唔。”


    吳景忠看了一眼手表麵色有些焦急,五點十五分了,他們必須在五點四十分之前將武器送進醫院,不能再陪這個司機浪費時間了。


    他眼中閃過一道殺機,拔出手槍說道:“直接處理了,屍體找地方藏起來,行動結束再收拾,咱們在特務處的第一次任務不能失敗。”


    特務們點了點頭準備動手,殺個把人而已,就算對方跟日諜無關又如何,那個什麽白廳長還能為個車夫發難不成,誰也不是傻子。


    屍體?特務處?


    處於意識模糊狀態的司機一下子清醒了,這幫人不是警察嗎,怎麽跟特務扯上關係了,你們是特務處早說啊,這特娘不是害人嗎。


    他也不知拿來的力氣,一下子掙脫了束縛,哭著喊道:“饒命,我配合,我完全配合各位長官,特務處的大名,小人是如雷貫耳哪。”


    吳景忠再一次愣住了,特務處名氣這麽大的嗎,調查科在南昌時也算夜可止啼,可那指的是軍政高層,平頭百姓是不知道他們的。


    他掂著手槍有些猶豫,再叫救護車很浪費時間,而且不一定有車,如果對方願意配合也不錯,隻要確認這小子不是在耍花樣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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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景忠嘴上問道:“剛剛你嘴不是挺硬的麽,怎麽現在就軟了,耽誤老子的大事,說,你打的什麽鬼主意,有一句假話當場斃了你。”


    “我的嘴是硬,可是身子骨軟哪。”


    司機委委屈屈道:“誰不知道你們特務處心狠手辣,誰都敢抓,要是你們一開始就說清楚,我早就答應了,怎麽會搞出這麽多的事。”


    吳景忠氣結,敢情還是他們的錯了,當即揮了揮手裏的配槍:“老實交代,救護車進醫院有沒有檢查,醫院裏有什麽地方比較偏僻。”


    “沒有檢查,我們從醫院的內部通道進入,隻有大門才有當兵的,太平間附近附近人很少。”司機一五一十的介紹著醫院內部的情況。


    他小心翼翼看了特務們一眼說道:“不過門衛看到熟麵孔才會開門,各位長官饒我一條小命,我保證順利帶你們進去,隻是我這腿。”


    “別在這裝死,隻捅進不到一寸沈,隻要不拔出來不耽誤開車,現在去駕駛位,立刻掉頭回中央醫院,要是敢耍花樣小心你的腦袋。”


    吳景忠說完收回武器,對其中一個特務說道:“下車,立刻向科長匯報,我們進入醫院後到太平間附近等待,讓兄弟們去那領武器。”


    “是。”特務立刻跳車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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