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先生,這一定是誤會。”


    沙律勳真得急了,他知道情報機關的行事作風,就算他是英國軍情機關的一員,對方殺他也絕不會有任何猶豫,自己今天危險了。


    “不,不,沙律勳先生你誤會了,我來這不是為了聽你解釋,隻是好奇掌管英國在金陵情報網的是一個什麽樣的人,結果讓人失望。


    您通過你的身份結交了很多中國人,這一點很了不起,隻是為什麽不關注一下身後呢,還是你覺得我們根本不會發現這些小秘密。”


    年輕人不管沙律勳越來越難看的臉色,抬手看了看手表:“我想提醒你,你等的那位軍官不會來了,他現在應該在地獄裏等著閣下。


    我給你兩個選擇,一是你拿著那把破槍瞄準我,然後你會被擊斃,你的夫人和三個孩子今晚就會被一夥慘無人道的劫匪折磨致死。


    或者你坐在這享受最後一杯紅茶,回顧一下人生,幾分鍾後你會沒有痛苦的死去,你的家人可以安全的回到英國,現在,選擇吧。”


    年輕人一邊說,一邊品嚐著甜點,有人說甜味會讓人產生愉悅,可相比操控一個英國間諜生死帶來的滿足感,這點愉悅不值一提。


    他是真沒想到,一個金陵電廠的副理竟然控製了那麽多鼴鼠,更讓人想不到的是,對方接頭不做任何反跟蹤,甚至直接電話聯絡。


    或許是中英間的實力差距,或許是他們從來沒有遇到危險,總之MI2要為輕敵付出代價了,比如一個地區負責人和一整個情報網。


    沙律勳的腦袋有些混亂,一邊是全家被殺,一邊是隻死自己一個人,看上去很好選擇,可誰願意死去呢,反抗說不定有活的機會。


    可遠處樓頂一道閃光讓他打消了這個妄想,那是狙擊瞄準具的反光,對方是在用這種方式警告自己,隻要他一動就會被打爛腦袋。


    經曆過大戰的他明白,在這樣一個開闊的環境下,被一個狙擊手盯上有多危險,逃跑和反抗隻有死路一條,中國人的準備很充分。


    “一分鍾了,看來沙律勳先生已經有了選擇,非常好,我最喜歡跟聰明人打交道,那我就不打擾了,祝你有美好的一天,再見先生。”


    年輕人喝掉紅茶,在侍者欲言又止的表情中起身離開,隨後將手插入風衣口袋慢步在滿是落葉的街道上,聽著腳下枯葉的破碎聲。


    人生就像是一片片樹葉,經曆萌芽、成長、凋零,然後徹底消失,有過燦爛,有過美麗,最終歸於死亡,真是美好又脆弱的過程。


    “滴滴,滴滴。”


    忽然一輛卡車出現在安靜的街區中,飛快的速度行駛在馬路上,在接近咖啡店時,司機拚命的摁著喇叭,伸手對著行人不停擺動。


    “讓開,車子失控了。”


    司機聲嘶力竭的喊著,躲過一個個驚慌失措的市民,任誰都看得出來此人正在盡力操控汽車,可惜有時災難和悲劇是無法避免的。


    “轟隆~”


    最後在所有人驚悚的目光下,卡車一頭衝進了咖啡店裏,順便將坐在露天餐桌旁的沙律勳撞成了碎片,鮮紅的鮮血慢慢浸濕落葉。


    “死人了,撞死人了。”


    有的人捂著臉大聲喊道,有的人嚇得癱軟在地上,有的人倉皇離開,巡警鼓著腮幫吹響了警哨,哭聲、呼喊聲,警哨聲響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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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輕人似乎沒有聽到身後混亂的動靜,依舊不慌不忙的走在梧桐樹下,迎著看熱鬧的人流漸漸走遠,臉上還一直掛著淡淡的微笑。


    走出咖啡店幾百米,他轉入一條小巷中,這裏停了一輛黑色轎車,車旁站著兩個麵色冷峻的中山裝,見到對方回來立刻迎了上去。


    其中一個光頭說道:“科長,沙律勳死定了,幾頓重的卡車全速撞擊,他就是神仙也逃不了,等會我再去警署打探一下,確認消息。”


    “司機方麵也可以放心,中央醫院已經確定他的病無藥可治,他想要給家人留下點什麽,就必須閉嘴。”另一個中山裝隨即補充道。


    這三個人自然就是左重、歸有光和鄔春陽,這次清除行動除了一個以命換錢的司機,就隻有他們三個,所幸一切進行的都很順利。


    “先撤離。”


    左重說了一聲,鑽進後排開始清理臉上的偽裝,嘴上問道:“司機估計活不成了,答應他的一千大洋,等風頭過去再交給他的家人。”


    “是,科長。”


    鄔春陽點點頭,一個英國人被撞死確實是一件大事,警署方麵肯定會追查,要是知道有人給對方家中送錢,很可能會聯想到謀殺。


    駕駛位的歸有光打著火將車開出巷子,向著現場反方向開去,很快消失在晚高峰的車流中,誰也不知道這裏曾經發生過一場陰謀。


    “科長,除了沙律勳,其他MI2鼴鼠應該也被清除了,古副科長帶著老宋和老吳親自動手,具體原因我沒有解釋,他們也沒有多問。”


    鄔春陽拿著一件中山裝遞給左重,平靜的匯報情況,按照他的描述,除了剛剛那場不幸的車禍,金陵今天還會再發生十幾起意外。


    比如有人會因為火災燒死,有人會因為在初秋時節遊泳淹死,有人會因為汽車的刹車失靈在城外掉落懸崖,真是多災多難的一天。


    這些人要麽是軍政官員,要麽是有影響力的商人,要麽是江湖上的頭麵人物,並且跟英國人都走的比較近,當然,這隻是個巧合。


    “唉,水火無情啊。”


    左重套上中山裝,將風衣和偽裝物塞進一個紙袋,一臉惋惜的表達了自己的看法,不能光明正大的抓捕英國間諜,確實太可惜了。


    是的,光頭給他的那封命令就是讓他幹掉幾個英國佬以泄心頭之恨,不過為了避免引發中英兩國衝突,必須采用秘密行動的方式。


    秘密行動其實就是暗殺的文雅說法,光頭不可能直接命令他們蒙麵打黑槍,雖然這是果黨的老傳統了,總之光頭硬了,又沒全硬。


    所以在查到沙律勳的下線們之後,秘密清除就成了最佳選擇,隻要不撕破臉皮進行大規模抓捕,英國人隻會假裝這件事沒發生過。


    “找個地方把這些東西燒了再回處裏,再去核實一下事故的傷亡情況,如果有沒死幹淨的,就幫幫手,務必讓他們沒有痛苦的離開。”


    左重指了指紙袋,覺得自己太善良了,隨即又補充道:“記得拍照,這是要交給上峰的,千萬不要拍得血糊糊的,倒了上麵的胃口。”


    鄔春陽露出滲人的笑容:“放心吧科長,我親自去醫院檢查,確保他們痛痛快快的走,相機也準備好了,照片今晚之前就能洗出來。”


    他知道科長說的上峰是誰,處座經常去審訊室視察,自然不會因為照片倒了胃口,再聯係今天的任務,所謂上峰隻能是委員長了。


    說話間,歸有光將車開到一片荒地裏,三人下車將紙袋澆上汽油點燃,火焰轟的一聲竄的老高,紙袋沒用多久就燒成了一團灰燼。


    等到灰燼停止燃燒後,鄔春陽更是細心的找來一根木棍將灰燼搗碎,又澆了一壺水,徹底銷毀了本次行動的證據,顯得非常謹慎。


    “滬上那邊的事情怎麽樣了,明天天亮前一定要把公共租界警務處特別部給我撞塌了,對方知道沙律勳死亡,一定會召集人員開會。”


    左重再次坐上車後下達了新的命令,那個特別部是英國軍情二處的據點,他原本準備找輛卡車裝滿危險品在其附近引爆搞次拆遷。


    不過考慮到此舉可能會嚇死光頭和戴春峰,便把引爆換成了撞塌,得讓這些高傲的英國佬知道,就算他們躲在租界也不是安全的。


    駕駛位上的歸有光回頭說道到:“好的,人員已經確定,為了安全考慮我們沒有出麵,而是讓漕幫的馬天長找個不怕死的負責行動。


    此人是滬上本地人,妹妹被租界裏的英軍士兵糟蹋了,父母因此被氣死,自己還被打壞了腎,他的條件是讓馬天長照顧他的妻兒。”


    “答應他。”


    左重臉色略顯陰沉:“告訴馬天長,既然應了人家,就一定要做到,他要是敢欺負孤兒寡母,我就親自送他去見他的師傅,原話說。”


    司機身上發生的事在民國太多了,他管不了其他人,隻能做到言而有信,幫對方照顧妻兒,讓此人沒有遺憾的與英國人同歸於盡。


    不要覺得盎撒人多有人性,他們在非洲、美洲、亞洲做出的事情比小日本好不到哪裏去,司機要是落在對方手裏絕不會可能活著。


    為了保守秘密,司機在最後關頭必須咬破口中的毒囊,左重想給對方一個錯覺,那就是特務處不介意派出職業情報人員進行複仇。


    得罪一個黑邦分子,最多會讓人頭痛,可得罪一個情報機關,而且還是不死不休的那種,就算是日不落帝國也要好好的掂量掂量。


    “好嘞。”


    歸有光殺氣騰騰的回了句,準備隨時收拾漕幫大佬,金陵有活力團體帶頭大哥馬天長,而後他突然提起了幾個左重差點忘記的人。


    “科長,南鬥和北鬥的人都死光了,可偽滿間諜、王德勇和劉桂還活著呢,到底要如何處置他們,老是占用著看守所也不是個事啊。”


    左重拍拍腦袋,葉金中那幫偽滿特務關了這麽久了,確實該處理掉了,王德勇送監獄就好,至於劉桂劉科長嘛,想死沒這麽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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