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建設委員會。


    “沒什麽情況吧,一定要注意隱蔽絕不能被對方發現,等把這幫地下黨份子一網打盡,我會麵見委員長和陳局長,為你們請功討賞。”


    徐恩增叉著腰看著窗外的地下黨重要據點,一臉的意氣風發,自從姓左的小王巴蛋到了特務處之後,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麽開心了。


    這次他要讓所有人知道,特工總部依然是國民政府最好的情報機關,以前隻是偶有失誤罷了,人有失手馬有失蹄嘛,這不算什麽。


    “一切正常。”


    徐恩增身邊一個帶著眼鏡的年輕人畢恭畢敬說道:“我在附近設了三個監視點,從東南北三個方向對目標進行監控,目前沒有發現。


    另外逸仙橋等幾個出入口也安排了人手,隨時可以切斷周圍交通,我看了處裏以往的行動記錄,似乎對於二次封鎖並不是很注意。


    這是絕對不行的,古話說要未算勝先算敗,這同樣是情報行動的不敗之理,到時就算監控和抓捕中出了差錯,也能有補救的機會。”


    “恩,很好。”


    徐恩增很滿意對方的回答,謹慎好啊,他們以前就敗在這兩個字上了,王傲夫如此,劉桂也是如此,這種事情堅決不能再發生了。


    他轉身對年輕人語重心長的說道道:“孟挺,我將你從滬上那個花花世界調來金陵,擔任一處情報科長一職,你心裏不會埋怨我吧?”


    “絕對沒有,這是處長您栽培卑職,卑職開心還來不及,再說滬上警察廳整天看洋人的眼色行事,哪有在咱們特工總部工作得舒心。”


    徐恩增口中的孟挺一本正經的胡扯道:“知道我調任金陵,警察廳同仁在送行時都說我是遇到貴人了,不然怎麽會一步登天當科長。”


    “恩,你不埋怨就好。”


    徐恩增得意微笑,劉桂被抓當天,他就開始思考情報科長的人選,擺在他前麵的有兩個選擇,一是從內部提拔,二是從外部找人。


    內部選拔的好處是人選多,按照花名冊挑人便是,到任後能夠隨時投入工作,不用擔心銜接的問題,壞處是人員有被滲透的風險。


    而外部找人就安全多了,地下黨和日本人不可能也沒必要到處埋人,可以挑選的各行人才也多,缺點就是數量大,需要仔細篩選。


    徐處長思來想去,最終決定從外部挑選情報科長,他是真被手下那幫蠢貨給搞怕了,鬼知道他們的背後是什麽人,簡直防不勝防。


    為此他特意找到了陳局長,利用黨務係統在地方上人麵廣的優勢,列了一份包含數百人的名單,都是一些有一技之長的黨國精英。


    比如祖孫三代皆在衙門裏辦差的偵緝高手,比如中外軍校畢業的優秀軍人,比如接受過歐美警察係統培訓的中級警官,如此等等。


    經過最嚴格的甄別,這個叫孟挺的滬上警察廳偵探大隊副大隊長脫穎而出,成為了最後的贏家,並在最短時間內被調到了金陵城。


    徐恩增對這個新手下十分看重,此人黃埔出身但並未從軍,在滬上法租界巡捕房數年後因工作成績突出,被推薦到魯昂警校學習。


    魯昂警校全稱為法蘭西警政學院,是法國最好的專業警察學校,孟挺在三年的學習中成績優秀,後由法國領事推薦道滬上警察廳。


    此人進入滬上警察廳偵探大隊後更是一連破獲了十幾起積案,滬上報紙更是稱讚其是跟偵探小說《李飛探案集》主角一樣的神探。


    要知道《李飛探案集》可是滬上最受歡迎的小說,書裏麵的主角李飛享有民國福爾摩斯之稱,由此可見孟挺在滬上有多大的名氣。


    徐恩增越想越開心,戴春峰不就有個杭州警校畢業的學生左重嗎,老子現在有法國警校畢業的情報科長,咱們騎驢看唱本走著瞧。


    他看了一眼恭敬的孟挺,心中一動,不如自己也認個學生,就是不知道對方願不願意,要是被拒絕麵子就丟大了,看來得再等等。


    孟挺筆直的站在一旁,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恭敬中帶了點仰慕,仰慕中帶了點崇敬,比起他的兩位前輩,此人顯然更懂得官場。


    這時一個特務走進來說道:“處長,科長,對於目標的調查有結果了,這座官邸屬於建設委員會規劃處副主任範樹森,一直閑置著。


    去年下半年,範樹森對外宣稱將官邸借給了遠房親戚,此人叫什麽姓什麽沒人知道,平時深入簡出,很少有人見過他的真實樣貌。”


    副處長,範樹森?


    徐恩增收斂起笑容,這個範樹森他知道,是委員長結拜義兄張人傑的原秘書,老果黨黨員了,從沒聽說對方跟地下黨有什麽聯係。


    最為重要的是,作為領袖的引路人和伯樂,張人傑雖然已經退隱山林多年了,可依然兼建設委員會委員長的職務,輕易不能得罪。


    他們抓了對方的秘書,某些人會不會認為這是委員長要再次清算義兄了,這個罪過別說自己這個小處長,就算是陳局長也扛不起。


    隨即,他麵色嚴肅的問道:“孟挺啊,你能確定這個據點裏麵是地下黨嗎,會不會有什麽誤會,範樹森我是知道的,不像是地下黨。


    加之此人又是張人傑的人,要是搞錯就麻煩了,都是黨國的棟梁,咱們查案子要慎之又慎,千萬不能幹出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啊。”


    孟挺心中歎了口氣,怪不得滬上的同僚聽說他要來一處當情報科長都是一臉的同情,這個工作真不是人幹的,這個上司太沒譜了。


    情報分明是對方親口告訴自己的,還信誓旦旦的保證這是從絕對可靠的途徑搞來的,這才過了多久時間,竟然反問自己確不確定。


    確定你奶奶個腿,MD,之前那兩個情報科長肯定是被這家夥坑死的,早知就不該答應來金陵,也不會像現在這樣上不上、下不下。


    他想了很多,表麵上一臉嚴肅道:“處長,是不是真的查一查就知道,如果是假的,這對範主任也是好事,畢竟人言可畏,您說呢。”


    不管怎麽著,得先把徐恩增穩住了,沒有對方支持,這個計劃完成不了,孟挺琢磨了一下,又靠近徐恩增幾步,小聲補充了幾句。


    “您別忘了,陳局長,孔部長和宋部長這三家跟張人傑不對付,咱們要是能抓了他的人,陳局長他們定然會很開心,這對您有利啊。”


    哎?


    徐恩增眼睛一亮,好像真是這麽回事,國府定都金陵後,姓張的就一直鼓吹實業救國,這實業是民國能搞的嗎,缺什麽買就是了。


    不然陳局長們靠什麽賺錢,這貨物一出一進之間,不知道養肥了多少人,豈是隨隨便便就能停下的,用範樹森警告一下對方也好。


    他眼珠滴溜溜轉了兩圈:“那就繼續監視,有了切實證據就動手抓人,記住,一定要有證據,咱們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知道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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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處長覺得還是要穩一手,實在是情報的來源並不是那麽的讓人放心,討好陳局長固然重要,可要把自己搭進去,那就沒必要了。


    孟挺聞言張了張嘴,無奈的點點頭表示聽到了,心裏琢磨著盡快找到證據抓人,省得夜長夢多,不然這位爺說不定又會改變主意。


    徐恩增看到他同意了,滿意地拍了拍對方肩膀,年輕人聽得進勸就好嘛,然後轉身拿出望遠鏡在漆黑的夜色下開始觀察可疑官邸。


    這種光線條件下能不能看清東西不清楚,反正徐大處長不時停下,同時放大倍數看向某處,嘴裏還念念有詞囑咐著,顯得很專業。


    “孟挺啊,這個路口多放些人手,要防止地下黨狗急跳牆衝到魯省路上威脅到無辜百姓,這些紅腦殼心狠手辣,萬萬不可大意鬆懈。”


    “是的,處長。”


    “還有,護城河附近就不要安排監視點了,那裏太過空曠容易被對方察覺,找個理由把附近的船隻拖走,在對岸秘密布置人手就好。”


    “好的,科長。”


    孟挺跟徐恩增兩人一問一答間就將計劃大體定下了,不得不說徐恩增的叮囑沒什麽毛病,拖走小船更是顯示了一個老特務的敏銳。


    不過周圍的一處特務忍得很辛苦,紛紛低下頭免得笑出聲,連望遠鏡的筒蓋都沒摘下來,也不知道處長怎麽看到的路口跟護城河。


    不過長官們演戲,他們隻能配合,不得不說新科長就是厲害,扯謊時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竟然能忍住不笑,難怪人家能當科長呢。


    孟挺不知道手下們的想法,他現在雙手正死死擰著大腿上的肌肉,一點都不敢放鬆,因為一旦鬆開,他這個情報科長就當到頭了。


    徐恩增還不知道把戲已經被人看破,繼續指點江山,他覺得自己應該把孟挺鎮住了,等收對方為學生的時候,對方還不納頭便拜。


    就在特工總部一幫人互飆演技的時候,隔壁中央醫院三樓的廁所裏,一道人影從窗口快速閃過,很快黑影下樓鑽進一輛了轎車裏。


    “科長,沒事吧?”


    “沒事,肚子不舒服,回吧。”


    左重回了何逸君一句,發動汽車就開上了魯省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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