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重聽著古琦的匯報,捏了捏鼻梁,對於約翰牛的死心眼有些無語,查到真相又能如此,現在的英國可不是原來的日不落帝國了。


    難道他們還能像小日本一樣開著戰列艦到金陵堵門嗎,就為了幾個情報人員和一群鼴鼠,花費無數資金勞師遠征,發動跨洋戰爭?


    別扯淡了。


    他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懶洋洋地靠向床頭:“不用這麽緊張,神探有什麽了不起的,咱們民國不是也有嗎,一處那個孟科長就是。


    再說了,英國人不幹人事被他們的上帝懲罰,跟我們有什麽關係,你找幾個人半公開保護這位福爾...摩沙,免得不小心被車撞死。”


    左重說到保護二字時,嘴中突然發出輕笑,即是小小的提示一下自己的好助手,也是想到了一個好主意,孟挺啊孟挺,算你倒黴。


    大不列顛王室的忠實守衛者·英國督察·蘇格蘭場名偵探·福摩沙先生,跟法國警校傳承者·滬上報界常客·炒作達人孟挺先生誰更厲害呢。


    當然要比一比了。


    他立刻將話筒換到另一邊的耳朵,壓低聲音道:“還有,你去聯絡金陵晚報以及其它有影響力的報紙,讓他們明天全力宣傳福摩沙。”


    古琦覺得自己耳朵壞掉了,不然科長為什麽要為英國人宣傳,人家遠渡重洋來金陵不是為了吃鹽水鴨的,而是為了找特務處麻煩。


    麵對這麽一個對手,應當限製對方的活動範圍,減小對方的社會影響,逼著對方主動放棄調查沙律勳的案件,然後乖乖滾回老家。


    給敵人造勢,多新鮮啊。


    這位情報科大管家忍不住抓了抓發癢的腦門,慘白的臉上滿是疲倦,眼睛下方是重重的臥蠶和黑眼睛,看樣子好多天沒有休息了。


    他猶豫著提出了疑問:“這不好吧,就怕之前的行...事故中有目擊者,再看到福摩沙來金陵,說不定會跳出來向對方提供相關證據。


    萬一讓英國人查清真相,通過外交途徑施加壓力,到時候處座和您可能會被上峰責難,我認為低調此事處理為好,以免事情鬧大。”


    “鬧大就鬧大,老古啊,有些情況我不便跟你明說,這件事情關係到咱們正在調查的官邸案,處座能不能再上一層樓,就看你的了。”


    左重語重心長的說了一句,順手點了一根香煙繼續道:“在宣傳福摩沙的同時,把孟挺的破案故事也刊登上去,給我把輿論炒起來。


    都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等到時機成熟,可以提議二位神探比一比嘛,恩,這樣,回頭讓前兩天剛開的商行出筆錢,搞個比賽。


    就拿五萬大洋出來吧,差不多是五千英鎊,足夠讓那個什麽福摩沙動心了,另外再讓漕幫馬天長在外麵開個盤,有財大家一起發。”


    古琦聽完腦子有點亂,他們剛剛不是說英國偵探的事嗎,怎麽突然就扯到孟挺和比賽了,漕幫又是什麽意思,開個盤,開什麽盤。


    倒是那句關係到處座再上一層樓提醒了他,戴春峰要是當上了副局長,科長會不會兼任副處長,這樣一來,自己豈不是有機會了?


    他的太陽穴怦怦直跳,抑製不住內心的興奮:“知道了,現在不算太晚,我打電話跟幾個老朋友聊聊,隻是晨報估計來不及刊登了。


    最快也要等金陵晚報社明天的午間特刊了,要不要先印一批看看市場的反響,不過一個英國人恐怕很難在民國有太多的擁躉(dun)。”


    終究是不是毛頭小夥,他說了兩句便冷靜了下來,很快意識到民國百姓可能對來自歐洲的偵探不感興趣,除非是來自歐洲的舞娘。


    畢竟遠隔萬裏,偵探再厲害跟他們有什麽關係,況且中英之間的悠久“友誼”,導致百姓很不喜歡這個國家,又怎麽會關注福摩沙。


    “所以才需要孟挺。”


    左重哈哈大笑起來:“挑動一下民間的情緒,就以中英較量作為賣點,放心吧,那些報社老板精得很,知道怎麽操作才能引起轟動。


    午間特刊就算了,明天晚上所有晚報統一發布,最好是頭版頭條,不行就副版頭條,要像海嘯一樣,將福摩沙和孟挺一起推出去。”


    他邊說邊揮動手臂,在床上拉起了手風琴,經曆了現代傳媒浪潮的洗禮,沒有人比他更懂炒作,控製輿論,以及調動讀者的熱情。


    “知道什麽叫信息轟炸嗎,就是把內容相同的新聞報道大批量、重複性的發表出去,確保買報的人翻開任何一張報紙都能這條消息。


    要形成一種不知道這件事,就是消息不靈通的錯覺,接下來就不用咱們推波助瀾,尊嚴、利益、輿論就會裹挾兩位神探展開較量。”


    左重輕描淡寫的安排了一場大型行動,不用一個人,不用花一分錢,因為報社巴不得將兩個人搞得人盡皆知,以擴大報紙的銷量。


    民國傳媒人還是樸實啊,沒有新聞就沒辦法了嗎,應該是有新聞上,沒有新聞創造新聞也要上,若是加上點民族情緒,就更好了。


    那邊古琦聽的渾身發冷,如此輕而易舉的操縱了人心,果然是科長,是浙江警官學校厲害呢,還是科長家的家規家訓教育得好呢。


    “好的。”


    他下意識的點點頭,隨即反應過來左重看不見,連忙說道:“我明白了,立刻執行,保證用最快速度讓福摩沙和孟挺變得家喻戶曉。”


    “恩,打完電話你就回家好好休息吧,聽說你把鋪蓋卷都搬到辦公室了,這可不行,否則嫂子該對我有意見嘍。”左重開了個玩笑。


    說完他說了句晚安,便掛斷了電話,在茶水鋪子幹了幾天渾身酸痛,必須早點休息,明天金陵會很熱鬧,他可不想錯過一場好戲。


    黑夜很快過去了。


    一大早,左重換上了厚實的衣服,走出宿舍樓在操場上鍛煉起身體,周圍訓練的情報科特務看見科長,連忙分出兩人來負責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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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下了一夜雖然已經停下,但地上依然十分潮濕,一不小心就會摔跟頭,地麵上也籠罩著一層薄霧,根本看不清前麵有什麽東西。


    他知道這是大家的關心,自然不會拒絕這番好意,痛痛快快跑了幾圈後,一個臉色蒼白的胖子從霧裏冒了出來,雙方撞了個正著。


    “誰?!”


    “科長,我,古琦。”


    左重愣了一下,將手從腰間放下,稍稍走近兩步,還真是自己的副手,標誌性的地中海發型變得愈發明顯,同時臉上寫滿了疲倦。


    “科長,報紙安排好了,我先回去休息了,宋明浩和吳景忠的專線已經遷移到了您辦公室,歸有光連夜抓回來了幾十人,正在審訊。”


    古琦打著哈欠將科裏的事務做了個簡單的交接,不親口交代清楚,他是不放心的,這要是出了問題,很容易影響到接下來的工作。


    “好,你休息去吧。”


    左重臉色嚴肅,拍了拍對方肩膀,有這麽位不計較得失的老夥計是自己的幸運,要是攤上徐恩增那樣的搭檔,自己幹脆自殺算了。


    長久以來,他執行任務或偷懶時,都是古琦在負責情報科的運轉,一直沒有出過錯,有些事確實該提前安排了,不能冷了人的心。


    如果戴春峰任了副局長,定然要承擔局本部的事務,處裏也會需要一個副處長主持工作,而現在副處長有兩人,張毅夫和鄭庭炳。


    張毅夫就是個空頭副處長,任職命令都沒有公布,就是從軍委會下了個條子,這樣的人無法壓住特務處的驕兵悍將,可以排除掉。


    鄭庭炳呢,有錢有人脈,黃埔出身,光頭的侍衛,可惜跟戴春峰尿不到一個壺,且交友廣闊對於一個情報機關負責人並不是好事。


    也可以排除。


    所以數來數去,最適合當這個副處長的,舍他左某人其誰,一旦他當了副處長,過渡一段時間之後情報科定要交給一個可靠的人。


    而不管是年齡、資曆、功勞和軍銜,能接任情報科科長職務的也隻有一人,那就是古琦,為了維持情報科的戰鬥力必須這麽安排。


    不過這事還早。


    老戴的副局長八字還沒一撇。


    左重在回洪公祠的路上想了很多,心不在焉的走進了辦公樓,敷衍的跟來往的特務點了點頭,順著樓梯走到了情報科所屬的樓層。


    他開始擔憂一件事,升官不升官無所謂,可再這麽升上去,功德林甲號監區估計是跑不了的,他氣急之下叉著腰在樓道喊了一聲。


    “歸有光!”


    “到!”


    大辦公室裏傳來回令。


    大光頭抓著半個包子,滿嘴油光的跑了出來,本來嬉皮笑臉的想開個玩笑,可見看到科長這幅表情趕緊舉著包子敬了個禮匯報道。


    “報告科長,四十七名“地下黨嫌犯”全部控製,現場繳獲各式槍支15支,煙土數噸,證據搜集完成,早晨九點開始執行槍決,請指示。”


    “又在這胡說八道,地下黨份子哪來的煙土,定然是你看錯了,以後說話多用點腦子,不要什麽話都往外胡咧咧,走,帶我去看看。”


    左重說完轉身往樓下走,這幫煙犯是死定了,看看能不能能套出點有用的情報吧,也算是他們在臨死前為社會做出的唯一貢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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