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飛快。


    距離福摩沙到達金陵已經過去了好幾天,關於這位大偵探的傳聞甚上塵囂,無數記者希望對他進行采訪,隻可惜對方並沒有時間。


    他正忙著走訪沙律勳車禍當日的目擊證人,找到這些人全靠領事先生的廣闊人脈和關係,非常不容易,光是費用就花了三千英鎊。


    幸好能在那個時間段去咖啡店進行消費的顧客,無論是中國人,還是外國人,都是有些身份的社會賢達,否則根本不可能找得到。


    雖然隻有三位。


    一位是美國領事館武官。


    一位是中央大學的教授。


    最後一位是本地的商人。


    根據這三人的口述,沙律勳當時跟一個中國人坐在一起,雙方似乎很不愉快,副理先生的臉色非常差,對方離開後車禍便發生了。


    不過由於位置的關係,他們並沒有看到此人的正臉,隻是看到了背影,年紀應該不是太大,穿著一身黑色高檔風衣,頗有些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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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完這些敘述,福摩沙腦海中立刻閃過了一個人影。


    孟挺。


    年輕。


    位高權重。


    更重要的是,對方手下同樣穿著黑色的統一製服,加上自己一來金陵就與對方遇上,不會有這麽巧合的事情,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同時為了慎重起見,他借故邀請了孟挺一次,又讓領事館的人員領著三位目擊者在旁邊偷偷觀察,得到的結果是,兩者非常相像。


    凶手鎖定了。


    特工總部。


    以及那位徐處長。


    可接下來該怎麽辦,暗殺一位大英帝國公民,必然不是一個情報科長能決定的事情,孟挺隻是一把刀而已,執刀者才是幕後真凶。


    要如何引出真凶並找到確鑿的證據,福摩沙一時沒了頭緒,這裏畢竟是民國,在別人地盤上很多事情不好操作,除非找到合作者。


    最後還是白龍度說的一句中國諺語提醒了他,解開鈴鐺還需要係上鈴鐺的人,既然想要找到執刀者,那為什麽不直接去問問刀呢。


    繼續策反孟挺就好。


    他有倫敦和軍情二處給出的支持,不管孟挺需要什麽,自己都可以提供,金錢、權力、美人,日不落帝國有能力滿足一切的條件。


    於是,經過深思熟慮,福摩沙第三次邀請了孟挺,還是在德鶴樓的包間內,兩人對向而坐,談論起這些天金陵和滬上的新聞報道。


    “孟先生,沒想到您在滬上破獲了這麽多案件,怪不得能成為特工總部情報科長,聽說還有以您為原型的戲劇,有機會我一定觀賞。”


    福摩沙舉著高腳杯,喝了一口紅酒笑著說道,這確實是他的心裏話,至少從報紙上看,眼前這個中國年輕人具有很高的偵探水平。


    至於誰更厲害這個話題,答案是顯而易見的,或許再過幾十年,對方到了他這個歲數,擁有了足夠的經驗,或許就可以勝出了吧。


    孟挺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不知道什麽人如此無恥,把自己架在了火上烤,拚命鼓動輿論將他和福摩沙進行對比,簡直是莫名其妙。


    人家是在歐洲享有盛譽的名偵探,所破的案件都是靠真本事,那些報紙得有多愚蠢才會刊發此類文章,這種事是能隨便亂說的嗎。


    他組織了一下語言,表情複雜的說道:抱歉,福摩沙先生,將民國人與外國人進行比較尋找民族自信心,是報紙最喜歡做的事情。


    你知道的,民國和英國之間的曆史並不融洽,這種情況造成了許多市民盲目地發表意見,但這並不是我的意思,請一定要相信我。”


    不是孟挺謙虛,也不是孟挺的膽子小,而是徐恩曾已經明確警告他,一個情報人員不應該變成公眾人物,那樣很容易被敵人攻擊。


    “敬曆史。”福摩沙舉了舉酒杯笑著說道:“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我相信中英之間一定會保持良好的關係,就像我們兩個人一樣。”


    “敬曆史。”


    孟挺臉色好看了一點,舉起酒杯小小的抿了一口,心中猜測對方為什麽要邀請自己,難道又是為了沙立勳的案件,那倒要小心了。


    他暗暗提高了警惕,決定接下來不再多說了,言多必失,本來在特工總部就不受待見,要是再泄露了情報,他的處境將會更艱難。


    那邊福摩沙將最後一塊牛排放入嘴中,接著放下刀叉,從衣兜中掏出煙鬥往裏麵壓了壓煙草,掏出火柴,劃向火柴盒側麵的塗層。


    “撕拉。”


    火柴點燃,他的臉在明亮的火光中顯得有一些詭異,吐出了一口煙霧後福摩沙殺看向一臉疑惑的孟挺,說出了一句石破天驚的話。


    “沙律勳是你們殺的吧?”


    是的,他不想繼續繞彎子了,這方麵中國人是行家,既然有了十足的把握就沒必要再浪費時間,盡快完成任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孟挺都聽傻了,沙律勳的死亡跟特工總部有什麽關係,這不是特務處幹的嗎,難道這個英國人是在試探自己,可這未免太荒謬了。


    別說這事不是特工總部幹的,就算是,這麽光明正大的討論一次暗殺行動合適嗎,自己又憑什麽告訴對方,憑對方是一個大偵探?


    他也放下了手中的餐具,嚴肅地回答道:“福摩沙先生,這個笑話並不好笑,沙律勳的死亡跟特工總部以及我本人沒有任何的關係。


    至於凶手是誰,作為一個合格的偵探,我想你應該去仔細的調查所有證據,而不是無端懷疑我們,這隻會讓真正的凶手逃脫製裁。”


    孟挺的語氣越說越嚴厲,心裏覺得所謂的英國名偵探也不過如此嘛,連二處的影子都沒摸著,反而找上了他們,簡直是一個笑話。


    福摩沙叼著煙鬥,輕輕地鼓起了掌:“孟先生不光是一位好偵探,同樣也是一個好演員,可有一句話叫做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我說的對吧,所以我將你邀請到這裏,一定是有原因的,或許你在恐嚇沙律勳先生時沒有發現,有三位紳士正在背後關注著一切。


    他們認出你了,就在我們上一次見麵的時候,一位誠實的美國軍官,一位德高望重的教授,一位成功的商人都可以證明你在現場。”


    說完,他就像鎖定了獵物的狐狸,眼神中充滿了狡詐和得意,沒有比人證更確鑿的證據,若是在法庭之上,僅靠這點就可以結案。


    孟挺麵色大變,唰的一下站了起來,怪不得上次見麵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原來是有人在一旁偷偷觀察,真是一個卑鄙小人。


    可是他確實沒有去過所謂的現場,甚至都不認識沙律勳,對方為什麽要這麽說,答案很簡單,英國人這是要拿他當頂包的替罪羊。


    他眯著眼睛,一字一頓道:“今天就到這裏吧,等福摩沙先生什麽時候清醒了咱們再聊,總之沙律勳的死亡跟特工總部絕沒有關係。


    也請你不要忘記,你現在正站在中華皿國的土地上,那個你們可以肆意侵略一個國家,無故屠殺一座城市的時代已經徹底過去了。


    靠三個假證人就想誣陷一位民國官員是不夠的,我也有證人能證明案發當日我不在現場,這場官司就算打到國聯,你也沒有勝算。”


    孟挺說出這些話後轉身準備離開,這件事兒太大了,他必須向徐處長進行匯報,實在不行把特務處拋出來,特工總部不能背黑鍋。


    雖然來的時間不長,可他也知道目前特工總部的尷尬,高層貪婪無能,底層人浮於事,要是再牽扯到英國人被殺案中,那就完了。


    福摩沙看著他走到門口,不慌不忙的說道:“孟先生,你就不聽聽我的條件嗎,我知道你隻是聽命行事,真正的凶手不是你,對嗎?


    如果你能站出來指證你的上司徐處長,大英帝國可以為你提供必要的庇護,聽說港城警務處正缺一位督察,不知你是否願意屈就。


    這可是第一位華人督察,說不定可以永載史冊,想想吧,一個是小小的科長,一個港城警務處的高層,如何選擇,你自己考慮吧。”


    他說到小小兩個字時,還伸出了自己的小拇指,示意特工總部情報科長是一個多麽渺小的職位,完全不能跟大英帝國的督查相比。


    孟挺的腳步停住了,在租界和歐洲都待過的他很清楚,在英國警務係統中督察的分量,雖然隻是最基層的管理崗位,可擁有實權。


    這正是他需要的,在特工總部裏,他管不了任何事兒,也管不了任何人,手下人給麵子的叫他一聲科長,不給麵子屁都不放一個。


    聽福摩沙的意思,英國人似乎不在乎動手的是誰,隻要能將徐恩增扯出來就夠了,想到對方對自己隱瞞那麽多事,他的心,動了。


    福摩沙看著孟挺的背影,信心十足的補充了一句:“智者通權達變,愚者堅持己見,這是一句英國諺語,我相信你會做出明智選擇。”


    孟挺緩緩轉過身,死死的盯著福摩沙,三秒鍾後嚴肅的表情突然一變,一臉諂媚的舉著大拇指說道:“您看人真準,我願意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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