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穀良介看著左重走遠,放下手中的酒杯,醉醺醺的對岩井說道:“岩井君,我去一下廁所,你們有什麽需要旳請盡管跟服務員說。”


    “喲西,吆西。”


    岩井這會正趴在陪酒女人的懷裏,聞聲抬起頭,瞪著血紅的眼睛揮了揮手,嘟嘟囔囔的回了兩句,又一頭紮進深不可測的溫柔鄉。


    其他日本特務紛紛起身彎腰恭送課長先生,他們這些蹭吃蹭喝的,對待金主客氣點怎麽了,這事不寒磣,別人想跟來還沒資格呢。


    長穀良介微笑著跟眾人點了點頭,一步三搖的向著廁所走去,等進入走廊之後警惕地站在牆角處,觀察了一下身後是否有跟蹤者。


    左重抱著胳膊,靠在牆上看著他的樣子搖了搖頭:“好了,長穀,不用這麽鬼鬼祟祟,你在夜總會遇到熟人,不是件很正常的事嗎。


    我過來就是跟你說兩句話,等會你繼續享樂就好,記得與岩井打好關係,此人這麽年輕就擔任領事館情報部長,上層肯定有關係。


    你跟著他發展不會小,你的位置越高,接觸的情報等級越高,獲得收益就越多,如果需要特殊經費可以聯絡我,這點小錢值的花。”


    “謝謝岡本君,錢就不用了。”


    長穀良介拽了拽領帶,財大氣粗的說道:“情報聯盟那邊的生意非常順利,賺來的錢足夠我請岩井開心,您過來是不是有事情吩咐。”


    “恩,第三步可以發動了。”


    左重低頭點了一根煙,口中幽幽道:“一定要找個好借口,英國人和你們領事館的人不是傻子,事情發生之後,很可能會影響到你。


    你知道的,幹我們這行懷疑一個人不需要證據,我可不希望在報紙上看到你被處決的新聞報道,一切小心,事不可為就果斷放棄。”


    他不想給對方太大壓力,特務處在這個家夥身上下了重注,要是戰前就出事太可惜了,怎麽也要多用幾年,將花出去的錢收回來。


    “好,我知道了。”


    長穀良介不知左重的想法,說了一句就扶著褲腰帶走了出去,沒多久外麵傳來了女人的驚叫和笑聲,看來特高課長先生很受歡迎。


    站在原地思考了一會,左重轉身回到了座位,在喧鬧的夜總會裏喝著威士忌,看著形形色色的客人來來往往,在天亮前起身離開。


    當天下午。


    長穀良介打著哈欠進入了情報部長岩井的辦公室,順手將一根雪茄扔給了頂頭上司,一屁股坐到辦公桌前的凳子上,懶洋洋說道。


    “岩井君,東京方麵還沒有消息傳來嗎,一個情報副部長的任命,怎麽會如此艱難,那些大人物難道沒其它事情可做嗎,真是可笑。


    帝國和國民養活他們,不是讓他們在上麵爭權奪利的,看到生田隆喜那副勝券在握的惡心模樣,我就恨不得一槍打死那個王巴蛋。”


    “哈哈哈,你啊。”


    頂著一對黑眼圈的岩井笑了,剪開茄衣點燃火機,口中勸道:“稍安勿躁,派係的鬥爭不是一兩天就能決出勝負的,你要有耐心嘛。


    至於開槍這種話就不要說了,鬆本家在東京都很有影響力,連天蝗陛下都要考慮對方的意見,此事要是傳出去,很容易引來攻訐。”


    岩井當然願意讓長穀擔任副手,除了同一個派係的原因外,一個花錢大方,能力不俗還不爭強好勝的下屬,那個上司會不喜歡呢。


    不像那個生田隆喜,仗著有鬆本家的後台,在領事館除了領事閣下,什麽人都不放在眼裏,平時出去聚會時連一円錢都不舍得掏。


    這種人如果不是有深厚背景,早就被他發配到金陵,借中國人的手收拾掉了,反正死在民國首都的帝國間諜多的是,不缺這一個。


    “八嘎。”


    長穀良介小聲罵了一句,然後眼珠一轉探身說道:“岩井君,不能殺掉生田隆喜,給他一個教訓總是可以吧,不然我咽不下這口氣。


    現在領事館的人都在說,你和我遲早要被對方趕走,這樣發展下去,我一個小小的特高課長倒是無所謂,就怕影響到你的威信啊。


    而且,前段時間我去見約翰·愷自威,生田隆喜和他的跟班偷偷跟蹤過我,萬一被他知道情報聯盟的事情,咱們兩個的麻煩就大了。”


    “納尼?”


    原本躺在椅子上的岩井聽到這話一骨碌坐了起來,一臉嚴肅的問道:“長穀君,這種事情不能開玩笑,你這麽說有沒有確鑿的證據。


    我知道你們的矛盾很大,可絕不能栽贓陷害,上層不會允許,石豬射太郎領事不會允許,我也不會允許,你地,明白我的意思嗎。”


    “當然明白,與情報聯盟合作的事一旦曝光,我自己同樣沒有好下場,又怎麽會引火燒身,岩井君,請你相信我,我說的都是實話。”


    長穀良介裝作苦笑,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遞過去:“這個是生田隆喜跟班的自白書,他跟著對方沒撈到任何好處,便主動找我坦白。


    好消息是,那個贅婿目前沒有什麽收獲,隻是跟著莪去了夜總會,拍了一些照片,據說還花了不少經費,要不要向領事先生匯報。”


    “橋豆麻袋。”


    岩井冷著臉擺了擺手沒有表態,拿過自白書一目十行的看了起來,很快眼中閃過一道厲色,上麵記錄的內容跟長穀說的一模一樣。


    生田隆喜在沒有得到上級命令的情況下,竟敢擅自調查一個同僚,這是情報機關的大忌,誰還沒點秘密呢,全都查出來那還得了。


    難道他沒聽過有句中國話叫縣官不如現管嗎,鬆本家在本土勢力是大,可這是滬上,自己可以給對方麵子,也可以不給對方麵子。


    放下自白書,岩井臉色稍稍和緩了一點,語氣和緩道:“抱歉長穀君,實在是這件事事關重大,我不得不謹慎一些,請你多多諒解。


    你說給生田隆喜一個教訓,請仔細的講一講,確實不能讓他這樣肆無忌憚的查下去了,近期你先暫時停止跟約翰·愷自威的聯絡。”


    他想得很明白,若是長穀在栽贓陷害,這件事就不能摻和,反之,要是生田危及到了自身的利益以及安全,那誰的麵子都不好使。


    別說區區一個贅婿,就算是真的貴族又怎麽樣,滬上多的是拿錢辦事的槍手,五百大洋可以買隻手,一千大洋就有人願意去殺人。


    對麵的長穀良介聞言心中一喜,知道事情成了,想要完成胖虎的計劃,就必須想辦法說服岩井,否則這個老特務定然會看出問題。


    對方從同文書院畢業後在民國各地待了很長時間,一直從事秘密情報工作,對於陰謀有著敏銳的嗅覺,想要徹底瞞過此人不現實。


    長穀腦中快速運轉,隨即壓低聲音說起了計劃:“公共租界巡捕房最近在查候鳥盜獵者,此事在滬上鬧得很大,很多報紙都在關注。


    要是生田隆喜因為這件事被英國人抓住,那這家夥的人就丟大了,鬆本家想找麻煩也沒有理由,誰讓咱們的贅婿先生跑去盜獵呢。


    更重要的是等他蹲過租界牢房後,再說出我和情報聯盟合作的事,所有人都會以為他是在報複約翰·愷自威,這是兩全其美之策。”


    這...


    真是個好主意。


    岩井的眼睛就亮了,此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既可以給對方一個深刻教訓,又不會過於得罪鬆本家,還能除去自己心頭的隱患。


    不過有一個問題得解決,他皺了皺眉頭:“要怎麽讓生田隆喜去打獵呢,此人雖然跟軍方的關係不錯,可自詡文士,很少使用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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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領事館內部的射擊訓練,對方都沒有參加過,我看可以找機會把獵物和槍支扔到生田隆喜的汽車裏,再讓愷自威帶人半路攔截。”


    “這是個辦法,隻是...”


    長穀良介將腦袋放在岩井耳邊,輕聲說了句:“去槍械室領取槍支需要簽字,沒有那家夥親筆簽名,黑鍋怕是不好往對方頭上扣。


    再說抓賊抓髒,不能抓生田隆喜一個現行,他是不會痛快認罪的,要是惹來上層插手,難保生田隆喜不吐露我跟英國人見麵的事。”


    “吆西,你說的很對。”


    察覺計劃有漏洞的岩井陷入思考,許久後似乎想到了什麽,自言自語道:“正是獵野鴨的季節,領事館組織一個射擊比賽很正常吧。


    至於在比賽中會不會有人趁機偷獵候鳥,那就很難控製了嘛,都是成年人,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我說的對不對啊?”


    “對,太對了,部長。”


    長穀良介麵露喜色,一拍桌子義正辭嚴的說道:“大家平時工作很辛苦,您為了犒勞大家,給我們一個放鬆的機會完全是出於好意。


    誰知道有人無視法律和帝國的榮譽,跑去偷獵珍稀的候鳥,被英國人抓走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怪就怪他自己做錯了事。”


    “喲西,很好,那長穀君你去安排吧,對了,按照外務省去年下發的《使領館槍支管理條例》,不管什麽人借用武器都要簽字畫押。”


    岩井吸了雪茄,要煙霧繚繞中意味深長的說道:“組織射擊比賽的時候,要嚴格執行這個文件,就從你我做起,我們要嚴於律己嘛。”


    “哈依。”


    長穀良介一低頭,大聲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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