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豬射太郎作為領事官,很清楚生田隆喜身份的敏感性,要是對方出了事情,滬上領事館從上到下都會被外務省和東京方麵責難。


    尤其是確定生田隆喜不在家中並且無人應門後,這種擔憂達到了頂峰,一個大活人就這樣消失的無影無蹤,會不會是被人殺害了。


    石豬射太郎想到了領事館旳內部矛盾,想到了國民政府的情報機關,想到了漕幫打悶棍的混混,不安之餘決定找人議議這件事情。


    於是他將岩井和長穀良介叫到辦公室說明情況,嚴肅的看著兩人:“岩井君,長穀君,目前的情況很糟糕,我們必須做最壞的打算。


    你們通知領事館在滬上的眼線提高警惕,必要時刻允許他們自行撤退,我會立刻向廣田外相匯報這件事,所有責任由我一力承當。”


    石豬射太郎是個傳統的日本文人,在某些方麵還是很厚道的,要不然也不能穩坐滬上領事館領事的位置,這可是個一等一的肥差。


    那邊岩井和長穀良介對視了一眼,太奇怪了,生田隆喜消失不見很正常,畢竟他們設了個陷阱,一切順利的話對方已經被人抓了。


    問題是約翰·愷自威為什麽沒有通知他們,按照之前商量好的,巡捕房會公開通知領事館,把這件事公諸於眾,徹底搞臭生田隆喜。


    岩井心裏琢磨了一下,出言試探道:“您是怕生田君遇到危險嗎,我覺得這個可能性不大,在租界和民國沒有人敢傷害帝國外交官。


    他或許是在什麽地方跟女人開心,在本土的時候他被鬆本家那位善妒的大小姐看得很緊,到了滬上這個花花世界,肯定不會閑著。


    卑職建議先讓長穀君的特高課出動,在周圍的書寓和技院裏秘密尋找,或者向公共租界巡捕房尋求幫助,沒有發現再向東京匯報。”


    “岩井部長說的有道理。”


    長穀良介躬著身子,恭敬的附和:“生田隆喜掌握了很多機密,萬一被中國情報機關得知他下落不明,定然會想盡一切辦法找到他。


    到時候就不是一個情報官失蹤這麽簡單了,領事閣下您正處在關鍵時期,東京高等商業學校那幫人絕對不會放過這個攻訐的機會。


    為了一個無能的贅婿,搭上您的前程不值得,如果東京要追究責任,就由我來承擔吧,對方早就看我不順眼,正好隨了他們的願。”


    他這番表態就差把忠義二字紋在腦門上了,哪個上司不喜歡這樣勇於背鍋的下級呢,反正石豬射太郎和岩井的表情頓時緩和下來。


    說句實在話,他們心中都隱隱擔心是長穀良介將人殺了,畢竟生田在跟對方爭奪情報部副部長的職位,但現在看來似乎不是這樣。


    石豬射太郎穩了穩心神,開口說道:“長穀君,我欣賞你的忠誠和赤誠,隻是有些話就不要在這裏說了,就按照岩井君的意見辦吧。


    你馬上帶領人員去尋找生田隆喜,還原他的行動軌跡,找到其最後出現的地點,我就怕這個腦子不太好使的家夥被中國人抓走了。


    華北那邊的局勢一觸即發,難保那位委員長不會從其它方向尋找帝國弱點,這件事一定要盡快查清楚,哦呐該一西嘛愫(拜托了)。”


    “哈依!”


    岩井和長穀良介聽到領事先生說出拜托,連忙將腰彎成了九十度,然後兩人告辭回到了岩井的辦公室,商量起了尋找生田的計劃。


    不過在此之前,岩井還是決定把某些事情問清楚為妙,免得不知不覺中替人背了黑鍋,於是他坐到椅子上後鬼鬼祟祟地問了一句。


    “長穀君,不是你做的吧?”


    “當然不是,岩井部長。”


    長穀良介一臉無辜的開口解釋道:“你是了解我的,如果真是我幹的,完全沒必要這樣遮遮掩掩,你們見到的該是生田隆喜的屍體。


    因為隻要那個家夥出事,所有人都會懷疑我,就像領事閣下和您一樣,所以我為什麽要做無用功呢,您放心,我知道什麽不能做。”


    是的,動手的是中國人和租界巡捕房嘛,跟他長穀良介有什麽關係,就算生田隆喜在這,自己也敢跟對方當麵對質,他問心無悔。


    聽到如此斬釘截鐵的回答,岩井尷尬的笑了笑:“長穀君你不要誤會,我就是有點擔心,東京商業學校那些人都是不講道理的混蛋。


    生田隆喜一旦被殺,他們定然會針對你我,退一萬步說,幹我們這行的殺人很正常,要注意的是後續的處理,不能留下任何證據。”


    長穀良介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就是殺人不要緊,把屁股擦幹淨就行,看來自己沒有親自動手是對的,否則後果可能會非常嚴重。


    麵對外務省、鬆本家族、東京商業學校派的共同責難,一個小小的特高課長連屁都不是,唯一的生路就是叛逃尋求胖虎的庇護了。


    他腦中轉瞬間想了很多,臉上露出了一絲遲疑:“部長,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說,除了生田隆喜外,領事館還有一個人也失蹤了。”


    “納尼,什麽人?”


    岩井瞪大眼睛,真是見鬼,莫非有人盯上了帝國領事館,專門從這裏拐賣人口,這簡直太荒謬了,哪個人販子敢挑釁大日本帝國。


    對麵的長穀良介伸過腦袋低聲回答:“是小野,生田隆喜前幾天在很多人麵前給了他一耳光,他便跑來向我匯報,言語間很是不忿。”


    “哪個小野?”


    岩井聽完眨了眨眼,這事不能怪他,日本領事館裏叫小野有好幾個人,光是情報部就有兩三個,隻說姓氏,天知道長穀說的是誰。


    “槍械室的負責人小野,打獵比賽後他跟著生田隆喜,之後就沒有了消息,我派人去他的住處看過,裏麵空無一人,會不會是他...”


    長穀良介說隻說了一半,隨即又補充了一句:“跟蹤生田隆喜是我的命令,唯有確定了對方的具體行蹤,莪才好向巡捕房方麵報信。


    昨天我們到了帝國夜總會沒有多久,小野就來了電話,通報目標去了北川省路附近,我便告訴了約翰·愷自威,讓他派巡捕去抓人。”


    “掃迪斯內....”


    岩井摩挲著下巴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以長穀的說法,失蹤的兩個人最後出現的地方是北川省路,而且巡捕房的人很可能見過他們。


    他不再猶豫,指了指桌上的電話:“這部電話沒有監聽,你打給約翰·愷自威,問問對方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抓人之後為什麽不通報。”


    “哈依。”


    長穀良介低頭稱是,藏在陰影下的嘴角微微揚起,牽扯到那麽嚴重的間諜案,英國人怎麽會泄露消息,不過是時候把事情戳破了。


    他組織好要問的話,拿起話筒轉動搖柄要了一個號碼,肅立一旁耐心地等待接通,半分鍾後電話那頭響起一句半生不熟的中國話。


    “你好,請問你找誰?”


    “約翰,我是長穀。”


    長穀對岩井使了個眼色,裝模作樣的問道:“昨天抓捕行動還順利嗎,目標是不是在監獄裏,石豬領事已經在詢問那個人的下落了。


    還有,我有一個叫小野的手下也不見了,能不能請愷自威先生幫忙尋找,他隻是一個槍械管理員而已,根本不知道任何機密信息。”


    “嗬嗬,原來是長穀先生。”


    約翰·愷自威皮笑肉不笑回了一聲,接著口吐芬芳:“FUXX,你們這些該死的日本豬玀,竟敢欺騙我,等著吧,你們一定會後悔的。”


    說完哐當一聲掛斷了電話,憤怒的聲音連岩井都聽得一清二楚,這讓他皺起眉頭,對方說的欺騙是什麽意思,事情越來越奇怪了。


    “再打過去問.....”


    “噔噔,不好了,部長。”


    岩井正準備讓長穀再打一遍電話,辦公室的房門就被人敲響,一個特務急匆匆跑了進來,手裏舉著幾份報紙,語氣焦急地匯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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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部長,課長,生田隆喜被巡捕房抓了,罪名是偷獵珍稀候鳥,具體的抓捕時間是昨晚,要不要派人跟租界方麵交涉,讓他們放人。”


    八嘎,老子記住你了,長穀良介深深看了此人一眼,這種看不清局勢的白癡,沒有資格留在領事館,金陵才是最合適對方的地方。


    岩井也眯了眯眼睛,不過沒有說什麽,抬手接過報紙看了起來,上麵詳細介紹了事情的經過,看完後他靠到了椅背上,眉頭緊鎖。


    從報道來看,一切都在按照計劃進行,巡捕抓人、人贓並獲、報紙造勢,可英國人的態度有些莫名其妙,自己哪裏得罪他們了呢。


    “好了,你先出去吧。”


    岩井隨意揮了揮手趕走這個不開眼的特務,陷入了思索當中,他敏銳的察覺到一件事,那就是事情的發展很可能脫離了原有軌道。


    想要弄清楚這點,就必須從巡捕房入手,他想到了情報部安置在租界的眼線,附耳跟長穀良介說起了悄悄話,隨後分頭忙活起來。


    與此同時,領事辦公室。


    石豬射太郎摘下耳機,雙手交叉撐在桌子上,臉上露出一道笑意,自己果然沒有猜錯,還真是岩井和長穀這兩個家夥搞出的事情。


    對於東京商業學校派的咄咄逼人,他早就看不順眼了,能借著盜獵候鳥的名義給對方一個教訓也不錯,隻要生田隆喜人沒死就行。


    必須讓這些人知道,同文書院不是吃素的,石豬射太郎微微一笑,起身伸了伸懶腰,打開門前往電訊室準備跟派係大佬發個電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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