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年末,隨著金陵的淪陷,江城(武~漢)成為中國為數不多的尚未淪陷的大型城市之一。


    雖然國民政府名義上遷~都山城(重~慶),但大部分軍政機關卻沒有立即西遷,而是先轉移到此地。


    山城成為實際上的軍事、政治、經濟中心,光頭如此選擇是有原因的。


    江城地處江漢平原,是民國排名前十的大城市,人口超過200萬,整個城市被長江及漢水分成三部分:即武昌、漢口及漢陽。


    曆史又被稱作江城三鎮,其中武昌是政治中心,漢口是商業的集中地,漢陽是工業重鎮。


    尤其是在粵漢鐵路和京漢鐵路建成後,江城成為長江中下遊門戶和中國南北交通的重要樞紐。


    江城的戰略意義在於,它不僅是長江中遊的最後防線,也是國民政府西遷途中許多重要物資的轉運點,戰略地位十分重要。


    所以左重、宋明浩、吳敬忠、歸有光、何逸君一行人從滬上乘船繞行粵省,再乘坐火車到達江城,一路上被檢查了無數次。


    檢察人員有軍方的,有地方黨部的,有警方的,甚至還有特工總部那幫廢物。


    由此可見後方的形勢並不是太樂觀,如果不是上峰壓著命令,這些人絕不會如此積極。


    打發走一隊企圖利用反諜肅奸名字敲詐錢財的憲兵,左重等人走出武昌火車站,分頭前往平閱路33號。


    那裏是特務處在江城的辦事處,戴春峰在安頓好山城總部後還是來到了光頭身邊,天子近臣嘛,怕離得遠了有失“聖眷”。


    對於經常幹髒活的苟特務來說,一旦失去了上麵的支持,那就意味著離死不遠了。


    老戴自然不想落得跟明朝第一任錦衣衛指揮使毛驤一樣的下場,據說待在光頭行在半山廬的時間,比待在自己住所的時間都長。


    坐著洋車上,左重快速觀察著武昌街景,石條鑄就的地麵有些凹凸不平,人力車分為二列各走一邊,鋪麵諸多,行人川流不息。


    不愧是民國最為繁華的內陸城市,不過由於戰爭的原因,繁華之外亦有兵戈之象,比如所有路口都有荷槍實彈的軍人執勤放哨。


    還有許多民夫在填裝沙袋,挖掘構築防禦工事,顯然金陵的輕易失守給了國府上下一個教訓。


    亡羊補牢為時未晚,隻要軍民同心,在這個曾經打響辛亥隔命第一槍的英雄城市,國府還是可以跟日本人打一打的。


    左重想到這轉過頭看向遠處的江邊,隻見碼頭上擠滿了人群,布防的軍人和做生意的普通百姓混雜其間,場麵顯得有些混亂不堪。


    這讓他皺起了眉頭,要是沒猜錯,這裏麵肯定藏著日本間諜和漢奸,這對未來的戰事可不是好事。


    日軍作為亞洲第一支現代化部隊,不會傻愣愣跟果軍在贛省和徽省的山地死扛,必然會以空軍和海軍對江城發動立體攻勢。


    特別是在果軍海軍損失殆盡的情況下,長江沿岸將是兩軍的主戰場,像碼頭這樣毫無管製,是要出大問題的!


    在他思考間,洋車停在了一棟三層洋樓門外,門口掛著一塊某某師後勤二處的牌子。


    畢竟是秘密機關,特務處在金陵的時候,對外一直處於秘而不宣的狀態,即使很多官員和百姓知道洪公祠是特務老窩。


    如今到了江城也不例外,後勤處這種地方天天人來人往,加之師級部隊在江城如過江之鯽,很適合掩護秘密情報活動。


    抬頭看了看小樓,左重邁步走了進去,結果剛進門就碰到了老戴的秘書李衛。


    兩人自從金陵一別,已有好幾個月沒見麵,再次相見免不了寒暄一番。


    聊了兩句沒營養的題外話,李偉表示戴春峰就在一樓辦公室,接著走在前方為左重引起了路。


    左重心中暗笑,老戴真是惜命的緊,和平時期時,對方恨不得把辦公室設在天台的旗杆上,以此顯示自己的地位。


    這會麵對日本人的狂轟濫炸就留在了離防空洞最近的一樓,要不是怕人笑話,估計就直接住地下室了。


    他忍住笑意,看著李衛敲響了走廊盡頭一間辦公室的房門,臉上露出了嚴肅的表情。


    “進。”


    屋裏響起戴春峰的聲音。


    李衛站在門口推開門,抬手示意左重入內,自己絲毫沒有進去的意思,他知道局座和對方所談之事肯定事關機密,還是少聽為妙。


    左重笑著對他點點頭,踩著正步走了進去,在戴春峰辦公桌前一米處停下,舉起右手放在前額處敬了個軍禮同時大聲喊道。


    “見過局座,特務處副處長左重完成任務,特來複命。”


    正在處理文件的老戴聽到這句話立刻抬起頭,一邊起身,一邊開懷大笑走到左重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上下打量了一番點點頭。


    “慎終你安全回來就好啊,滬上任務也幹得很漂亮,一舉挫敗了日本人破壞國府金融秩序的陰謀。


    對此委~員長十分滿意,前兩天還問及你何時到江城,準備親自為你這個大功臣授勳。”


    “多謝領袖和局長關心,卑職定當竭盡全力,爭取為黨國再立新功。”


    左重一臉激動的喊著口號,反正不要錢,老戴和光頭喜歡聽那他就說唄。


    至於授勳會不會讓他在功德林再升一級——債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癢,愛怎麽著就怎麽著吧。


    “恩,來,過去說。”


    戴春峰欣然接受了馬屁,招呼左重來到會客區坐下,詢問起破壞偽鈔計劃行動的詳細情況。


    重點是跟地下黨方麵聯絡、溝通的過程,果然,信仰間的鬥爭才是果黨高層最關心的問題。


    左重沒有隱瞞,一五一十的將自己與班軍說的話和盤托出,包括他在書場勸說對方反正之事。


    不用懷疑,當天陪同他去的特務中,百分之百有老戴的眼線,這種內部監控在特務處幾乎是公開的秘密。


    “恩……”


    那邊戴春峰聽完恩了一聲,表情異常冷峻:“像這樣的死硬分子有機會還是除掉的好,兩黨合作不能直接動手,那可以借日本人的手嘛。


    慎終,我們和他們之間遲早是要有一戰的,這是你死我活的較量,容不得一絲遲疑和婦人之仁。”


    或許是想到了在九甲圩差點被地下黨的地雷炸上天,老戴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眼中滿是殺意。


    左重怎麽回答,自然是連連稱是,表示自己與地下黨不共戴天,不過說了兩句後又話鋒一轉。


    “老師,我讓古琦在山城建立了一個日元偽鈔工廠,這件事我向您匯報過,此次行動我們抓獲了大阪造幣廠的專家筱田三郎。


    以對方對日元的了解,工廠複製出以假亂真的日元隻是一個時間問題,但如何用這些偽鈔獲取利益是個難題。


    考慮到國際觀瞻,不能由特務處直接出麵使用偽鈔,最好將其分銷給其它勢力,一來掩人耳目,二來拉攏爭取更多的合作者。


    班軍向學生建議,用文玩古董或者黃金、白銀這些硬通貨兌換日元,我聽完當即就予以拒絕,可他說這是私人交易,跟地下黨無關。”


    講到這裏,左重悄悄觀察戴春峰的表情,發現對方沒有動怒的跡象,這才小心試探道。


    “丟失了滬上和金陵,政府西遷之後收入驟降,各部門都缺少經費,調查統計局和特務處這麽多人員的軍餉全靠您一力籌措。


    這絕非長久之計,我們必須有穩定的收入來源,否則被人卡脖子是早晚的事情,比如二陳和徐恩增,他們早就想看老師您的笑話。”


    另外,據說宋部長很喜歡名人字畫,若是能通過這條渠道與其打好關係,對您有百利而無一害。


    基於以上幾點原因,我推說需要向您請示,既沒有同意,也沒有拒絕,具體怎麽辦學生聽您的。”


    “此事先不要說了。”


    戴春峰琢磨了一會,抬手阻止了左重往下說,跟國~舅爺打好關係固然是好事,但具體操作得好好想一想,不能著急。


    他眼睛瞄了一眼大門方向,開口說起了另一件事:“慎終,目前江城的形勢不妙,城內到處是日本人的間諜,為日軍轟炸機提供指引和防空情報。


    根據初步了解,有日本海軍、陸軍、東京警署、外務省、內務省、小琉球總督府、高麗總督府等多個日本情報機關參與其中。


    委~員長為此憂心忡忡,生怕再重蹈滬上、金陵的複轍,要求調查統計局用最快速度掃清日方情報力量,配合正麵戰場。


    這個任務我就交給你了,按照領袖訓示,凡江城警務、情報、憲兵係統,你皆可以直接指揮,連以下部隊調動無需經過城防司令部。


    案件涉及到任何人,任何機關都一視同仁,如遇阻撓允許你先斬後奏,哪怕是皇親國戚也是一樣,一切要從有利於戰事的角度出發。


    這把尚方寶劍你要好好利用,更要謹慎利用,利劍將落未落之際才是最有威懾力的時候,落下反而沒有了作用,明白了嗎?”


    “是,學生明白!”


    左重倏然起身,正色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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