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寧和媛寧雙雙結伴而來,向佟氏請過安後,婉寧直接就問起怎麽不見端寧。佟氏淡淡笑道:“方才到前頭去了,怕是老爵爺要考究他的武藝吧。”婉寧覺得十分可惜,不過還有淑寧在,便直接拉著她回房說悄悄話去了。


    婉寧是個很容易自來熟的人,雖然昨天才第一次見麵,但今天已表現得像是多年的老朋友一樣親切。她熱情地向淑寧介紹京中好玩的地方和好吃的小吃美食,邀請她跟自己一起出去玩,而會介紹她認識許多“有趣的”朋友。媛寧隻是坐著打量房間,有時掐掐新插的那瓶花上的花瓣,有些無聊的樣子。


    婉寧詢問過淑寧平日的愛好之後,已經把話題轉到自己的生活愛好上來了,淑寧也饒有興趣地聽著。這種大戶人家小姐日常生活的零距離接觸可不是天天都能有的,而且有任何疑問都可以提,趁此機會先打聽打聽,免得日後跟人說起來時露怯。


    媛寧百無聊賴地玩起**的擺設,卻對一個抱枕起了興趣。那本是淑寧去年秋天時做的,用了軟緞子作麵料,塞了滿滿的棉花做成圓柱狀,正好抱在懷裏,軟軟的可舒服了。她還在上頭繡了絲帶繡作為裝飾,眼下正是這特別的刺繡吸引了四小姐的注意。


    媛寧把抱枕拿到淑寧麵前,問:“三姐姐,你這是什麽繡法?怪好看的。”淑寧便解釋給她聽:“這是用絲帶和綢帶繡的,再用各色花邊和珠子作裝飾,我就叫它絲帶繡。妹妹喜歡的話,我送你一個吧?”


    小女孩其實很好哄,媛寧頓時就彎了眉眼,還說:“多謝三姐姐,不過,我也有學女紅,姐姐教我做吧?”淑寧說好。


    婉寧拿過那抱枕仔細瞧,奇怪地說道:“咦?三妹怎麽會這種繡法?這不是法國宮廷裏的東西麽?奉天應該沒有洋人吧?三妹是哪裏學來的?”


    不等淑寧說話,站在門邊侍候的春杏先開口了:“這是我們姑娘想出來的,不是從別人那裏學的。姑娘本來是打算裝飾一下盒子,結果後來弄出這個來了。”她親曆淑寧弄出絲帶繡的經過,就覺得二姑娘這話有些刺耳。


    媛寧聞言撇了婉寧一眼:“聽到沒有?是三姐姐自己想出來的,二姐就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難道就許你一個人聰明,別人都不會弄好東西了麽?”


    婉寧皺了眉頭:“四妹,你又來了,我怎麽往自己臉上貼金了?我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你幹嘛又故意挑我的刺?”


    媛寧眉一挑,尖聲說道:“去年絮絮表姐弄了條漂亮的花邊裙,你就說人家是學洋人女子的,她連洋人什麽樣子都不知道,到哪兒去學?上個月我叫人做了個銀腳鐲帶,你又說我是學人家苗人的。我就知道,隻要別人一弄出好東西來,你就會說那是別人做過的!這世上就隻有你一個會弄些新奇好看的東西!”


    婉寧眉頭皺得更緊了:“也不知你是從哪裏聽來的怪話,我不與你小孩子計較。這裏是三妹妹家,你別再胡鬧了。”


    媛寧的聲音更尖了:“我怎麽胡鬧了?你說我是小孩子,你才比我大多少?你還不是小孩子?我就是要把這些話告訴三姐姐,免得她受了你的騙!”


    婉寧怒目而視。好一會兒,她重新端坐下來,慢條斯理地喝口茶,道:“你在這裏說這些話有什麽用?有本事跟奶奶說去?太難看了!”


    眼看媛寧就要張牙舞爪地撲上來了,原已聽得呆了的淑寧連忙攔住她:“快住手,都別吵了,要是鬧得外麵都知道,可不好看。”


    她轉頭對婉寧說:“二姐姐,我不知你們姐妹間為何不合,但還請姐姐讓著些兒妹妹才是。”然後又對媛寧說:“四妹妹,你這樣說話,到底是不妥的,以後別再當著別人的麵說二姐的不是了。”


    她本是一番好意,想著先壓住這起衝突再說,誰料媛寧小孩子家一生起氣來就特別固執,現在連淑寧都恨起來了。她甩開淑寧,大聲道:“我就知道,你們都讓著她,她有什麽好?氣死我了,我再不要理你了!”甩開簾子走了。


    婉寧冷笑一聲,道:“三妹妹別管她,她三天兩頭的就要挑我的刺,不過是妒忌奶奶寵我罷了。”


    淑寧坐下來,正色道:“雖說如此,但有一件事我要說清楚。我是那年收到姐姐送來的夏衣,上頭有些絲帶做的花朵蝴蝶結,因見它好看,才想出用絲帶繡花的,說起來並不算是我首創。若是那什麽法國宮廷真有這種繡法,也是誤打誤撞而已。”開玩笑,若被對方起了疑心,她要到哪去找個洋人說曾經教過她絲帶繡?


    婉寧卻有些說不準:“原來如此,我也記不大清楚了。不過這樣也是好事,妹妹若還有那樣的抱枕,也送我一個吧。”


    淑寧無奈應了。她總共就做了兩個,現在兩個堂姐妹各要一個,自己可就沒了。


    婉寧坐久了有些無聊,便起身告辭。臨出房門時,她突然露出詭異的笑容,對淑寧說:“我常與朋友一起出去逛街的,你方才不是很有興趣麽?什麽時候也跟我們一起去吧?我還可以叫上五阿哥。”


    淑寧聽得一頭霧水,想著怎麽突然扯到五阿哥身上了?要是四阿哥,或許還有點關連,不過這些龍子鳳孫,沾上了都沒什麽好事。她拒絕了,就說母親身懷有孕,她要留在家中照顧。婉寧一臉可惜地出了門。


    出到院子,正好碰上端寧回來。他身上沾了些塵土,下巴略有些淤青。婉寧一把撲上去,連聲問道:“怎麽會成這個樣子?是誰欺負哥哥了?是誰?”淑寧也關心地以目光相詢。


    端寧微微一笑,雙手不著痕跡地隔開婉寧,說道:“小意思,瑪法考我武藝,勉強通過了。二妹妹來作客麽?可惜我不在家。”婉寧笑著說:“四哥哥要真覺得可惜,不如今兒跟我一起出去玩吧?我約了好幾個朋友呢。我帶你去吃好吃的?”她拉著端寧的手搖兩搖,撒著嬌。


    端寧還是溫溫地笑著:“聽起來挺有趣兒。可惜今日我們全家要到外祖家去請安,日後有了空閑,再請二妹妹給我當向導吧。”


    婉寧有些意外,以往自己一撒嬌,不論是堂兄弟還是表兄弟都會乖乖聽話,想不到今天碰了壁,不過這樣才能顯出這位哥哥與眾不同麽。


    她纏著端寧略說笑幾句,察覺到對方有送客的意思,便見好就收,走了。


    端寧籲了一口氣,轉頭對淑寧說:“這位大小姐可不好對付,偏又不能得罪她。”淑寧笑笑,遞帕子給他擦汗。端寧接過,就說:“現在不早了,母親身體怎麽樣?如果能行,還是早點去外祖家吧。隻怕去了要留飯,如果是午後再去,留了晚飯,回來晚了祖母說不定會不高興呢。”淑寧聽了覺得有理,便與他一起進屋跟母親商量。


    過了一刻鍾,佟氏叫人請回張保,向老太太報告過,一家人就坐著馬車往娘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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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眼十多天過去了,張保日日到吏部上打聽消息,因國喪期間禁宴樂,隻好尋些舊日朋友喝喝茶,探一探朝中風向。佟氏每日都去向婆婆請安,又在她麵前做足賢惠媳婦的樣子,倒沒挨什麽冷言冷語。端寧因父親早就跟佟家商量好了,到佟氏族學去附學,免得留在府中無所事事,會跟著堂兄弟們不學好。他每日去佟家外叔祖(注:佟國維)家中上半天學,回來後也待在房中溫習,有時去庫布房練練武,有時去騎騎馬,日子過得十分健康。


    淑寧聽了母親的話,決定在伯爵府期間保持低調,每日做女紅練大字,然後就是陪母親說話解悶,日子過得有夠無聊的。


    婉寧又來過幾回,見淑寧每次不是在繡花就是在練字,便笑說她太過“大家閨秀”了,還問:“你每天這樣過日子,難道就不無聊嗎?”


    是很無聊,但淑寧又不好明說。以前在奉天時,她每天都有許多事可幹的,現在不能出風頭,新奇東西是不能做了,又沒有朋友可以交往,跟春杏玩又會被婆子說失了體統,又沒處買新書去,外頭大書房裏的大部頭,都是悶得要死的那種,詩詞文集她又沒興趣,除了繡花練字,她還能做什麽?


    婉寧想了想,笑了,說:“不如我給你找些消遣的事兒做吧?”淑寧警惕起來,不知她要找的是什麽事?該不會又是那種跟阿哥們出去玩的話吧?她最近常引誘自己出去,每次都提什麽阿哥的,太奇怪了。


    不料婉寧提的卻是另一件事:“不如你跟我一起去上琴棋書畫的課吧?”見淑寧露出疑惑的目光,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其實家裏有給我請西席,教我些琴棋書畫什麽的,可我有很多都會了,不耐煩去學它,所以常常逃課。如今隻有四妹妹在聽呢。”


    原來如此。想不到婉寧也懂得琴棋書畫之類的東西,看來盛名之下無虛士啊,以往看這位小姐總愛玩鬧的樣子,還以為她才女的名聲是別人捧出來的呢。


    隻是她心裏有個疑問:“好是好的,隻是你們如今已學了許久吧?我這才去學,會不會跟不上?”


    婉寧忙說道:“不會不會,其實四妹是今年春天才開始學的,她笨得很,才學了一點,你現在去,絕對跟得上,再說了,琴棋畫就罷了,至於‘書’,我看你已經不用學了。”她瞄了一眼書桌上的一疊字稿。


    淑寧笑了:“我才學了點皮毛呢,怎麽會不用學呢?姐姐的老師,必定是位飽學之士吧?我會好好請教的。”聽起來不錯,就讓她也風雅一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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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聽說又有雷陣雨,先把剛寫好的放上來,免得今晚不知幾點才能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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