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曾經熟悉的儲秀宮,正要準備橫跨禦花園、前往東與桐英,意外地在禦花園裏遇到了常露、笑雪與另一個女子。她們似乎是在閑逛中。


    給淑寧他們帶路的小太監行禮,稱呼她們為“常嬪娘娘”、“馬貴人”和“林格格”,後者似乎是東宮的女眷。淑寧隻是覺得她有些眼熟,卻一時間想不起來是誰。


    淑寧依禮道了萬福,笑雪與那個女子都還了相同的禮,唯有常露頷首示意。她如今是嬪,也算是個“主子”了,看得出很有些派頭,雖然仍是我見猶憐,卻已沒有了從前嬌怯怯動不動就流眼淚的模樣。倒是笑雪仍舊是文雅和氣的樣子,隻是在常露麵前有些沉默。


    她們都笑著與淑寧寒暄,隻是那位東宮的林格格,不知為何麵對淑寧有些不自在,打過招呼便左顧右盼了。


    桐英不好與她們攀談,又覺得有些厭煩,加上他不想妻子與宮裏的女人打太多交道,所以等她們略說了些近況後,便輕聲催促淑寧。常露淡淡笑著對淑寧說:“許久不見你二姐姐了,幫我帶個口信,若是進了宮,記得來看我。”然後對桐英稍稍點頭示意,便走了。笑雪笑了笑,也跟了上去。


    淑寧歎息一聲,真真是物事人非了。她見到桐英在看自己,似乎有些不解,便笑著拉起他繼續走了。


    經過當初落水受傷的池子時,她正要對桐英說起那件事,卻忽然想起來,方才那位東宮的林格格,不就是與她同屆的秀女林麽?似乎是推魏莞落水的嫌犯,隻是後來不了了之而已。從延禧宮那位瑞禧姑姑的話來看,應該是誤中副車,對方其實並不是真凶。


    不過這位林格格是幾時進的東宮?記得當初選秀結果出來時,她還是位記名秀女。並沒有指婚,後來陸陸續續下達的指婚令,也沒有她的名字。怎麽忽然不聲不響就成了太子地妾室?


    她正胡思亂想著,忽然覺得有人在扯她的袖子,回頭一看,桐英一臉好笑地看著她,指了指前麵的宮院門:“永和宮到了,你還要發多久呆?”帶路的小太監把頭埋到禮盒後,肩膀微微顫抖著。


    淑寧怪不好意思的。見桐英一臉壞笑,便捶了他兩下。看看後麵的院子,若有所思:“那邊是延禧宮吧?我來過的。”桐英點點頭:“咱們先進這裏,這永和宮的主子是四阿哥的母妃德妃娘娘。


    ”


    淑寧還是頭一次近距離見德妃。她是個文雅秀氣地女子,容長臉兒,白晳皮膚,眼睛不大,卻象黑寶石一般明亮,眼彎彎。嘴角翹翹,看上去永遠是在笑著的,很和善很討人喜歡。她說話行事都依宮規行事,卻不會讓人覺得死板,與她交談,會給人如沐春風的感覺。


    唯一的問題在於,她這份和善僅是對桐英而言。對於淑寧卻很冷淡。不是很明顯的冷,隻是無視,除了一開始介紹淑寧的身份時略點了點頭外,她所有話都是對著桐英說的,甚至連賞賜的禮物也隻是交給他。淑寧能感覺到。這位德妃娘娘很不喜歡自己。為什麽?難道又是因為婉寧?


    淑寧雖然有些鬱悶,卻並沒有太大的情緒,她現在更擔心地,是桐英顯然已經察覺到了對方的冷淡,並且開始生氣,雖然表麵上並沒有顯露出來。她說不出自己是怎麽知道的,她隻是看到桐英抿著的雙唇時,有了這種感覺。


    果然,當德妃娘娘提起桐英的弟弟要成為十四阿哥伴讀的事時。桐英淡淡地道:“這件事家裏還沒最後定主意,阿瑪大概會再考慮的。兩位弟弟年紀雖合適,但實在太頑劣了,家裏都怕他們會帶壞了小阿哥們。他們進京以來闖了什麽禍。娘娘大概還不曾聽說吧?”


    德妃有些詫異。她以為這件事已經是板上釘釘地了,先前簡親王繼福晉不是很讚成麽?不過若簡親王府真的拒絕。她也不好說什麽。不鹹不淡地說了幾句話,便端茶送客。


    桐英出來後便緊緊抓著淑寧的手,臉色有些發黑。淑寧覺得心裏很甜,瞄了眼走在前麵的小太監,靠近桐英小聲說了句:“我不在意,你別生氣了。可別為了我誤了正經事。”桐英看看她,笑了:“放心,我有分寸。”


    延禧宮的妃大概是最歡迎他們地人了,不但出手大方,甚至還要留飯。若不是桐英再三說明還要趕回王府見王爺福晉,她還不肯放人呢。


    不過妃倒是透露了一些消息,七福晉魏莞已經懷孕了,所以昨晚上才沒來喝喜酒。而她也是從桐英與妃的對話中才知道,昨晚上的喜宴,四阿哥夫妻都到了,隻是沒來和她打招呼,又因為離家遠,走得比較早;五阿哥夫妻都沒來,但五福晉媛寧送了大禮;七阿哥倒是來了,還想要鬧洞房,是被桐英趕走的人之一。絮絮的丈夫巴爾圖也摻了一腳,不過絮絮本人因為女兒身體不適,留在了家裏。


    怪不得昨晚上新房裏一個認識的皇家或宗室女眷都沒有呢,都趕得不巧了。不過她還是有些疑惑,記得桐英跟欣然的丈夫伊泰交情挺好呀,怎麽不見欣然來呢?


    出得延禧宮來,她問了桐英這個問題,結果桐英道:“這個我也不清楚,貼子早就送去了,也許是家裏有事吧。”她想想也是,便不再問了。


    桐英看了妻子一眼,決定還是將實情隱瞞下來。他與伊泰早有默契,兩家的來往還是不要太密切比較好,如果兩人的妻子友情不變,繼續私下交往倒沒什麽,但有些事就不要讓她們知道了。


    這時已經是午時,該去地地方都去了,兩人也該回王府了。淑寧覺得有些累,想起不知要在這皇宮裏走多遠的路,腳便發軟。桐英安慰道:“不遠了,咱們不從正宮門出,直接走甬道出外廷,坐車從東華門外繞回正陽門去。我早就叫人把車停在那邊了。再堅持一會兒吧。”


    聽起來不錯,淑寧稍稍提起了精神。卻聽到後麵有腳步聲傳來,領路的小太監迅速跪倒在地,口稱“拜見太子殿下”。桐英皺皺眉,飛快地小聲說了句:“快裝作很累的樣子。”便笑著扶她轉身行禮:“太子殿下,真巧。”


    太子是來請桐英與新婚妻子一起去東宮坐坐地,桐英有些為難,暗示了一下淑寧很累,而且還未回府拜見公婆,再耽擱下去恐王府那邊會不高興。太子看了看淑寧無精打采地樣子。倒也沒說什麽,隻是讓桐英下次進宮時記得去找


    走了。


    桐英臉上露出了疲態,歎了口氣,又重新換上笑容:“我們快走吧。”淑寧點點頭,有些心疼。


    等到他們終於與隨行人員會合時,已經過了兩刻鍾了。淑寧覺得兩腿沉甸甸的,又累又餓又渴。桐英也鑽進車裏與她同坐,從角落地箱子裏翻出兩隻茶杯。拿過暖壺,倒了兩熱茶。


    淑寧瞪大了眼:“哪裏來地熱水?”桐英道:“他們等我們時,借人家的爐子燒的水。現在喝剛剛好。”說罷遞了一杯過來。淑寧喝了口熱茶,隻覺得冷得快僵掉的身體又恢複了知覺。


    馬車穩穩地前進著,很快就出了東華門,過了一盞茶左右的功夫,便聽到外頭人聲暄鬧。車子靠邊停了下來。淑寧正在閉目養神,察覺到有人遞了包東西進車裏,等馬車重新動起來時,她被搖醒了,桐英道:“新鮮出爐的點心。快吃點吧。都過了午時了,王府那邊隻怕早吃過飯了,不知有沒有留我們的份。”


    淑寧早餓得不行了,就著熱茶吃了好幾個餑餑,倒也認出這是正明齋的出品。看來是剛剛過了正陽門大街,離簡親王府還有些距離。她與桐英分享了那包點心,又擔心隨行的人會不會餓著,桐英笑道:“他們是在宮門外等我們地,還怕他們找不到吃喝麽?放心吧。”說罷攬她過來。讓她靠著自己的肩膀休息。淑寧雖然覺得他骨頭硬,不是個好枕頭,卻仍甜蜜蜜地挨了過去。


    終於到了簡親王府,桐英向王爺、繼福晉與兄嫂解釋說是因為在宮裏等皇上接見時等得有些久了。所以回來晚了。簡親王並沒說什麽。隻是叫他們先去拜祖宗。


    這位王爺雖然已經有了孫子,但年紀隻是四十歲上下。不過看上去有五十歲了,滿麵風霜,看著倒挺有威嚴。


    淑寧隨桐英拜過祖宗,又拜公婆,磕了好幾個頭。幸好對於庶母不需行這個禮,不然即便淑寧早已習慣在逢年過節時向祖宗牌位與長輩磕頭,也會磕暈的。又虧得桐英的多位庶母與弟妹都不在京中,省卻許多功夫。


    桐英的哥哥雅爾江阿,看上去比自家老哥端寧年紀大一些,留著小胡子,很有軍人的樣子。其他的兄弟,有一位排行老三的阿紮蘭,正是郭福晉所生,昨日剛滿十四周歲。一位排行老五的實格,是李福晉之子,比小寶略小幾個月。繼福晉所生地兩個兒子,一個快十一歲了,一個隻有七歲,都是頑皮小子。


    桐英的妹妹很少,除了昨晚見過的毓秀,便隻有另一個還留在奉天的妹妹,隻是聽說她身體不太好。


    會親除了見直係血親,還有許多親戚。宗室的親戚可說是數之不盡了,所以來的隻是幾位與簡親王府或桐英交情較好的。淑寧隨桐英一起行了無數個禮,心中有些後悔,為什麽不做兩件特製地皮褲,象端寧成親時穿過那件那樣的,也好讓自己和桐英少受些苦。不過他們雖然受了些罪,收獲倒也豐厚。來的多是封王的,不然也是皇族或宗室,出手相當大方,要是把今天得的禮物都收集起來,也是一筆不小地財呢。


    其中四阿哥與七阿哥因與淑寧娘家有親,不肯受她的禮,隻讓桐英單拜了事。簡親王府的人看在眼裏,私下又有計量。


    等眾親友都紛紛離開了,桐英與淑寧才有空歇下來,在堂上占得一席之位,與家人坐在一起。淑寧隻覺得肚子又有些餓了,隻能忍著不作聲。


    簡親王對三個大兒子道:“聽說傑書有些不好了,他府裏今日都沒人來,回頭你們兄弟仨兒隨我去他府上探望探望,老二媳婦就暫時留在府裏吧。


    ”淑寧忙與桐英起身應了,心中有些不安。


    桐英想了想,對父親道:“孩兒有件事與父親商量。關於五弟六弟給皇子做伴讀的事,父親還是再考慮考慮為好。”


    不等簡親王反應,繼福晉博爾濟吉特氏便先皺了眉頭:“這件事都跟宮裏說好了的,怎麽能反悔呢?何況你弟弟們若與皇子來往,將來也能搏個好爵位。如今不比從前,爵位難得多了。”


    桐英道:“福晉可知道給皇子做伴讀是什麽情形?皇子在課堂上受罰,都是由伴讀代受的。我們本就是宗室,還是鐵帽子王府,家裏的孩子都沒受過大委屈,別說代人受罪,就算是自己在家讀書,也從沒挨過板子。別人不說,六弟是福晉親生的骨肉,從小嬌養,福晉舍得讓他吃那個苦頭?”


    博爾濟吉特氏有些猶豫了:“可是……那些先生知道我們敬順的身份,總不會還那麽大膽吧?”


    桐英淡淡地道:“他們能成皇子師,就是因為學問好,要求嚴格,對皇子尚且不留情,何況宗室子?再說,五弟不愛文,隻好武,倒罷了,平時也能早起練練騎射。六弟九弟,向來有些懶惰,他們真地能習慣上學的日子麽?天天天不亮就要起來,晚上還要溫習功課到深夜,天天都要背書、寫字、練武……”


    他說了許多,聽得那幾個小孩子麵色發白,博爾濟吉特氏與李福晉的臉色也有些不好看,但簡親王卻道:“怕吃苦,就不肯學,怎麽行?難道要讓人笑話我兒子是廢物麽?”


    桐英笑道:“若要上學,宗學就好,那裏一樣有好師傅,而且不是去做伴讀。我與大哥都認得好幾位先生,托他們多關照弟弟們,是不會有問題的。總比弟弟們進宮替皇子挨板子強,當初五阿哥背不好書,他地伴讀手都快被打爛了,現在連握筆都有些難呢,隻能做個閑職。”


    簡親王沉默不語,博爾濟吉特氏先急了,勸道:“先前是我考慮不周了,若真是這樣,隻怕敬順真地不適合做伴讀呢。”雅爾江阿倒無可無不可的,看到弟弟遞過來地眼色,沉吟一下,還是沒出聲。桐英皺了皺眉,不說話了。


    最終事情暫時擺到一邊,簡親王決定年後再考慮這個問題,反正他們一家可能要在京裏呆上一段時間。看著天色不早了,他招呼三個大兒子,一起到康親王府上去探病。


    淑寧就這樣,不得不獨自麵對王府眾女眷,其中就有那位對她有莫名奇妙的敵意的大嫂瓜爾佳氏,還有不知深淺的博爾濟吉特氏。


    可憐她已經累了大半天,肚子還餓得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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