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安府知府葉源,今年四十多歲,身量瘦高,雙目有神,一把美髯,注重儀表風度。此時正坐在正堂榻上,斜倚著扶手,左手揉著額頭,麵色疲憊。葉源來自大夏皇朝7大門閥中排名居中的秦州葉家,家兄葉泉,時任尚書省吏部尚書。這也是葉家逐漸沒落的象征,在葉泉以前,當朝五個正二品怎麽都會有一個是葉家家主的,現在隻混了個正三品,家中更是連個榮譽的三師三公都沒有,出去見到其他頂級門閥的家主都不好意思打招呼。但是葉泉還算是比較有手段的,葉家現在有回升的跡象,不出意外的話,最遲明年尚書右仆射會落到葉家,雖說也隻是從二品,但是權利很大。


    葉源是葉泉3弟,長房幺子,自小錦衣玉食,不識民間疾苦,更是胸無大誌,葉泉隻好讓他來當個知府,雖然官小,但是避開是非之地,不然遲早被人利用。懷安民風淳樸,商業發達,反正葉源也吃不了苦,再給他配上合適的手下,不愁沒有政績,比如葉勇就是葉家的親衛副統領,別看長相狂野,其實最是心細如發,打仗練兵都是好手,離開其他門閥的視線還可以練支精兵出來。好在葉源本性不壞,上任後還是很為當地百姓做了些事,雖然能力不足,卻也能聽進別人意見。今日申時得報城外10裏有賊人殺人越貨,馬上請府上食客商議,食客們意見分成兩大類,一種:積極救援,追擊賊寇,此處商業發達就是因為聞名天下的治安,萬萬不可砸了招牌,事急從權,調兵一用在明處是說的過去的;另一種就比較無恥了:知府沒有調兵的權利,出私軍向來是大忌,為穩妥計,不如不管,再說了,周圍線報都沒有提及大股賊寇犯境,必是小團夥作案,大商團小團夥不敢下手,敢下手的必是小行商,不必在意(分析的很準,但是這個人品讓人~~~~~)。


    葉源這一為難就為難到了酉時末,還是葉勇聽說後趕來表示:“宵小賊人何足道哉,不用調兵也不用私軍,我自帶100家將足以。”葉源畢竟還是好人,當即大喜,於是就有了前麵騎兵碰到黃清月的事。葉勇走後,葉源在正堂等待消息,同時思慮重重:“到底是哪裏來的賊人呢?此處乃是商稅重地,再加上礦藏豐富(這點從發現到現在10年了,向來不為外人所知,葉源實在該轉行,去幹國安),向來是家族防備的重中之重,那夥人難道天上掉下來的?”這時家丁來報,一隊家將回府了,還帶回個人,要見老爺,葉源說:“讓那人先到偏廳等候,帶隊長來見我。”


    葉源聽完隊長敘述的情況後,輕撫著胡須對下人道:“安排吃食讓黃公子用飯,再找個好的外傷大夫給他看看,然後讓他先住下,嗯~~~~~~~先按照普通食客的標準吧。”待下人出去後,葉知府至孝,想起了遠方的白發老娘,不由有些傷感,喃喃道:“可憐的人啊!”


    黃清月剛到偏廳就有婢女送來茶水,道聲謝後用手端起,那婢女微微一笑,盈盈一福後緩緩退了出去。黃清月將茶送到嘴邊一喝,一股怪味(沒辦法,唐時的茶都這個味道),反正前麵也喝了很多水,還不覺得渴,就順手放在一邊。那婢女不多時又出現了,手端一個銅盆,邊上搭塊兒麻布巾,擺放好後向黃清月笑道:“公子先洗下臉吧,這一頭一臉的血怪嚇人的,稍後再帶公子沐浴更衣。”(可見這葉府果然不是浪得虛名的,隨便一個丫頭看見血人似的的黃清月還能笑出來)。洗過臉後,等了不長時間,就見一個大夫提著藥箱進來,對黃清月拱手一禮,拿出脈枕閉目給黃清月號脈,然後用下人早已經準備好的燒開後冷卻的溫水清洗了黃清月後腦的傷口,期間黃清月疼的嗤牙咧嘴,不碰還不覺得,一碰鑽心的疼,疼的頭都發暈。大夫清洗完傷處,倒吸一口涼氣:“這位公子,這樣的外傷你能活下來就不錯了,居然還能穩穩的坐著,更奇怪的是還是自己走進來的,難道吃過什麽仙丹?”黃清月嗤笑一聲:“哪有什麽仙丹啊,要是有仙丹的話我也就不會左腿殘疾了。”大夫聞說,又撩起他左腿的庫管仔細看了看那明顯和大腿不成比例的小腿,捏了捏、敲了敲,然後說:“可惜啊,拖的太久了,要是早幾年遇上我還可能有救,現在嘛,這個天下都沒人治得好你的腿了。”黃清月黯然。正在說的時候,那個婢女又提著食盒進來布菜,大夫瞄了幾上食物一眼,說:“油膩的東西拿走,隻留清淡的素食,要是有粥的話上粥,這個飲餅就不要了。”然後轉頭對黃清月說:“我給你開付藥,先連吃10天,等會兒沐浴後再用些外用的藥,到時候我再來看你。”說罷下去開藥,黃清月覺得不好意思,人家忙活了半天,連稱呼都不知道很不像話,於是站起來說:“大夫且慢,還未請教尊姓大名,日後也好報答。”那大夫說:“鄙人姓李,名字就不必說了,你也不用謝我,要謝就謝此間主人葉知府吧。”


    送李大夫出門,站在門口李大夫詫異的看了黃清月一眼:“現在又不疼了?”黃清月一愣:“對啊,不碰就不疼,這是什麽情況?”李大夫搖搖頭道:“我10多歲開始行醫,至今40餘年,你這樣的情況聞所未聞,可見醫道浩渺,窮此一生也難窺一二。”歎息而去。


    轉過頭那位婢女已經端著粥回來了,看見黃清月又是笑了起來,然後說:“公子請慢用。”黃清月很好奇,問道:“姑娘貴姓啊?”“公子喚奴婢小桃就行。”黃清月點點頭繼續問道:“小桃姑娘,為何看見我就笑呢?”小桃掩嘴輕笑,說:“公子雖說看上去瘦弱了些,但是眉清目秀,舉止鎮定,想是個書生了(書生就是現在的知識分子)?”“不敢,”黃清月連忙謙虛(到不是真謙虛,確實胸中墨水不多):“也就是略微讀了些書。”受到這世黃清月的影響,和嬌俏的婢女說幾句話臉都有些紅,小桃又是掩嘴“咯咯咯”的一陣笑,說道:“公子真有意思,還請先進食吧。”黃清月也確實是餓了,於是不再客氣,端起粥來三下五除二吃個精光,邊吃邊感慨大夏朝的風氣就是好啊,要是個類似我們那裏明朝的風氣,可就古板無趣多了。


    飯後,小桃指使2個小丫頭帶黃清月去沐浴,並親自關照小丫鬟們一定要盡心盡力。兩個丫頭慢慢的把黃清月的頭發清洗幹淨(沒辦法,要洗幹淨頭發上的血又盡量不碰到傷口,這活兒黃清月一個人幹不了),溫柔的邊洗邊說:“公子是個有福的人,這樣的凶險都過來了,以後一定要好好活著。”此的話讓黃清月開始黯然,呆呆的望著前麵的牆壁,還沒等想點什麽,隻聽兩女又說:“公子,頭洗好了,剩下的需要奴婢幫忙嗎?”黃清月嚇了一大跳,忙說:“不用不用,剩下的我自己來,真是太麻煩姑娘們了。”兩女掩嘴輕笑,然後走了出去,拿進來一身麻布的衣服,放在浴桶旁邊的架子上。此時小桃在門外說到:“藥煎好了,公子洗完服藥後,請早些休息,明日老爺要見公子。”見黃清月點頭表示明白後,小桃緩步離開浴房。


    黃清月沐浴完畢,穿好衣服走到門口,一個下人對黃清月說:“公子請隨我來。”然後提著燈籠把黃清月帶到了東跨院一大排廂房的最裏一間,推開房門,把黃清月讓進屋內,屋內早已點上了蠟燭,矮幾上有一大碗藥,藥旁邊放著些白布條和一大塊不知名物體。那下人說:“公子請坐下,小人要給公子上藥了。”黃清月依言坐在榻上,側過身去,那下人動作麻利,但是還是不可避免碰到傷口,直疼的黃清月冷汗直冒,那人在黃清月身後說:“公子忍著些,就快好了。”最後用白布條把黃清月頭小心纏好,說:“已經好了,公子用藥後早些休息。”然後快步退了出去。


    喝完藥後,黃清月開始打量這個房間,雖然家具不多,但是木料上乘,做工考究,臥榻上的被褥也是8層新,麵料柔和。窗前有張書桌,書桌前有把獨凳,書桌上筆墨紙硯都有,門邊有一架子,架子上有一麵光可鑒人的銅鏡,臥榻旁靠近牆角放著兩口大箱子。


    黃清月暗自揣測: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家將,招待連客人都不算的自己還能有茶喝(這東西那時候可不算便宜,即便是給黃清月喝的最低檔次的也很多人喝不起),明顯隻是普通客房但是家具和用具都顯得大氣,再加上氣質出眾的婢女,精明幹練的下人,黃清月結合前世的知識可以做出判斷:這個知府不是普通人,其家族必是大富大貴而且重權在握的大門閥。


    看見那麵銅鏡,黃清月忽然心裏一動,端著燭台來到銅鏡前細細打量現在的自己,還是張清秀的麵容,比以前的張峰還要清秀些,眉毛不濃不淡、秀氣好看,雙眼皮的眼睛不大不小、黑白分明,鼻梁挺拔(就是鼻子長的過於大氣了些,配在黃清月臉上有些突兀,不然真心像小受),嘴巴小巧、牙齒潔白,兩側嘴角微微上翹,好像時刻都在微笑;額頭光潔飽滿,臉型總體橢圓,在下巴處收的略尖(兩側顴骨略微凸出,有些破壞整體小巧的感覺),臉色蒼白(要是紅潤就見鬼了),身體瘦弱,眼神到是明亮,又在門上比量了一下,身高倒是比以前高了點,還是差不多。看著鏡中的自己,黃清月的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流過。


    黃清月出生的時候黃家家境已經經過父親黃笙的努力達到了小康(換在現在的說法就是時不時有肉吃),父親和母親很恩愛,母親容貌秀麗,氣質溫婉(黃清月應該像他的母親),由於黃笙算是人近中年才得來兒子,比較疼愛,還想著以後讓黃清月出人頭地,所以到孩子5歲時把黃清月送入了遵化府的一間規模很小的書院讀書習字(大書院收費貴,名書院屬於門閥大族,進不去)。黃清月智商一般,讀書自然也很一般,讀了10年也沒讀出什麽名堂,還變得呆頭呆腦,母親陳氏不幹了,狠狠數落了黃笙一頓,黃笙隻好把兒子帶在身邊學做生意,還沒等黃笙對兒子展開耐心細致的教育,黃清月就發了一場怪病,四肢無力,臥床不起。遵化府的大夫都束手無策,拖了一個星期,就在黃笙2口子準備帶兒子到明光道首府明光城看病的時候,黃清月又突然不藥而愈。就在老兩口燒香拜佛,謝天謝地的時候,黃清月的左腳卻開始漸漸無力了,從一開始的不明顯到2,3年後的單獨用左腳已經幾乎無法站立。然後又是曆時1年的求醫問藥,直到黃清月母親陳氏不支病倒,黃笙沒有辦法,隻好幾乎停止了生意,專心照顧黃清月母子。


    上天是無情的,不到一年就奪去了陳氏的性命,死前陳氏左手拉著黃笙的手,右手拉著黃清月的手,默默的看著黃清月流淚。最後轉過眼死死的盯著黃笙,黃笙說:“你放心走吧,隻要我還活著,必會好好待我們的孩子。”陳氏咽下了最後一口氣,帶著微笑走了,在她看來黃笙是靠譜的,所以沒有了牽掛。哭罷的父子二人埋葬了陳氏,此後黃笙心思都放在了到處給兒子治病上,生意越來越差也無心打理,更沒有考慮過自己的續弦,別說自己了,連兒子的婚姻大事都耽誤了(此時的黃清月已經20多了,在這個時代,男子20多沒結婚的非常少見)。直到徹底死心,便有了前麵一幕。


    黃清月愣愣的想了一會兒,黯然歎息一聲,回到臥榻上躺下,側臥卷曲著身體,看著那如豆的燭光,懷念著以前的親人:“我還回得去嗎?父親現在還好嗎?有多少人在為我哭泣呢?倪菲菲啊~~~~~~~~你現在又怎麽樣呢?你可千萬不要哭啊,我喜歡你笑的樣子,隻是我拿什麽來兌現我的諾言呢?我該怎麽辦?”想著想著,一滴淚水滑落到瓷枕上無聲無息(這個瓷枕睡上去真心不舒服)。不知什麽時候,燭光跳動一下後滅了,房間陷入黑暗,黃清月也慢慢進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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