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血紋陣籠罩著逃亡三人組,形成一道血光屏障,屏障在前麵跑,白色汙穢在後麵追。


    所過之處堪稱地動山搖,河床一寸寸潰爛,許多不知什麽年代掉進江中的舊物也從泥裏被翻起,堅硬尖銳的物件像是被無形之手操控著,一個接一個地砸向虞幸三人。


    若說陣法尚能阻擋一些邪祟能量,那麽對於這種並不附著任何鬼氣的物品就沒有抵擋作用了。


    終究是在江祟的主場,這個離成型隻差一步之遙的邪祟總有各種辦法阻擋他們的腳步。


    三人左躲右閃,海妖在奔襲的同時也在注意著周圍的環境,因為河床崩塌,這裏的地形都產生了極大變化,他們又剛從漩渦龍卷中掙脫出來,一時間竟找不到船舫的位置。


    她稍一猶豫,虞幸就趕到了她前麵,拽著她和洛晏就往一個方向悶頭前遊。


    如果能說話的話,海妖現在最想問的就是——這麽混亂,你是怎麽認路的?


    真是個怪物!


    心中的吐槽歸吐槽,她現在也確實需要一點轉移注意力的方式來讓她忽略身上的痛苦。


    緊接著她便又集中精神,努力地往水麵上看去。


    船舫所在的位置會在水麵上映下一團陰影,可惜現在整條江都被攪動得汙穢不堪,外界的天色也陰沉無光,實在難以辨認。


    不僅如此,江麵上還有很多看不出究竟是什麽東西的色塊……


    等等……那是,水鬼!


    由於之前她還是江祟的“新娘”,水鬼並不攻擊她,所以海妖沒有把這些東西放在眼裏。


    而這次從水龍卷裏衝出來後,她已經失去了新娘的好處,按理說也會被水鬼納入攻擊範圍,可奇怪的是,這些水鬼竟然比他們來時還要安分,甚至全都浮到了水麵,沒有一隻下來阻撓。


    不僅如此,她根本就沒有感應到水鬼身上傳來的惡意,也因此才忽略了它們。


    有水中氣流的阻礙,他們遊的很費勁。


    洛晏又一次陷入了神誌恍惚的境地——這回不是因為窒息溺水,而是因為他在深淵底部的時候用了太多符咒,這具商戶少爺的殼子沒有修煉過,一路又是輔助又是保護,雖然他存在感比較低,但貢獻著實不少。


    若是沒有他,虞幸很難在麵對神像汙穢時那麽輕鬆的取到不動如山咒。


    於是現在他腦子開始嚴重犯昏。


    他居然恍惚之中看見了一縷縷月光從水麵射下來,就像他夢中那樣。


    而在夢裏見到的那些被埋於地下的不甘的屍體,則化為了現在漂浮在水麵的水鬼,充斥著一樣的不甘和忿怒。


    隻是位置顛倒了,它們從激烈的反抗者,變成了為虎作倀的怪物。


    其實還有商量餘地的不是嗎?


    洛晏在夢中就能感受到它們怨氣裏隱藏的對生命的渴望,正是由於不甘死亡,落入江中的屍體才會那樣拚命的往上遊,就好像隻要能突破江麵,他們就能回到活著的時候,和家中的親人孩子一起,假裝自己隻是江畔的遊人。


    洛家擅長捉鬼畫符,也擅長感應鬼物的情緒,洛晏更是其中翹楚。


    分明隔著重重黑水,分明沒有一絲光源,可洛晏就是和頂上無數水鬼對上了視線。


    他“看”到水鬼們整齊劃一的低頭看著他,或者說看著正在逃亡的他們。


    其中一個水鬼伸出手,用自己腫脹的手指指向了一個方向。


    緊接著一個又一個水鬼做出了同樣的動作。


    它們心中的那股憤怒好像隨著深淵底的神像破碎而短暫地消散了,所有水鬼都伸出一隻胳膊,指向了一個十分明確的位置。


    洛晏眼前一花,剛才的場景幻覺一般破碎,他伸手拉了拉虞幸散亂的馬尾,用動作告訴他:“在那裏!”


    隻能看出大致方向,不能準確找到船舫的虞幸立刻順著他的示意遊過去。


    已經很近了,隻要他們能回到船上——


    這一切,就該結束了!


    “轟隆隆——”


    忽然,一股沉重的響聲從江底傳來。


    那好像是什麽東西持續摩擦過泥土的聲音,伴隨著叮咚咣啷的鐵鏈聲。


    聲音傳到虞幸耳朵裏的時候已經是被水流分散過後的分貝,可想而知,底下究竟有多麽龐大的東西在移動。


    響聲還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似乎是……某種有實體的巨物,正飛速的從深淵裏往上竄,直直的朝他們衝過來!


    嘩啦啦……


    鎖鏈的響聲越來越清晰。


    他們在廟宇裏剛剛經受過鐵鏈攻擊,對此並不陌生,區別則在於,如果把原先的鎖鏈的動靜比作小蛇,那麽他們現在聽到的,就是一條巨蟒!


    一股危機感猛然從心中升起。


    不隻是虞幸聽到了,海妖和洛晏也聽到了,他們不約而同地回頭,望向他們剛剛衝出來的地方。


    白色的汙穢在深淵大坑的入口處翻騰,就在其中,一個黑色的小點正在迅速放大。


    那黑色的一點越來越大,越來越大,直到進入可視範圍,他們才認出,那是一整條不斷朝他們接近的龐大鐵鏈群!


    在廟宇中見過的細鐵鏈糾纏在了一起,十幾根生鏽鐵鏈如蛇般纏繞,已經分不出你我。


    深色鏈條上還覆蓋著一層黏噠噠的白色物質,將鏈條侵染到褪色,透出一股惡心的死白。


    它們組合到一塊,頂端的尖棱也扭曲地焊死在一起,隻留下最尖端的鋒利尖刺。


    這條被異化的鐵鏈已經無法計較長度了,它帶著比之前多無數倍的壓迫感與衝擊力,朝他們刺來!


    虞幸麵色一沉,腦子裏飛速思考如何扛過這東西的攻擊,它速度奇快無比,靠拉距離是拉不過的,從聲音出現到肉眼可見,隻有短短幾秒而已。


    隻能用詛咒之力硬剛嗎?


    盡管他現在拿回了一些能力,可距離能用出足以毀掉這龐然大物的詛咒之力還有一定距離。


    然而現實容不得他糾結,就在虞幸雙眼隱隱泛起幽藍光暈時……


    撲通的入水聲在不遠處響起。


    按理說,在如此混亂的場合下,那小小的入水聲應該不會被任何人注意到才對。


    可事實卻是,仿若某種直覺的指引,在入水聲傳來的瞬間,水下的三人都立刻往聲源處看去。


    那地方確實不遠,如果沒有朝他們襲來的龐然大物,他們可能再有個十來秒就能遊到了。


    但巨型鐵鏈群會在七八秒的時候追上他們。


    倘若那裏就是船舫的位置,鐵鏈群頂端的巨大尖刺恐怕會連船底一起鑿穿!


    一個人影就在這樣艱難的情況下墜入水中,然後一刻不停地朝他們遊來。


    他們與那道人影以雙向的速度奔向彼此,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了。


    虞幸、海妖和洛晏在千鈞一發之際和那道迎來的身影交匯又交錯,巨大的鎖鏈也隨即而至!


    “酒哥!”


    虞幸看清了來者是誰,他想叫住趙一酒,但水下無法發聲,隻能在心中無聲呐喊。


    趙一酒趕上了攻擊,代替了他們,擋在鐵鏈群之前。


    所有人的眼睛都瞬間睜大。


    就在足足有趙一酒整個身體那麽大的尖刺要將他洞穿的前一瞬,趙一酒攤開手掌,露出握在手心的東西。


    一麵小銅鏡。


    銅鈴被趙一酒翻轉,能印出人像的那一麵正對上尖棱,血腥的氣息在銅鏡上一閃而逝,隨後,銅鏡猛得變大——


    【照心鏡:一次性道具,使用可完全反射一次任意攻擊,使用後報廢。】


    簡短的道具描述卻是最有力的支持,眨眼間,尖棱的最尖端已經和銅鏡鏡麵撞在一起。


    叮的一聲。


    江中的一切似乎都靜止了。


    這一刻,唯有趙一酒胸前的獸骨掛墜發出了一聲清脆碰響。


    下一秒,天旋地轉。


    無異於蚍蜉撼樹、螳臂擋車的一撞,將龐大鐵鏈群從深淵底部直衝上來的力度盡數還了回去。


    在可怕的轟鳴聲中,鐵鏈從尖棱開始寸寸崩壞,四散的鐵鏈碎片威力堪比炮彈,砸進河床中,砸進江流的壁障裏,砸得河中雜物化為粉末,砸得江麵動蕩,水鬼們免費體驗了一把海嘯。


    在這麽近的距離下,虞幸等人依稀聽見江上的船舫裏傳來尖叫,隨後又甩出來兩具屍體。


    屍體掉進水中,瞬間就融化成凝成實質的怨氣,被江水吸收,係統提示剩下的屍體隻剩下五具了。


    “……”


    算了,也不重要,隻要確保業江吸收不到所有屍體,結局就沒有區別。


    鬼酒把報廢的銅鏡隨手扔掉,回身挑釁地看了虞幸一眼,眼神裏好像在說——你以為我下來是送死的?剛剛是不是想叫住我,讓我別衝動?


    哈,我當然是來當救世主,救救可憐的你的!


    那股強烈的炫耀勁兒裝都不裝一下,硬生生在黑水之中閃到了虞幸的眼睛。


    他胸膛起伏,又一次認識到了鬼酒的瘋勁兒。


    不過,行,鬼酒牛逼。


    虞幸不得不承認趙一酒來得非常及時,為他解決了一個大麻煩。


    他的精神一陣放鬆,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一把抱住趙一酒,將這人當成支架,整個人像一灘爛泥一樣掛在上麵。


    鬼酒看他這樣,似乎還想挑釁兩句,看看他厲害的隊長生氣的樣子,然而一垂眼就看到他滿是破洞的衣服,和破洞之下血糊糊傷口。


    由於汙染的存在,虞幸的傷口恢複速度被拖得很慢。


    每一處血肉都在和肉眼難以察覺的淡淡白色汙穢做鬥爭,因為虞幸的恢複本質是“複原”,即,讓身體恢複到受傷之前一模一樣的狀態。


    但凡有一點不同的物質夾雜在肉裏,他的血肉就會產生排異反應,非要把異物驅逐掉才會繼續生長。


    所以在還沒有完全恢複的時候,視覺效果十分恐怖。


    一旦注意到傷勢,鬼酒就會迅速洞悉虞幸身上的所有傷口。


    他很快意識到,虞幸的右手……


    正處於汙染最為嚴重的狀態。


    這隻手觸碰過江祟神像,直接被神像同化成了黑泥,皮膚和骨頭都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泥質,難以用力——一用力就會像真正的泥巴一樣崩成很多塊。


    居然又傷的這麽重。


    每次都要這樣。


    鬼酒抿了抿唇,失去了邀功的興趣。


    一旦他的臉色耷拉下來,渾身的鬼氣森森就壓不住了。


    海妖麵露驚悚,熟悉的即視感使她渾身冷汗直冒,已經力竭的身體又湧現出了無窮的力量,她近乎倉皇地拖著同樣被震撼到的洛晏往幾米開外的船舫遊去,把虞幸丟在了原地應付鬼酒。


    鬼酒挑了挑眉,看在虞幸受了重傷的份兒上沒有耽擱時間,扛著人也跟了上去。


    船舫上的人穩住身形,扔下繩子接應他們。


    趙謀探出一個頭,和虞幸對上視線。


    靠譜副隊長眼裏閃過令人安心的信號,似乎在告訴虞幸,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直到這時,虞幸才感到一股抑製不住的疲憊,他甚至沒有等到上船,就把腦袋往鬼酒肩上一擱,陷入了死屍一般的睡眠。


    他該做的已經做完了。


    剩下的激活四枚符咒鎮壓邪祟的事兒,就交給別人吧。


    ……


    這一覺睡得很沉。


    虞幸感覺自己好像睡了很久,身體內外的傷勢都在緩慢恢複,一開始他還能模模糊糊聽到吵鬧的聲音,睡到後半段,就徹底安靜了下來。


    他的頭腦裏一片漆黑,沒有夢境的蹤影,再到後來,似乎有一股治愈的力量覆在了他頭上,緩緩驅散著體內殘留的汙染。


    久違的清明與輕鬆終於將虞幸從沉睡中喚醒,他睫毛顫了顫,聞到一股淡淡的中藥香。


    趙謀似乎和他隔了一麵薄牆,他聽見趙謀的聲音隱約傳出:“朱砂三錢,鹿茸二兩……按這個藥方回去煎藥,早晚一次,聽懂了嗎?”


    有人道了聲謝。


    “……?”


    虞幸緩緩睜眼,入眼是紅木房梁,還有磚瓦堆砌的屋頂。


    白色的垂簾墜在他身側,把他所躺的床鋪單獨隔開,他身上一片潔淨,穿著一件嶄新的布衣,長發披散著。


    短刀、馬鞭和綁發帶整整齊齊地放在床邊木櫃上,不遠處的明紙窗外一片陽光燦爛。


    意識到自己不在江上,甚至不在山裏,虞幸揉了揉額角,調出錯過的係統提示麵板。


    【不動如山咒(完整版)已激活,開始封印進程——】


    在一串接著一串足以體現鎮壓艱辛的進度條提示之後,虞幸看到了有用信息。


    【任務提示:江祟已被鎮壓!】


    【世界進程轉變,■■■世界無法維係,即將崩解。】


    【你已完成■■■世界結局,最終結局——強者終如所願】


    【恭喜推演者堪破世界真相,即將在真實世界蘇醒。】


    【推演者虞幸,你在真實世界的身份為:被背叛的鏢頭(受傷昏迷)】


    【個人任務“前往風頭鎮”已廢除,祭品欄解封,能力解封。】


    【個人任務(新):探索風頭鎮,尋找鎮上巫婆了解靈魂缺失的後果。】


    【任務時限:三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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