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身下馬,這公子緩緩走進村子。


    “出來吧,你們不就是要引我們出手麽?”他朗聲說著話。雙眼四處掃視。


    “現在,我來了。”


    話音剛落,村裏中間的古井前,不知道什麽時候多出了一個人。


    一個穿著黑袍,長發披散,雙手下垂的人影。


    這人低著頭,看不見麵孔,隻是這麽正對著那公子站著。而邊上,之前路全安留下的馬此時也不見蹤影。隻有一包吃食包袱放在井邊。


    “我們早有約定,井水不犯河水,現在你們動手是什麽意思?”公子見狀,頓時冷聲道。


    嘭!!


    回答他的,是一把從側麵急速飛射來的鐵斧。


    斧頭高速旋轉著,帶出陣陣尖銳的破空聲,然後迅雷不及掩耳般,狠狠從公子太陽穴處劃過。


    哧。


    血花飛濺。


    那公子整個腦袋都被一斧頭砍得裂開,一個足足一指多深的血口,出現在他頭上。他僵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這就是你們的下馬威麽?”公子居然麵無表情的盯著怪人,腦袋上巴掌大的血色豁口,竟然急速的愈合起來,就像開放的花重新又迅速合攏一樣。很快便如完全沒傷過般,太陽穴處毫無痕跡。


    斧頭掉落在一旁地麵,沾滿了灰塵泥土,刃口居然一點血液沒粘上。


    公子麵色平靜下來,緩緩朝著井邊的那人走去。


    距離村子約莫半裏路的山道上。


    路勝帶著二十騎屬下,靜靜站在彎曲的山道上,眺望村子所在的方向。


    他所在的地方是半山腰,正好能夠看到荒村所在的平地,尋常人的視力或許看不了那麽遠,那麽清晰,但路勝不同。


    他靜靜望著村子口的那個年輕公子。剛才那詭異的一幕,他也看到了。


    “腦袋都被砍成兩塊,還能恢複,那還是人麽?”他眉頭緊鎖,心頭有些煩躁。


    鬼物見過了,怪異也見過了,但世家子弟,他這還是第一次見其與人交手。可這和他預想的完全不一樣。


    “或者說世家之人還沒到,那年輕人也是這禁地裏的鬼物。”路勝心頭猜測。可臨走時,老幫主專門叮囑過,凡是看到一身青衫,一臉笑容的年輕人,若無其事的獨身走進禁地,那就一定是甄家的人。


    “甄家的人,都是這麽詭異的麽?”路勝眉頭越發緊皺了。


    他騎在馬上,一手握刀,一手牽韁繩。


    “世家是唯一能對抗妖魔鬼怪的存在,這是端木婉告訴我的,那麽他們為什麽,憑什麽能對抗那些強大無比的存在?”路勝回想起端木婉,還有疑似世家子弟的顏開道長,都沒看出他們有什麽極其強橫的能力手段。


    就如顏開,也不過是靠著自己的血來殺鬼,在破廟拚殺時,表現得甚至還不如現在的自己。


    “外首,我們不過去嗎?”飛鷹堂的一人小聲湊過來問。他們目力不夠,看不見遠處荒村裏的細節,根本不清楚路勝停在這裏是打算做什麽。


    路勝眼望著那公子緩緩走進村子,直到被土屋擋住視線,看不見人,他才吐了口氣。


    “走吧,下去看看。”


    “是!”


    一眾人馬緩緩下山,朝著荒村靠近。


    他們是繞的捷徑,所以速度比一般人快,不過這捷徑很狹窄,不是手眼配合的高手,一般不敢走這條靠近懸崖的線道。


    順著山道下了山,路勝帶人來到村子口,沒有進去,隻是紛紛下馬。


    嘶


    馬匹們似乎有些不安,不斷噴著粗氣,轉動身體想要遠離這裏。被眾人死死牽住,捆在路邊的一顆粗壯枯樹上。


    除開路勝外,其餘人其實都不知道自己前來是為了執行什麽任務,隻知道是路勝的命令,且這次任務有些危險,需要多加小心。


    “我們進去嗎?”帶隊的飛鷹堂高手段紅英問路勝。


    “不急,裏麵已經有人了,我們隻需要在外麵等,同時封鎖周圍,不許任何人進出。”路勝吩咐道。


    “明白!”眾人紛紛分散,在村子四周慢慢巡視起來。


    二十人分開,將整個荒村圍一圈,也不算太稀疏。遠遠大家都能看到身邊有人在。


    路勝想了想,站在村子口仔細聽裏麵的動靜。


    似乎有什麽人在土屋裏廝打爭鬥,動靜雖然不大,但對他來說很清楚。


    “世家,到底有著什麽力量?”路勝心頭很好奇。


    到了現在,他在赤鯨幫也是名符其實的第一高手,就算是老幫主,真要以命相搏,勝利者也絕對隻會是他。


    就算之前遇到的鬼物,他也實際上並未遇到太大危險。所以,他現在更想要明確,自己這身實力,在世家人眼中,算什麽層次。


    握緊刀柄,路勝緩緩走進村子。


    “聲音是從右側那棟最大的土屋傳出來的。”


    他確定方向,緩緩悄無聲息的朝著那棟土屋接近過去。


    走到那棟土屋窗邊,他呼吸微微粗重了些,緩緩朝著窗內望去。


    裏麵一片漆黑,什麽也看不到。


    路勝皺了皺眉,湊得近一點,想要看得更清晰。


    “你在看什麽?能告訴我嗎?”


    忽然一個溫和的聲音從路勝身後傳出來。


    他猛地一震,急速轉身,差點便拔刀而出砍出去。


    “你!!?”路勝連退兩步,才看清楚,這突然出現的人。居然就是之前才進村的那個青衣公子。


    對方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身上也沒有任何武器,就這麽靜靜站在他身後。


    兩人相距不過兩米。


    “你是何人?!”路勝沉聲道,對方居然能悄無聲息的潛到他身後,這份輕功步法,他還是生平僅見。


    “我?”公子笑容不變,回答道,“我叫甄意。你是赤鯨幫來善後的吧。


    這裏已經沒有鬼物了,不過要封鎖十日,不能讓任何活物進來這裏。”


    “原來是甄公子,您說的任何活物?”路勝心頭一動,趕緊恭敬的低頭道。


    “你可以理解為,任何人。”甄意微笑道。


    “明白了。”路勝點頭。


    “明白了就好。”甄意笑著點頭,“這裏你來處理吧,記住,在我離開後,不要讓任何人進來。”


    “是。”路勝低頭道。


    “對了,以後,讓洪明資不要這麽莽撞”甄意輕輕在屋子窗台上扶了下手,借力站直身體,然後轉身,朝著遠處緩緩離開。


    路勝一直低著頭,直到對方徹底遠去,消失在視野範圍內,他才緩緩抬頭。


    再回頭一看,土屋的窗台上竟然清晰的留下一個黑色掌印。


    他麵色陰晴不定,伸出手輕輕在掌印上碰了下。


    嘶


    一陣鑽心的劇痛沿著手指迅速蔓延全身。


    路勝眼看著自己食指上的血肉,飛速變黑,然後枯萎,像是中了劇毒,或者被強酸淋過,指頭上的肉急速幹癟下去,像是被戳破的氣球。


    哧!


    他當機立斷,迅速將手指尖的血肉狠狠一刀切掉。


    這團黑色的血肉掉落在地,很快冒出黑煙,消失不見。路勝全身內氣瘋狂的朝著他手指湧去,繼續抵抗殘留的部分黑色血肉。


    “好強的毒”路勝倒抽一口冷氣,痛得額頭出汗,脖子上青筋畢露。他仔細看著手指上的黑色,在消耗了大量內氣後,黑色一點點的慢慢消退。


    芝麻點大小的殘留黑色血肉,竟然足足花費了他八成多的內氣,陰陽玉鶴功和赤極心法全部合在一起,才勉強將這麽一點黑色血肉壓製下去。


    路勝拿起刀,小心的將這一小塊血肉也挖掉。


    盡管十指連心,痛得受不了,但他還是忍住劇痛,小心將那黑色挖了下來。


    “世家之人差距這麽大麽?”


    他心情越發沉重,再看了看窗台上留下的黑色手印。


    “此地不宜久留。”路勝趕緊轉身,打算先離開再說。


    忽然他眼角餘光瞄到井口,那裏邊緣放著一個包裹,黑紅色的包裹上還繡著一個碩大的路字。


    “是我家專用的布!”路勝心頭一凜,趕緊走過去,站在井邊將包裹拿起來。


    輕輕打開包袱,裏麵放著一些吃食和一封書信。路勝迅速打開看。


    信是留給路塵心的,上邊詳細寫了前往沿山城的方向,和他們會沿途做好標記,如何查找標記。


    “這是留給路塵心的信,也就是說,家裏來過這個村子。而且路塵心不見了。”路勝迅速分析出結果。


    “還好沒出什麽大事。路塵心本就不是什麽好貨色,無所謂死活。”但他轉念一想,“我記得我趕路時,這裏沒有什麽村子,為何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剛好是我家搬家路上才出事?”


    出了村子,外麵已經不見那甄意的身影,隻有周圍其餘赤鯨幫的好手守著。


    路勝將手上的傷藏在袖子裏。


    “你們都給我看好了,不準任何人進去,來兩個人回去報訊,讓替換的人來協同!”


    他開始安排封鎖這裏的人手,光靠這麽二十人肯定不夠。必須輪換。


    “是!”


    吩咐好屬下後,路勝馬不停蹄,又朝著沿山城方向趕去。


    家裏正在搬家途中,萬一遇到麻煩,進了其他禁地就麻煩了。他必須前去查看下。


    直覺告訴他,這事沒那麽巧合,也沒那麽簡單。


    騎著馬一路狂追,路勝沿著官道往前,隨著時間推移,天色漸漸晚了下來。


    不知道追了多久,他座下的馬匹終於有些支持不住,慢慢降低速度。


    而前麵官道上,路家的車隊也遠遠浮現在視野中,裏麵人群似乎顯得有些亂。


    路勝鬆了口氣,抖了抖韁繩,加快速度走過去。但還沒走近,他一眼便看到,其中一輛馬車上,居然掛著一個大紅燈籠。


    馬車進出的車門上,掛著一個血紅色的大燈籠,而透過車窗可以看到,裏麵隱約還掛了兩個一樣的紅燈籠。


    路勝的眼神一下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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