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天空烏雲有點密,遮蔽了星辰,一片黑壓壓,皇宮正門城上點綴著五彩花燈,最大的是二龍戲珠燈,映得一片通明。


    難得與民同慶,所有帶詩謎的燈都懸在城上的走廊,星星點點頗有情致,最關鍵的是,就算是城上,由於有著地龍,暖氣氤氳,能看燈能看民又不受涼,一些皇子或者公主郡主正在猜著燈謎,賞著遠處煙花,看著下麵的街道。


    牆上每隔五步,就有一個侍衛,今日喜慶,這些侍衛雖帶著刀,但都穿著大紅外套,顯得喜慶洋洋。


    “皇上駕到!”


    隨著一個白麵無須老太監在前麵大喊,這尖利聲音響起,喧鬧人群立刻安靜。


    太監穿著大紅袍,提著花燈在前引路,身後跟著幾個小太監打著燈籠,其後是皇帝,中年,身金黃袍,披大紅披風,身側有著十數個帶刀侍衛跟隨。


    皇帝出現,正嬉戲打鬧的皇子、公主、郡主都安靜下來,領首貴妃就上前一步:“參見陛下!”


    場內的人都跪了下去,高呼:“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皇帝讓眾人起身,見時辰差不多了,就吩咐:“開始罷!”


    “尊旨。”


    頓時三聲炮響,侍衛親軍穿著甲衣叮當作響奔出,立刻離城門攔截出了三百步,這是任何弩弓都不及的距離。


    就算是與民同慶,照樣得有皇家威儀和安全。


    下麵成千上萬的觀眾瞬間靜了下來,隻見城門上,突大樂而聲,龍旗上城,看得人眼花繚亂,侍衛更是金盔銀甲,威風凜凜,中間太監擁著黃輿停在了城上。


    燈光明亮,雖隔了幾百步,還能隱隱看見黃輿下一人,戴珠冠,金龍袍,微微帶笑,雖已年過五十,但看上去還健康。


    頃刻之間,人群和大片麥子一樣俯拜下去,山呼海嘯聲:“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禮畢,皇帝揮手還禮,隻見滿城喧鬧,鑼鼓爆仗,天色暗了下去,皇帝看了一眼皇子、公主、嬪妃,笑著:“你們不必拘禮,自己去玩,今天朕不怪。”


    這些皇子、公主、郡主這才起身玩耍,一些隻有五六歲小皇子和公主吵在一塊,倒比起平日裏多了一些熱鬧,多一點人味。


    皇城往四下看去是一片大廣場,皇宮太監侍衛趕著牛車,搬著煙花,稍後皇帝一聲令下就可以燃放。


    遠處一排排街道,此時大紅燈籠照亮,點亮了京城夜景,可以清晰看到遠處街道,花燈,煙花,來來往往的熱鬧人群。


    這些雖有趣,但看多了也就這樣,皇帝隻在城略看了一會,就是轉身欣賞著城上的花燈,今年花燈樣式比起往年多了不少,燈謎也都有趣,皇帝看著點著頭,太監看著此情景,就在笑。


    皇帝一路行著,他已經沒有太後,沒有皇後,這時妃子地位最高就是代行皇後的貴妃,時不時的也有嬪妃接著話,有著平日裏沒有熱絡,正說開心,皇帝突想起了一人,問著:“長公主何處去了?”


    一個太監有些顫顫抖抖上前:“陛下,長公主領小郡主帶著侍衛們去外麵賞花燈去了,小的不敢攔。”


    聽著這話,皇帝臉色一變:“皇家貴胄怎可以輕易去這樣燈會,要是有事,那可如何是好,快喚回來。”


    皇帝的話才落,傳來長公主的聲音:“陛下,你何必發火,我隻是出去逛個花燈,已經回來了。”


    長公主前來,身側帶著郡主,小郡主則抱著一盞花燈愛不釋手。


    見到長公主,皇帝板著臉嗬斥:“你怎麽這樣不小心?”


    這是自己唯一的幼妹,附馬因自己大業戰死,隻有一個女兒,擔心居多,哪是真罵,長公主就笑嘻嘻的說:“皇兄,我就是出去玩會嘛,有侍衛護衛,你還擔心我有什麽事?”


    “叫陛下!”聽長公主的話,皇帝一陣無奈,板著臉說。


    自己的這個幼妹,平時寵愛居多,結婚後和附馬感情不錯,自附馬夫去世,這妹妹的性格就有些變化無常,借著身份辦事,添點錢奢侈一些,隻不涉及大事,都能容忍,畢竟自己隻有一個妹妹了。


    “皇兄,這樣節日,您就不要嚇我了。”長公主裝著受到了驚嚇,已漸中年,還有著小鳥依人的模樣。


    “真拿你沒辦法。”皇帝看著苦笑,不好再訓責,轉板著臉問:“長公主,你出去胡鬧夠了,這樣開心回來是有著什麽好事情?”


    “陛下,自然有著好事,你看我尋著的東西。”長公主遞上一卷書稿,還有著墨香,是才剛寫,皇帝說:“尋著什麽好東西了獻給朕。”


    說著接過就看了起來。


    “笑語盈盈暗香去,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初念著還帶著笑,念到眾裏尋他千百度之時,突雙眉緊蹙——少年時和皇後邂逅相逢,素手侍奉的溫情,端湯的纖纖素手,有時批閱文件,突回過神來,發覺皇後還坐著繡花,那看著自己的脈脈柔情……


    一瞬間皇帝癡了、怔了……似乎皇後的音容麵貌恍若昨日,記得自己決心造反時,她神態自若,低眉說著:“相公決定的大事,我怎能插口,相公要是能成,妾身隻跟著享福,要是不成,自然就隻有跟著您去了。”


    一切的一切,轉眼之間就落到那個細雨黃昏,她戀戀不舍最後目光……轉眼已經過去五年,這些心疼的往事——他故意忘記了,但隻一提醒,立刻如此鮮明,鮮明的讓他立刻滲出了淚,連忙擦了,轉過:“長公主,我們單獨逛逛!”


    老太監上前:“陛下不可。”


    皇帝板著臉說:“朕跟長公主單獨說說都不行麽,難道還有人在此行刺朕?”


    貴妃在一側,有些神色莫名看著長公主,皇帝對長公主的縱容,敬愛,真是令人羨慕,更對著拿上來的文卷看去,皇帝剛才夢中一樣的表情使她嚇了一跳。


    行了幾步,皇帝才持著書卷問:“誰人之作?”


    “應州解元裴子雲。”長公主輕聲應答,剛才皇帝惘然回顧的表情落得了她的眸中,就知道這詞已打動了皇帝的心,不知道為什麽,沒有半點喜悅,隻是有些心疼,皇帝其實是情種,隻是對皇帝這職業來說,似乎太過奢侈。


    “裴子雲,裴子雲,可是應州將進酒的裴子雲?”皇帝想了想才想著起來,也是聽聞過裴子雲的名字。


    “是的,正是此人,剛才我遇見這人,指著燈謎要他猜了,一會就猜著出來,隨手指著燈火闌珊處,讓著作詩,行了三步就成了此詞,我也恍如見到貞郎,這人真是才思敏捷。”長公主說著。


    “此人既有如此才,又在春闈前趕到京城,想必是來考進士,不會是來求著長公主想走捷徑,其實單憑這詞,朕就得取中,少不了一個三鼎甲。”皇帝似真似假說著,臉上神色看不清楚,隻聽著語氣,心情似很是不錯,又似乎不好。


    “咯咯、隻怕陛下你取不了了,此子已入了道門,這次來確是求我辦點事,不過可不是科舉的事……”長公主大大方方說,也不遮掩。


    皇帝聽著就看了周圍一眼,說到這事,剛才情思已不在,打斷了話,沉吟一會說:“宴後說給我聽,現在燈會,盡情遊玩才是,不談事。”


    “是,陛下。”長公主就行禮。


    隨著皇帝一聲令下,廣場中煙花綻放,整個皇城門就是變成了煙花海洋,紅的,黃的,藍的,紫的,美麗煙花布滿整個天空。


    一個小公主被一個嬪妃抱在懷裏,小眼看著遠處的煙花,嘴裏嘟喃:“好美,好想天天都看。”


    一個稍大一點皇子則答著:“妹妹,這可是一年燈火才有一次,要看還在等到來年才行了。”


    “母妃,我不嘛,我不嘛,我要天天看。”這公主抓著嬪妃衣服就撒嬌,嬪妃無奈的摸著哄著。


    元宵燈會,一年一度的盛景,在京城隨著皇城前的煙花升起,原本欣賞著花燈的人群都向天空看去。


    裴子雲正沿著街道回去,也抬首看著天空煙火,宛回到了地球,就是無言,良久,搖了搖首:“長公主既答應了,明天一早千兩黃金就得送上,還有季侍郎處,也得奉上黃金百兩。”


    “餘下的黃金,盡數換成銀票罷。”想著,裴子雲丟下莫名的惆悵,向著家而去。


    煙花燃畢,大太監就上前稟告:“陛下,還望陛下移步開宴。”


    隨著禮樂響起,皇帝起駕,眾人都起身入宮。


    這時宮女太監,都輪流不息的上著菜品,保持著溫度,免得涼了。


    長公主跟隨在皇帝一側,領小郡主一同入座,隨皇帝令下就是開宴,熱熱鬧鬧,喜慶萬分,時不時就有皇帝對成年皇子考核,詩篇,文章,隻是隨意,錯了也不批評,答好就有賞賜。


    宴完,皇帝起駕,入得禦書房,稍後就有小太監遞上醒酒湯,皇帝進了書案,一疊裴子雲資料已堆在了案上,拿起看了起來,稍後說:“宣長公主進來。”


    “宣,長公主覲見。”門口小太監高聲喊,緊接一個太監領長公主入門進入了禦書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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