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上殺聲停止,變化發生了,遠遠可見哐啷有聲,城門緩緩大開,雖有著預料,但是前陣還是緊張起來。


    頓時旗號舞動,前鋒變陣,箭隊上前,組成一個弩弓陣,卻見門洞空空,片刻一人奔出,手揮一白旗,高喊:“我等降了,我等降了。”


    接著,黑壓壓一片各色袍服的官員和將領,分成兩撥,按照身份的高低,高聲唱出名字,轟一聲跪倒在地。


    “來人,檢查濟北侯人頭、官印,收繳武器,派人入城接管降軍。”裴子雲也不進城,以免遭了埋伏,卻安排部隊先入城。


    “陳永,你配合參議率軍入城,誰要是敢作奸犯科,立刻斬了。”


    “是,真人!”陳永立刻應了,點軍入城,避免有人設伏。


    校尉也立刻上前,配合官員,接了人頭,令牌,大印,仔細檢查,確認無誤,這才返回到裴子雲麵前:“真人,是濟北侯的人頭,確認無誤。”


    “好,罪首已被誅伏,我自按照約定,赦你等無罪,隻是你們官職卻不能保留了,一概革去烏紗帽,聽候朝廷處置。”裴子雲看著跪著的降將降官說著。


    “謝王爺,謝真人。”


    這些降官降將再次謝恩,就有著校尉上前革去了烏紗帽。


    承順郡王有些緊張,這時跟在裴子雲的身側,看著滿是血腥的,有點顫抖,又努力挺直了腰背。


    “對降卒進行清理入冊,應該淘汰回鄉就回鄉,這些百姓重新安排,跟隨降卒回縣回鄉。”


    “是!”軍中收繳兵器,清點名冊,都有條不紊。


    良久,城門到通向總督府的街道,都三丈一哨五丈一列,都站著肅立警戒的軍士,個個肅容,如臨大敵。


    裴子雲騎在馬上看著,似有所思,陳永才出來,稟告:“真人,城中已確認沒有危險,已可入城。”


    風吹過,裴子雲才放鬆了一些,露出了笑意,舉著馬鞭向前:“王爺,這應州叛亂平了,我們入內就是。”


    聽著裴子雲的話,承順郡王點了點首:“一切都由真人安排。”


    “入城”隨著裴子雲一聲令下,大軍啟程入城。


    沿街坊樓民房中,偶爾也有在窗口縫隙處看望的人,也門戶禁閉不敢出來,清靜冷寂鬼蜮一樣,讓前呼後擁的裴子雲很是滿意,不會矯情認為無趣。


    一路抵達到了總督府,照壁前已站著親兵,垂手侍立在朱漆銅釘大門前,幾個先進來的官員和校尉鵠立在側。


    見郡王和裴子雲過來,都跪了下去,一個四品文官,四十歲上下,高顴骨凹,精幹麻利,熟練行禮,這人裴子雲其實認識,參議陳遠之,他逃過了一劫,又不是郡縣主官,沒有失土之責。


    是目前應州幸存的最高級的文官之一了,剛才入城清點的就是此人。


    這時亦步亦趨跟著,沿著甬道進來,總督府很宏偉,能看見新修飾的痕跡,裴子雲站定,嗟訝不已,又對著陳遠之說著:“賊侯僭越稱國公,有不少是違製,這些要全部拆除。”


    “不過郡王在此不要緊,隻要不僭越郡王規格的正殿,有請郡王入住。”


    “真人,您是主將,應該住正殿。”郡王說著。


    “不,您才是主將,我本道人,不應該住在這裏,但還沒有完全卸任,有天子劍和令牌,不能過於謙遜,以免折了朝廷體麵,我住西院好了。”


    轉口又對著承順郡王說著:“王爺,您車架勞累,不如現在就去休息,明天再議事成不?”


    陳遠之暗讚著裴子雲天擅聰慧韜晦有術,口裏答著:“是,下官這就按這個安排下去。”


    承順郡王略一遲疑,也不推辭,自己一行人進了主殿,房間自收拾幹淨,裴子雲去了西院,有人送上了澡桶,痛快洗了,又換了新衣服,趿上鞋子踱了兩步,就去了書房。


    書房有一叢書架,但是不多,裴子雲左右看了,一笑:“這就是總督書房?”


    入座沉思,現在大破州府,平亂濟北侯已畢,是蓋棺論定之時了,裴子雲命人磨墨鋪紙,定了定神,就書寫匯報。


    大破濟北侯,早有定案,都一一寫上。


    燈光明亮,漸漸到了黃昏,夜色沉暮,偶爾能夠聽著草叢中傳來的蟋蟀聲。


    “水,給我取水來。”


    承順郡王口渴,呼喚陳公公而來,隻見隨從一陣手忙腳亂,陳公公提一個茶壺而來,水倒滿遞上。


    承順郡王喝了水,才躺在床上,向著陳公公問:“入夜可有什麽事?降軍可有動靜?夜晚可有刺客?或又有別的消息?”


    聽著承順郡王擔憂,陳公公笑著:“王爺,裴真人安排的精細,下午到入夜,都沒有什麽事發生。”


    “哦!”承順郡王聽著,有些失落了起來,看著承順郡王這樣子,陳公公才說:“王爺,裴真人送了折子來了。”


    聽著有折子來了,承順郡王眼前一亮:“快,快取來,我看看。”


    “是,王爺。”陳公公轉身取裴子雲的奏折,承順郡王接過折子,在燈光下,仔細的看了起來。


    承順郡王雖小,可看折子很認真,看到了自己居中調度有方,指揮陳永一舉攻克州城,不由臉有些紅,又歡喜說:“父皇看著我立功,想必很歡喜。”


    陳公公站在一側,跟著笑了起來:“是啊,王爺,您立下這功勞,不說來日,想必不久,就會晉爵了。”


    “嗯!”


    大徐製度,皇子賜名即受封,先封節度使,遇大禮移鎮,再封國公,封郡王,封王,遷轉亦有次第,不遽封。


    皇子理論上都能封郡王,但是封不封親王就難說了,這看皇子背景、本身品德才幹、以及皇帝心思。


    現在有這功在,封親王就十之八九了。


    郡王歲俸銀五千兩,祿米五千石,親王歲俸銀一萬兩,祿米一萬石,收入也倍增了一倍。


    承順郡王欣喜翻折子看著下去,這折子格式很特殊,每次戰役分一行,參與者是誰,誰的作用大,簡約明晰,絲毫不亂,把各將功績和事情說得清清楚楚,不由暗暗佩服。


    看了一會,承順郡王伸手揉了揉眼睛:“裴真人折子寫的真好,比著我在父皇那裏看的折子清楚明白多了。”


    “王爺,裴真人頗有大才,不然也不能這麽快平定應州之亂。”


    陳公公說著,聽著這話,承順郡王不由點了點首:“的確如此。”


    “王爺,你年幼,看久了折子對眼睛不好,不如明天一早起來再看?”陳公公勸著,承順郡王略躺著,隻才是躺下,心中卻按捺不住,起身,搖手:“我再看一會就去睡。”


    說完揉了揉眼,又是看了起來,裏麵描述陳永幾次參與戰役,功勳很多,說到了忠勤伯,裏麵也沒有掩飾,說:“啟北之役,看似防守,實牽製賊軍主力,於戰局有舉足輕重之功也。”


    又說著:“蒙堯身水師都督,不以臣是道人而輕視,聽令嚴格,一絲不苟,不為求功而妄動,顧全大局,鉗製應州水師,裨益戰局,其功也大矣。”


    列將一一說明,不少了誰的功績。


    全部看完,承順郡王才把折子合著起來,重重的吐了一口氣。


    “轟隆”突一聲驚雷響起,緊接就是劈裏啪啦的雨落下,承順郡王一驚,緊接著又笑著:“叛亂都是平了,我在屋內,又怎會怕區區風雨雷電。”


    “是啊,王爺自小就有著果敢。”陳公公笑著說著:“這次平亂就是明證。”


    聽著這話,才十二歲的承順郡王卻神色一正:“真人說我居中調度有方,實是敬我愛我,可孤心裏清楚,並沒有這事,是真人運籌帷幄廟算千裏,才得以順利平亂,而這種大功,在折上不言一句,以此觀真人心胸,亦大矣!”


    “臣下奉我愛我,而孤安敢真竊之。”


    “你磨墨,孤也要寫折子,讓父皇聽聞,孤雖年幼,卻一直派人記錄此役真人言行指揮,當附錄呈上,讓父皇看的清清楚楚。”


    說著,郡王突想起一人,眉一皺,怔了下,神色露出超出了十二歲的成熟:“把真人的折子複寫一遍,派人去送給忠勤伯。”


    “是!”陳公公應著,在硯中給郡王磨墨了起來。


    片刻,郡王就親筆,一字一句的寫了起來,陳公公看著,心裏浮現出驕傲和歎息,其實承順郡王自己不覺得,但是在成年人的角度看,承順郡王其實非常不錯,具備種種品德和潛力,隻可惜的是,他太年輕了。


    “皇上身體不佳,還能治天下幾年?太子又有兒子,不可能讓幼主登基,所以王爺是沒有機會了。”


    “就算王爺沒有機會登上大寶,但太子還算仁厚,王爺憑著這功,大可順順利利當個親王,也算是善果了。”


    “不過,要是王爺能得裴真人輔助,再得到一些機會,說不定……”想到這裏,突一記沉悶的雷聲落下,一道明閃將房間照得一片慘白,震得房間簌簌發抖,驚得這陳公公渾身一顫,卻再也不敢想下去了,連忙掩飾說著:“王爺,雷雨大了,我去關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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