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元清看顧璵遠遠走來,並未詢問,而是等他到近前,又一起下山去。顧璵也沒有說話,就這麽沉默著走了一程。


    倚雲峰名字好聽,景致卻不怎麽樣,植被稀疏,岩石裸露,好多地方都是光禿禿的。風一吹來,莫聽層林搖曳,隻顯荒涼。


    “年末道院就要擇收弟子,屆時有場大典,還請貴方過來觀禮。”快到半山腰時,盧元清忽然開口。


    “哦?那先恭喜道長了,我必定遣人前來。”顧璵笑道。


    “嗬,聽聞鳳凰山收徒六百,我道門各觀也不過五百二十八名,再擇優選取,估計所剩不多,有二三百人便是意外之喜。”


    “你我收徒的理念不同,無需在意這些。”


    顧璵打量了對方幾眼,道:“我觀你丹氣菁華,心神通徹,隱隱有盈溢之象,可是要突破了?”


    “現在還略早,約莫在一二年內。”


    盧元清不顯自得,頓了頓,莫名轉換話題:“待大典禮成,我打算去魚山取寶,居士可要同行?”


    “我已經取了兩眼,事先有言留給後人,你想去便去,不用顧慮。”


    顧璵對他真的沒啥惡感,還提醒道:“前兩眼法寶眾多,你們最好準備齊全,以免再度流失。”


    “正是,要多帶些人手才好。”


    盧元清說完,又是沉默。


    二人並肩走著,已經快到山腳,下麵有道院雜役來往,擔著米麵蔬果挑上朱嶺。顧璵過來,就是為了譚崇岱的殘魂,這會也要走了。


    他剛想跟對方告辭,盧元清卻忽道:“你可知,政府又找到了兩把劍?”


    “嗯?”


    顧璵一怔,忙問:“你是說遊仙派的劍器?”


    “一柄在蜀地,一柄在北海,都是今年的事情,前後沒差一個月。他們沒找道院驗證,許是放置京城了。”


    “那你怎麽知道的?”


    “我自有消息來源。”


    噝!


    顧璵皺眉,當初七柄劍器,飛出去六柄,後來找到一把黑水劍,已經報廢,現藏於鳳凰山。此外還有一顆劍種,仍然不知所蹤。


    最重要的是,這個消息,鳳凰山竟然完全不知情!


    “……”


    他看著盧元清,盧元清也看著他,還是那副清水臉,然後伸手示意,表示要再送一程。


    於是二人順著山中野徑,蜿蜒而下,很快消失在密林間。


    “數年前天地初變,時間緊迫,壓力重重。不得已,他們才建立道院,借道門之勢發展力量。


    修道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他們當然想培植親信,但那些人在俗世打滾,紅塵心思,怎麽可能成道?我們就不同,自幼修習,本就是做這個的,所以道院才被拉出來,做權宜之計。


    不過此一時彼一時,政府醞釀了五六年,你覺得他們會完全相信道院,不培養自己的人手麽?”


    盧元清邊走邊說,語調平穩,沒一絲感情色彩,似講述著與自己毫不相幹的東西。顧璵沒有回答,果然,又聽對方道:


    “我們的功法都被收去,這是根本。表麵上,道院風光無限,天下良才皆入轂中。可天下有多大,良才又有多少?區區五百二十八個?


    就算他們以前沒人手,但找些璞玉孩童,從小開始培養,以他們的資源和執行力,到現在又會如何?別的不說,就說白師弟的術劍譜,據傳已在軍中教導,嗬嗬,幾百萬的軍隊,人人必修……”


    他似乎言盡於此。


    “我之前也想過,政府肯定會秘密培養自己的力量,但沒你這般直接接觸,終究是霧裏看花,如今聽你一說……”


    顧璵張了張嘴,最後歎了口氣。


    永遠不要低估一個大國的眼界和能力,他們一直沒有低估,可此時此刻,卻感覺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始終在背後把控方向。


    尤其是老顧,他與政府接觸的過程中,基本保持平衡,甚至有幾次稍占上風。他以為,是自己的實力和政府需求所致,現在想想,可能是對方有意為之。


    自己需要那些利益,而他們也需要自己——利用人仙之能,去探索一些東西。盧元清挑明這點,怕是向鳳凰山示好,有正式結盟之意。


    顧璵有所察覺,卻不想明確回應。


    在某些事情上,可以達成統一戰線,但各自立場不同,不可能正式聯盟。


    “修行一途,總歸是境界為王,待到雲端之時,大問題自然成了小問題……日後再會,不必遠送!”


    話落,金光衝天而起,劃過天際不見。


    盧元清見狀,不禁輕輕搖頭,道理他不懂麽?比誰都懂,做出這副姿態,不過是求取對方立場罷了。


    …………


    “砰!”


    “榮直,勝!”


    鬥技場上,一個二十來歲的妹子應聲摔倒,背部像被重錘猛鑿了一下,骨頭都快碎了。而她的對手,是一個稍大的青年,滿臉冷淡,毫無憐香惜玉之情。


    “好了,各組比鬥結束,公布十名人選!”


    小堇跳到場中,大聲道:“玄天殿五名,曾可兒、雷驍、袁淩杉、蘇行舟、榮直。應元殿五名,遊宇、陶通、陶怡、王蓉、關夢怡。此次由我帶隊,你們盡快整理,明日出發!”


    “是!”


    被點到的十個人齊齊應道。


    這正是雙方鬥技,決出人選,奔赴蛇島開發據點。每半年一輪換,這次小堇,下次就該龍秋帶隊。


    弟子們不覺得是件苦差,反而興致勃勃,都搶著要去。一是山中無聊,現在傳符術成熟,在別處也能修習課業。二是開發地盤,哎喲,這是多大的成就感啊!


    想想若幹年後,後來的師弟師妹們登陸蛇島,可以盡情顯唄:看吧,這是我們當年打下來的,牛逼的可得叉會兒腰!


    這十人中,六男四女,各有所長。簡單收拾了一下行李,興奮的輾轉無眠,一晃眼到了次日清晨。


    大家在小廣場聚集,等了片刻,氣流湧動,顧璵憑空出現。


    他長袖一揮,一隻白骨梭舟就浮在河麵上,沒廢話,直接將十一個人送入其中。梭舟下潛,順著河道一路向東,直奔渤海口。


    “……”


    十個人是懵逼的!


    過了半響才回過神,也不敢大動,鬼鬼祟祟的左捅捅右摸摸,滿是好奇。尤其透過“窗戶”,清晰的看到水底世界,更是驚歎不已。


    小堇也頭一回坐,一個勁嚷嚷:“你有這好東西,還不早點拿出來?你跟我姐去海上浪,把我們留家裏,還有良心麽?這是蛟骨做的吧,哇,沒想到用處很大嘛……哎,我姐那邊的鯨船怎麽樣了?”


    “還在研究,那個要大很多,裝載量也不一樣。”


    “那不就是輪船嘛?嘖嘖,我早就說海上寶貝多,讓你們去瞧瞧,怎麽樣,果然有吧。”


    “你什麽時候說過?”


    “反正有啦!”


    就這麽叨逼叨叨逼叨的,沒有全速行進,半天也到了渤海口。


    梭舟跟著往西北拐,距陸地十公裏左右,一座小島出現在眼前。島的三麵都是暗礁,一麵相對安全,但也是鵝卵石沙灘,隻容小舟停靠。


    周遭的海麵上還籠著一層薄霧,那是島上太過濕熱,與海麵的低溫相衝所致,隱隱綽綽的,提供了天然屏障。


    梭舟浮出水麵,十一個人依次上島,顧璵問:“你幾時回去?”


    “我起碼呆半個月吧,把他們伺弄好了才能走。”小堇道。


    “嗯,到時你自己回山,我沒空接你,小心別被發現。”


    “哎哎哎……我操你大爺!”


    小堇急慌慌的追了兩步,眼瞅著梭舟沉入海底,氣到渾身炸毛,鼓吻奮爪。她對著海麵吵了半天,回身看到一票憋笑的弟子,愈發惱怒。


    “笑什麽笑,都給我滾上去,你們的地獄生活開始了!”


    ……


    相對於曾可兒、遊宇等知名弟子,蘇行舟和榮直這兩張新麵孔,之前表現的並不突出。他們的實力在六百人中,能排到中上,但重要的不是這個。


    倆人都是二十出頭,念過大學。蘇行舟學過機械製造,自己更是手工達人,腦洞流,經常弄出一些實用的小玩意,在做任務時幫助很大。


    榮直呢,家裏世代行醫,曾祖父在清末時還做過醫官,本身也精通藥理。把他們倆弄來,可謂發揮特長,以便迅速紮根蛇島。


    當然,現在探索環境是首要任務。小堇站在鵝卵石灘上,拿著地圖細細查看:此島長1500米,寬800米,主峰海拔216.9米,四麵多懸崖峭壁,以及林叢、石穴、山梁和陰穀,開闊的平地幾乎沒有。


    島上大概有2萬條異化的黑眉蝮蛇,它們耐性極強,會變色,毒性生猛,身軀不長,卻非常能吃,能把嘴張到120度。


    “這裏是以前的科研中心,有棟二層小樓,有水井,還有風力發電機。”


    小堇指著中心處的一個紅圈,吩咐道:“有兩條路可以過去,我想分頭行動,你們有信心麽?”


    “有啊,我們好歹修煉了一年多,連幾條蛇都搞不定,出去就別混了。”雷驍道。


    “就是,這又不是恐怖片,分兵就等於送人頭,不怕不怕!”曾可兒笑道。


    “那好,你們五人一隊,我不跟著,到小樓集合,馬上出發!”


    小堇身形一晃,居然自己跑掉了。


    十人大眼瞪小眼,不過也清楚,這就是她的教學風格。其實曾可兒覺得挺好,因為龍秋太溫柔了,木有激情。


    妹子特生性,當即小手一揮,喊道:“應元跟應元,玄天跟玄天,比賽還沒完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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