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的被強行搭車,馬鈺當然不爽。


    但他不敢表現出來,戰戰兢兢開了幾十公裏,見那人沉默寡言,沒顯出什麽傷害性,膽子不由大了些,時不時的往旁邊瞄。


    那男人看不出年紀,頭發亂糟糟的,帶著很多白發,眼窩很深,鼻子又挺又直,嘴巴寬大,麵部棱角鮮明。再配上精壯十足的身體,和一身爛成布條的衣裳……哦,或許它本來就是幾塊破布。


    嘖嘖,隻覺一股粗獷豪邁的原始氣息撲麵而來。


    “大哥,您貴姓啊?我叫馬鈺,開車的,專門在這條道上跑。以前可沒見過什麽人,您是第一個人,哎,您從哪兒來啊?”


    他本就是個話癆,讓一個話癆閉嘴,還不如殺了丫的。


    “……”


    男人瞥了他一眼,似乎思索片刻,道:“我叫灰爪。”


    “灰爪?怎麽跟獵人寵物似的……哦我懂了,法號是吧?師父給你起的。你說自己是散修,那肯定沒門派了……對了你到哪兒下啊?”


    “你去哪裏?”


    “我到瑞麗。”


    “那就到瑞麗。”


    男人的話非常少,講話似乎是件很困難的事情,雖然安安穩穩的坐著,眼睛卻不斷打量著車內飾物,充滿了明顯的好奇心。


    馬鈺是個自來熟,聊了大半路,已經腦補了點逼數。


    唉,也是個倒黴孩子啊!無父無母,跟著師父在深山老林裏學藝,好容易學成下山,兩眼一抹黑,屁事不懂,可伶可憐!


    他眼珠子一轉,迸出點想法。


    陶家上拜真人,下懾滇西,大概有幾十萬人或直接或間接的,都在為陶家工作。他們一直在招攬民間修士,以處理當地的一些小紛爭。


    這大傻個子貌似實力不弱,介紹上去,真要選中了,還能得點獎金。


    於是乎,丫展開三寸不爛之舌,極力忽悠對方去陶家落腳。男人的社會經驗非常少,聽說能解決身份問題,食宿問題,每月還有薪水拿,不禁心思大動,答應跟去瞧瞧。


    傍晚時分,卡車抵達瑞麗。


    馬鈺交完了貨,又急慌慌來到一家公司,找到經理。


    “我一朋友,從小跟著師父學藝,剛出來混,黑戶……不是不是,就一散修,但實力不弱。”


    “散修?”


    經理狐疑的看著那男人從車裏下來,然後就嚇了一跳。


    嗬,這身高得有兩米了吧!一水的肌肉塊,戳在那兒就跟座山一樣,威風凜凜。


    “賣相倒是不錯,不過也得按程序走。依照規定,你有人舉薦,還需過關審核。你準備準備,明天給你安排個對手……”


    “不用準備,現在就行。”男人道。


    “那好,你跟我來。”


    經理自然沒意見,抹身帶著倆人進了公司內部,穿過像模像樣的辦公區,轉到一個大後院。


    這裏就像豪華版的老四合院,三人進了主屋,裏麵正有幾人輕聲交談。個個神氣飽滿,一瞧就是修士。


    “小魚,你過來。”


    經理喚過一個十幾歲的少年,這孩子是陶家培養的孤兒,擅使符籙,實力能排到中等。


    “你們切磋切磋,點到即止。”


    “明白!”


    小魚經驗豐富,知道咋回事,笑道:“大個子,我們倆也不用費力氣,一招定勝負怎麽樣?”


    “好!”男人點頭。


    “那你小心了!”


    小魚足尖一點,刷的後撤十幾米,拉開距離,隨手抖出一張符籙。符籙呼的燃燒起來,結果還沒等形成攻擊,他就眼前一花,一個巨大的身軀在瞳孔中瞬間放大。


    砰!


    少年妥妥飛了出去,被拍扁在牆上,又順著牆壁溜了下來。


    一拳,隻有一拳!


    男人收回右手,像打了隻蚊子似的毫無波動。


    屋內眾人皆驚,小魚雖然是後天,但實力有目共睹,沒想到一個照麵就被碾壓。那男人速度極快,自己等人居然捕捉不到動作軌跡。


    經理更是激動,連連問:“你修的什麽術?你師父是誰?有沒有名號?”


    “山野散修,沒什麽名號。我這一脈最重淬體,速度力量都超於常人,別的方麵卻差了許多。”


    “你是說你不會道術?”


    “不太精通。”


    “哦,那也很不錯了!”


    經理嘖嘖讚歎,越看越中意,多好的一個貼身保鏢啊!


    當即,經理拍板,收下此人,簽訂勞務合同。嗯沒錯,就是正兒八經的勞務合同,明確了服務年限和月俸,這可是受法律保護的。之後,他又親自帶著對方,來到另一座院子。


    “這裏還沒住人,你是頭一個,喏,最大的那間給你了。”


    他忙前忙後,給安排的明明白白,最後道:“對了,你這名字太難聽,最好改一個,你姓什麽?”


    “我從小跟著師父,沒有姓。”


    “哦,那你要是不介意,就跟小魚一樣,也姓陶吧。名字麽,就取你一個灰字,陶灰寓意不好,叫陶輝怎麽樣?”


    “可以。”


    男人點點頭,真的不在意。


    而待經理走後,他關上門,自己站在屋裏四處打量。一會擺弄擺弄茶具,一會看看桌椅電視,一會試試馬桶牙刷牙膏……然後又撕開一盒激情絲滑版的杜蕾斯,卻搞不懂是什麽。


    最後,他跳上床,仰麵躺下,這床有點小,兩隻大腳耷拉在外麵。


    男人看著上麵的天花板和吊頂,回想著這奇妙的一天,一張張臉孔在腦海中掠過,有的好奇,有的嫉妒,有的羨慕,有的驚喜……


    這就是人麽?這就是做人的感覺?


    男人閉上眼睛,泛出一絲不屑的嘲笑,人啊,真特麽不痛快!


    ………………


    “唔……”


    顧璵呻吟一聲,勉強睜開眼,哦sorry!他現在發不出聲音,也沒有眼睛可睜。


    所以準確的說,是他穿過裂縫之後,忽覺意識一暗,似乎昏睡了許久。這種感覺很怪,仿佛回到了母體的羊水中,變成了剛剛形成的胎兒,隻有一股微弱的意識,還能證明自己依然存在。


    這應該是很可怕的情況,他卻覺得很安穩,自己真的像孕育在子宮內的幼體,源源不斷的養分和能量正從四麵八方湧來——隻是還吸收不了。


    他看不見,聽不到,隻在不遠處的地方,隱隱約約傳來一絲聯係——那是孔雀的氣息。


    顧璵沒有妄動,索性呆在原地調整,不知過了多久,才適應了些新環境。他小心的運轉神念,猛地向外一探。


    轟!


    雞蛋被敲碎了殼,一個新世界瞬間呈現在神念之中。


    沒有天地日月,沒有山川河流,沒有人群社會,甚至連顏色都沒有。虛蒙空幻,層層疊疊,混沌向四麵鋪開,無邊無際。


    在最底層,便是那些靈魂碎片,它們是基本單位,如浩瀚的光之海洋,鋪滿了整個魂界底端。


    海洋上麵,則是數不清的靈魂光球,大小不一,到處遊蕩。


    頃刻間,一大片光球消失——七天已到,轉入下界。頃刻間,又一大片莫名出現——萬物衰敗,靈魂升天。


    那些光球就在忽然消失與忽然出現間徘徊,彰顯著魂界最常見的自然規律。


    顧璵“看”的有些愣神……


    蜉蝣朝生暮死,壽命僅有一晝夜,乃至幾個小時。


    瑪士撒拉小蟲,據說是世上最長壽的生物(一種細菌),足足活了2.6億年。


    人類曆經春夏秋冬,喜怒哀樂,生老離別,短短數十年卻像填充了永遠。


    而這些東西,在最平常不過的靈魂交替麵前,都顯得格外渺小。


    在這一刹那,顧璵有點明白了,為什麽魂界能淩駕於物質界之上,一個是創造者,一個是被創造……


    “冒險一試,果然來對了。隻有在這裏,才有我晉升神仙的機緣。”


    直到此時,顧璵才得空打量自己,這一看不要緊,好家夥!完全成了一個神魂體,以光球的形態漂浮著,混在數以億萬的同伴中毫不起眼。


    他觀察了一下周圍,沒有半點不同,更沒有任何參照物。他試著分出一絲力量,想在此處留下印記,以確定裂縫的位置。


    結果剛剛刻下,就從旁邊竄出一隻光球,哧溜便吞了下去。


    噝!


    顧璵微微一痛,轟的分出一半力量,將光球砸的稀巴爛,然後各種犯愁。


    顯而易見啊!等級高的光球對那些弱小的波動,有種本能的吞噬欲。可他又不能留下太強的印記,一是怕引來什麽大家夥,二是自己現在可是徹頭徹尾的神魂體,每分出去一點,力量就削弱一點。


    嘖,如果失去了裂縫位置,自己還能不能回去?


    顧璵思索了半天,決定暫不去想,還是以探索為重。他喚過孔雀,謹慎的附在背後,隨便找個方向進發。


    孔雀算是原住民,苦逼還鄉心潮澎湃,雖然也是一坨屎狀,但氣勢特軒昂。


    唉……


    老顧瞧它那德行,破天荒頭一次,竟然湧出一種可憐弱小又無助的感覺。


    子在川上曰:“新手村內橫著走,一換地圖渣成狗。新地圖裏橫著走,再換地圖再成狗。”


    古人誠不欺我!


    (哎呀,看來我這個月不斷更的目標極可能達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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