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縣裏回來,二流又被叫到了鎮上,吳倩給了他一大包農藥,說是稻飛虱變種的專殺農藥,在附近的田裏試了,效果很好,這些都是高原村的,讓二流帶回去交給劉越清。


    二流便帶上農藥回家去了。劉越清拿到藥,很快便組織人員按照用藥說明撕到田裏,一夜之間,田裏的稻飛虱死的死跑的跑,不見了。籠罩在高原村眾人心頭的陰影就此消散,眾人臉上又恢複了笑容。


    這次劉越幹一家受的損失最重,但並沒有因此影響他的好心情,慶嫂子妊娠反應越來越大,樂得劉越幹不得了,對慶嫂子自然百依百順。村裏人由此聯想到劉越幹的莊稼,漸漸地形成了一個言子:劉越幹播種——穀子變成娃。人們一見麵就問劉越幹,穀子呢?劉越幹保準會笑著說,當然落了。眾人便哈哈大笑。


    或許是受了“春泥塚”的刺激,有明堂的迷信最近收斂了許多,甚至給劉越清提出來,要參加義務打穀隊,這是給孤寡老人打穀子的。在劉越清心目中,有明堂對他有恩,他便爽快地答應了。


    要求參加義務打穀隊的,還有二流和劉越深。二流是盡一份力服務鄉親們,劉越深則是為了掙表現,好當村幹部。


    這段時間,劉越深都跟著二流跑。不為啥,二流是團支部書記嘛,在家的年青農民入了團的就那麽幾個人,二流沒什麽事,主要的工作便是到村部打雜,寫寫算算的。劉越深則履行著他那村部辦公室主任的責任,把村部打掃得幹幹淨淨。


    劉堂河與劉越清商量,定了日子在農曆八月初一這天開秋收動員會。劉堂河是看這時間不等人,越快開越好,而劉越清則是看了黃曆,那一天恰好是黃道吉日。


    劉堂河叫劉越深挨家挨戶去通知,這可是露臉的機會,劉越深屁顛屁顛就跑去了。手中有人可用,劉堂河得意了幾分,劉越深一走遠,劉堂河就看著他的背影直樂。


    八月之一,果然是黃道吉日。頭天晚上下了陣小雨,天氣不熱。今天一早太陽便把劉堂河家門口的院壩曬幹了,很適合開會。


    經過連日的準備,二流主持會議心裏多少有點底了。隻見他和劉堂河、劉越清坐在主席台上,看著陸陸續續端著小板凳過來的人,二流還是有點緊張。劉越深履行起看門先生的職責,忙碌地招呼著眾人,安排著座位,清點著人數。


    人差不多到齊了,村部的小院壩已經坐滿了人,雖然隻有兩三百人不規則地坐著,但所形成的氣勢還是很嚇人。再加之會議上不時這個說兩句,那個擺兩磕,小聲小聲的,也嘈雜得不得了。


    劉越深把一麵大鑼掛在樹上。見到劉堂河地眼神和手勢。猛地一敲。“當”地一聲響。眾人聽得一愣。停了說話聲抬起頭看是怎麽回事?這時二流也抓住機會。站了起來。拿著稿子趕緊念道:“各位領導。鄉親們。我們現在開始開會。”聽到“領導”二字。劉堂河和劉越清都坐直了身子。享受眾人敬佩地目光。


    二流繼續念道:“金秋八月。丹桂飄香。”這後麵幾句是:“我們歡聚在一起。共同慶祝秋收。在此。我代表村支部向全體村民表示衷心地感謝和由衷地敬意!”


    二流正要念下去。一人站起來打斷他:“二流。啥叫丹桂飄香啊?”


    二流看眾人都疑惑地看著他。連忙解釋:“就是桂花香氣很濃地意思。”


    那人繼續說:“你就說金秋八月、桂花很香就行了嘛。什麽丹桂飄香?我們聽不懂。”


    被這人一打岔。二流隻覺得頭皮發麻。不知該如何說下去。


    劉越深一看,這人叫劉越金,是村上有名的刺頭,偷雞摸狗的事情沒少幹,外號叫劉偷雞,今天準是想出臭二流找樂子。劉越深怒了,對這人吼道:“劉偷雞,你少在這兒刮噪,這叫知識你懂不懂?”


    “知識。”劉越金笑了起來,說:“我們這樣的泥腿腿兒,隻知道果實不知道知識。”


    劉越金話一出口,眾人都跟著笑了起來,接著就小聲議論起來,多是說二流這大學生太洋盤(文皺皺)的。二流他爺則皺起了眉頭,這二流頭一回講話就沒整住,以後怎麽有威信?


    看來不能照著稿子念了,二流把稿子一放,對著劉越深使了個眼色。劉越深會意,又敲了一下鑼,這下全場又安靜了。二流眼神盯著劉越金,說:“越金,你說你隻知道果實,那你說說,你家今年種了幾畝田啊?”


    “這?”這個問題是農村人都答得上來,可劉越金偏偏就答不上來。平時他就隻知道偷雞摸狗,光顧著樂去了,根本沒關心農事,家裏的地都是他家爺種的。二流打蛇打七寸,算是拿住了劉越金的要害。


    下麵眾人開始小聲地偷笑,這次笑的是劉越金。劉堂河歎一口氣,想道,堂雨老哥哥這麽老實的一個人,怎麽就生了一個敗家子啊。


    劉堂雨見劉越金吃癟,又聽見眾人的哄笑,一張老臉通紅,拉著劉越金的手,小聲說:“坐下,你還閑丟人不夠嗎?”劉越金咬咬牙,心不甘情不願地一甩手,端起板凳就離開了會場,這仇算是結下了,他滿腦子都在盤算著怎樣出這口氣。


    劉堂雨則歎了口氣,為了這孩子,他沒少操心。


    稿子不能用了,二流盡量用淺顯一點的語言繼續說道:“今天請大家來,就是開一年一度的秋收動員會。秋收了,糧倉裏有糧了,肚皮兒就飽了,心頭不慌了,包裏有錢了。年青小夥子就可以討媳婦了。你們看,劉越深這小子還臉紅了呢?敢情是有點等不急了。”


    眾人回頭一看劉越深,果然臉紅的厲害,便哄笑起來。笑完,會場又馬上安靜下來,他們都等著聽二流接下來的話。


    這一次,二流的開場白淺顯易懂,還帶著點磕子,這都是大家所熟悉的,自然親和力和凝聚力就來了,眾人聽得聚精會神。


    慶嫂子挨著二流他爺坐著,對他爺比了比大拇指,說:“叔,你家二流有出息啊。瞧這講話,有水平,有味道。”


    他爺嗬嗬笑笑,不好意思地說:“年輕人,還需要多鍛煉鍛煉。”


    二流講完了,接著是劉越清講,劉越清摸了把絡腮胡子,大聲說:“今年秋收與往年不一般,因為我買了一個大家夥,大家都知道,就是打穀機,打穀子的速度提高了四倍,上次在二流家我們已經試驗過了,打起穀子來快得很,速度足足是以前的四倍。但是,我們村一共一百多戶,不可能戶戶都排得上,因此,村上成立了義務打穀隊,名單是……。義務打穀隊成員家裏的穀子可以先打上,接著是家裏無兒女的孤寡老人,以上這些都是免費的。剩下的就按市場經濟,一台機器算一個工。”


    說到打穀機的分配,眾人都豎起耳朵聽。劉越清一說完,下麵便小聲議論起來,有的甚至作好了準備,下來以後給劉越清家送送禮,爭取換到新機器的使用。


    下麵有雜音,但並不影響劉越清聲音的穿透力:“當然,我們不能有了大機器,就等就靠了。我們高原村條件這麽惡劣,但是仍然生活下來了,靠的是什麽,靠的就是不等不靠,喜歡大家團結一心,把秋收幹好。該換勞力的換勞力,該出錢的出錢。實在沒勞力沒錢的,到秋收的最後階段我們義務打穀隊再來幫忙。這樣,老式新式一起上,秋收就沒問題了。”


    孤寡老人和貧困戶聽說自家能用到新機器,都鬆了口氣。


    講到此處,劉越清意猶未盡,繼續說:“每年的秋收都是一年的重頭戲,我不說大家都重視。今天叫大家來,就是再次引起大家的重視,這可是關係到吃飯和一年的生計問題。”說到此處,劉越清發現自己沒話說了,頓了一下,說:“我就簡單地講這麽多,下麵,請老支書給我們講話。”


    聽說劉堂河要講話,下麵眾人立刻安靜下來,可見劉堂河的威信是很高的。


    劉堂河喝了一口水,說道:“今年的秋收不尋常,大家都深有體會。如果不是病蟲害發現得早、治的早,我想大家今年都要減產,甚至顆粒無收。這都是誰的功勞?是我們回鄉的大學生劉國慶,也就是二流,是他最先發現病情,又幫助縣上的專家找到的治療方法。把病蟲殺了,我們才有了今年的秋收。”


    二流聽了心頭一緊,明白這是劉堂河再跟自己造勢,取得大家的信任,心裏對老支書充滿了感激。下麵大部分人則用眼睛看向二流,心裏充滿佩服。一部分挨著二流他爺坐的,都小聲地在他爺麵前稱讚二流的好。


    劉堂河咳了一咳,下邊又安靜了。他繼續說:“這說明我們高原村啥都不怕,鬼門坡夠險吧,我們不怕,每天在那裏上上下下,沒聽說哪家不生活了?病蟲害夠嚇人吧,還不是通過我們高原村的努力把它們解決了。這種啥都不怕的精神,我們在秋收之中也要發揚,力爭取得秋收的更大勝利。”


    劉堂河簡簡單單的幾句話,說的大家熱血沸騰,秋收更有信心了。


    二流在心裏暗自揣摩,劉越清的講話實在,把事情說清楚了,而劉堂河的話不僅把事情說清楚了,還真正是鼓舞人心。兩人一比較,孰高熟低,水平一下就體現出來了。而自己的講話呢?最開始還摸不到脈,後來擺點磕子,效果才好一點。


    看來,真的還需要鍛煉鍛煉啊。


    大學生雖然有理論知識、有遠見,但要真正做到理論與實踐相結合,需要長時間的磨練。這種磨練,同時也是一種財富,人生的一種財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二流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離流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離流並收藏二流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