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流對修磚房、土房、木房和石頭房子進行了認真的測算。


    修磚房看起來有檔次,高原村還很少有修磚房的,但是成本太高,光運輸費都不得了。高原村不產磚,需要用馬匹到鎮上去拉,還隻能拉到鬼門坡下,上鬼門坡還要人工來挑,這樣算下來,運輸費起碼也要一萬,還不算材料錢和修房的人工費,二流現在的錢根本不夠花。


    修木房卻找不到木料,雖然二流家在原始森林的邊上,但是,砍伐樹木需要批計劃很麻煩,用少數的木料還好說,大量的木料就難辦了。


    修石頭房子比修磚房偏宜很多,二流也承受得起,但是石頭需要現開,開石頭需要耗費大量的時間,出於承重的需要,還要重新起地基,二流想在國慶前把新房修好,在時間上難以保證。


    最後,二流決定,還是修土房。


    雖然這種房子在農村已經落後了,但是,土房成本是最低的,也是修得最快的。地基是現成的,隻需要把原來的土牆推倒重來,很快就能建成新房。


    為了在修房的同時多一個倉庫,二流決定房子修成兩層,中間用木板做樓板,下麵一層除開堂屋和廚房外,其它的都修成倉庫,上麵修兩間寢室、一個陽台。廚房和豬圈則在廚房一側用竹木挨著土牆搭建。


    這樣算下來,不足一萬元就可以重新修成新房。


    說幹就幹,二流請了專門修土房的匠人,這種匠人現在在農村不好找了,基本上都是祖傳的手藝。不過,在阿南鎮這種匠人還有一些,吳齊的哥哥,二流的小學同學吳剛便是其中一個。二流聽劉越深說吳剛會修土房,立刻就答應由他來主持修建。


    為了保證修房時一家的住宿,二流在他的閣樓的旁邊用竹子搭了一個小房子,把柴房開了個門直通小房子。他爺和他母住進了閣樓,他則住進了那個小房子,方便晚上的時候滋養水果。


    吳剛翻了黃書,選定了一個黃道吉日。二流本不在乎這些,但這修房是大事,不由得不慎重。吳剛堅持要選,就隻能由他了。


    修房地第一天。高原村住地人家與二流家相熟地都來了。主要是看熱鬧地。吳剛指揮人手把老房子地一麵牆打上眼子。套上拳頭粗細地繩索。


    放了鞭炮。燒了錢紙。吳剛讓二十來根大汗脫光衣服。抓住繩索。背轉身。使勁一拉。“轟”地一聲。老牆便被拉倒在地上。塵土飛揚。二十根大汗略帶汗水地背上臉上都沾滿了塵土。像個泥人。但個個都咧開嘴笑著。


    因為。修房是喜事!


    老房地牆被拉倒了。接著便是清理垃圾。二流他爺他母看著住了二十多年地土牆。有些留戀。也有些不舍。這是他們二十多年前將要結婚地時候開始修地。比二流地歲數還有大兩歲。


    如今。二流也到了結媳婦地年齡了。二十多年風風雨雨。兩位老人恩恩愛愛就這樣過來了。修房是喜事。然而對於兩位老人來說喜中含有地味道太多。是歲月地味道。


    其他鄉親們看到老牆被推倒了。臉上都充滿了高興勁。一個勁地誇著二流有能耐。才回來幾個月時間。又要辦協會。又要修新房。大學生就是不一樣啊!


    吳齊也過來了,她基本已經融入了劉越深媳婦的角色,過來幫著二流一家招呼著客人,燒燒開水煮煮茶什麽的,一點也不覺得害羞。劉越深樂翻了天,跟著吳齊的屁股後頭轉,基本上是吳齊指向哪裏,他就打向哪裏。兩人雖然沒結婚,倒像是幸福的小兩口。


    “劉越深,你媳婦漂亮喲。”——那是當然(劉越深昂起頭回答)。


    “劉越深,你媳婦有點惡喲。”——這是尊重女人,懂不懂(劉越深鄭重地回答)。


    “劉越深,先去買塊搓衣板來放起。”——早就準備好了,洗衣服用的(劉越深尷尬地回答)。


    修土房的工序很簡單,起土,築牆,做樓層,做陽台,做房頂。


    起土,就是把粘土調勻,既不能太幹也不能太濕,這是技術活,吳剛負責的事。


    築牆,在地基上用四塊兩長兩短長方形的木板夾起來,中間填上調好的粘土,再用夯錘築實。夯鍾,也是用木料做的,像一個船漿的樣子,大概有二三十斤的樣子。四五個漢子雙手一人握著一把夯錘,唱起夯歌,根據節奏一錘一錘往下築,要築到粘土基本上再也不築不緊了為止。然後,把木板升高,繼續填土築。


    做樓層簡單,把幾個圓形的長木棒的兩頭按照一定距離,並排搭在築到一定高度的兩堵牆上,就好像床墊下的橫木。然後,繼續往上築。牆築好以後,把一塊一塊的木板鋪在木棒上釘好就行了。


    做陽台也很簡單,把做樓層的木棒一頭弄長一點,伸出一麵牆,在這些木棒上鋪上木板,做一個護攔固定好。


    做房頂和做樓層、陽台一樣,都是木匠的話,用勾股定律一算,取木料做一個四麵三角形的屋頂,用橫梁來穩定三角,在頂部鋪上瓦,這樣房子就算修好了。


    兩天時間過後,老牆的泥土被清理幹淨,開始築牆了。


    築牆的時候要唱夯歌,主要目的是緩解高強度工作的疲勞,還有些意思。因此,又引來了一些人圍觀。


    夯歌,在勞動中產生,有固定的節奏,卻沒有固定的語句,隻要押韻就行,由主唱人隨心而唱,多是讚美主人家賢惠、歌頌勞動快樂之類的話。


    吳剛主唱,其他人跟著附和,隨著節奏的響起,築牆便正式開始了。


    隻聽吳剛唱道:


    “白曲曲的太陽花花兒喔——(附和:嗨呀嗨)


    掛在西邊山尖尖了——(附和:嗨呀嗨)


    渾濁濁的河水溝溝兒喔——(附和:嗨著幾)


    一直流到大海邊了——(附和:嗨著)


    要想看到喔——(附和:嗨呀嗨)


    大山對麵的山那邊了——(附和:嗨呀嗨)


    要修高樓喔——(附和:嗨著幾)


    房子頂頂墊塊磚兒了——(附和:嗨著)


    ……”


    隨著夯歌響起,眾汗子高高舉起夯錘,一錘一錘築打著土牆,汗水流了出來,在陽光下閃爍著亮晶晶的光芒,彰顯著山裏人的血性。這種光芒迷花了眾人的視野,迷花了二流一家人帶著點淚花的雙眼……


    修房還在熱火朝天繼續,蘭花小劍卻開花了。


    ——————————


    這首夯歌是從一首古詩中用方言化出來的,看誰猜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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