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隱寺方丈法海大師看著四十歲上下,但是仔細瞅著又給人感覺像是三十歲左右。趙嘉仁很少在大宋人臉上看到類似21世紀中國大城市人口的氣色,因為營養均衡,有一定運動量,卻沒有過於沉重的體力勞動。所以造就出一種‘看著不缺’的感覺。法海大師就給了趙嘉仁這樣的感受。


    看到趙嘉仁滿含深意的看著自己,法海大師主動解釋道:“趙施主,你與佛門有緣。僧伽羅國乃是佛國,極少與中土聯係。據天童禪寺方丈講,趙施主的船隊每年可以往來於大宋和僧伽羅國一次。能到僧伽羅國與當地高僧探討佛門精義,老衲早就有此想法。”


    這話對趙嘉仁毫無說服力,他根本不相信這位法海大師真的有如此堅定的禮佛之心。大宋寺院不納稅,所以每所寺院都有不少土地與收益。在新中國的時候,趙嘉仁覺得寺院被紅衛兵各種摧殘,真心是很可憐。見到這些坐擁幾萬畝甚至幾十萬畝土地的寺院,趙嘉仁自己就很想化身紅衛兵頭子,將這幫大和尚拖出去好好鬥爭一下,並且將他們的田產歸於國有。


    當然,此時沒收寺院田產還不是最關鍵的事情。趙嘉仁露出了開心的笑容,就如他真的相信法海大師有著去西域禮佛之心一樣。“大師,這又有何難。明年北風起之前,請大師先給寺裏麵那些有梵語底子的僧人惡補梵語,出發前我會通知大師。你可知僧伽羅與天竺有自己的藥學。那些藥學調配出的秘藥可以延年益壽,可以有駐容之效。而且據說源自天竺的小乘佛教還有歡喜禪,用了秘藥之後可以即堅且久……”


    法海大師聽了之後露出淡然的微笑,“趙施主,我們是大乘佛教,不雙修。”


    “也對也對。”趙嘉仁點頭表示認可法海大師廣博的知識,但是他還跟了一句,“在天竺,那咖喱飯提神去毒,吃了之後再來杯恒河水都沒事的。”


    法海大師聽了趙嘉仁的這段話之後有些理解不能。恒河之沙已經是中國成語,但是這樣的一條河應該是很美的才對。為何趙嘉仁真誠的語氣怎麽聽都好像都隱含某種難以形容的惡意。


    作為靈隱寺偌大財富的管理者,法海大師並不想做出任何讓趙嘉仁心存芥蒂的事情。即便沒有南朝四百八十寺的盛景,大宋也不缺乏著名寺院。哪怕學藝不精,各大寺院也不至於沒有粗通梵語的僧人。而在南宋到現在也隻有趙嘉仁這一個能夠從海路抵達僧伽羅與天竺的強大海商。


    既然趙嘉仁喜歡天竺的秘藥,法海大師真的願意與趙嘉仁合作。搞寺院經營需要噱頭,法海大師無心參與海商,但是很想從天竺請回一些舍利等佛陀的遺寶。甚至不用請回真的舍利,隻要靈隱寺宣稱他們請回了真舍利,那些佛教信徒自然就信了。那時候香火錢少說也多賺好幾倍。


    見趙嘉仁有合作的意思,法海大師帶著大資本所有者曆練出來的從容鎮定答道:“趙施主所命,靈隱寺必然遵從。還請趙施主多來鄙寺盤恒。”


    雖然不知道靈隱寺方丈法海有什麽盤算,趙嘉仁覺得已經在利益上達成了互通有無。印度辛香料殺菌保健,對於延年益壽有作用。天竺的醫藥學很發達,香料醫術非常完備,屬於經驗體係,可以整套引進。那句‘幹了這杯恒河水’絕非嘲諷,趙嘉仁真的認為印度三哥不是傻子,若是咖喱沒用,他們不可能如此堅持食用兩千年。


    去年從狼牙修國返航的時候,船隊上的船員們也吃咖喱飯,也有人不怎麽喜歡這個味道。可大家普遍認為,吃了咖喱,牙就不流血了。還能下飯,而且咖喱汁澆到飯菜上,在顛簸的船上也不會弄灑。


    意外得到了如此助力,趙嘉仁歡歡喜喜的在法海大師的陪同下參觀了靈隱寺。與寺裏的長老們親切會麵,並且見到了寺裏懂梵語的高僧,祝願高僧們強化梵語知識,通過使用梵語來為國家的事業為佛教發展添磚加瓦。


    此時天色已晚,趙嘉仁索性在法海大師的邀請下在寺裏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他就帶人回家。走到大門,就見有一隊人竟然早早就到了門口。看服飾竟然是內侍。


    沒等趙嘉仁分辨出是哪位押班,就見轎簾掀開,從裏麵走出個高高瘦瘦的內侍。此時有小黃門跑了過來,行禮之後尖聲問道:“請問這位官人可是趙嘉仁趙知州。”


    “正是。”趙嘉仁侍衛答道。


    得到確定答複,小黃門立刻說道:“董押班有請趙知州。”


    趙嘉仁此時已經看到了那個高瘦的內侍,確定那位就是董宋臣。老爹趙知拙說過董宋臣回京,趙嘉仁隻是沒想到這位董宋臣回來的如此之快,更沒想到這位竟然回到臨安之後就跑到靈隱寺燒香拜佛。


    上前與董宋臣相見,不過是三年時間,董宋臣看著衰老許多,頭發都變得花白。眉眼間再沒了那種銳利如刀的感覺,看上去就是個老人。


    “趙知州,咱家謝過趙知州還敢過來與我相見。今日你我在此偶遇。卻不知道朝中那些大臣們知道之後會怎麽編排呢。”董宋臣聲音裏麵頗有感慨。


    而趙嘉仁聽了之後哈哈一笑,“哈哈!董押班,以我的愚見,要說什麽的人無論遇到什麽都要說。我等既然問心無愧,何必在乎別人說什麽。”


    “趙知州說的是。倒是我自尋煩惱啦。”董宋臣臉上也露出了點真正的苦笑。說完之後,他又正色說道:“上次那玻璃暖房的事情,還沒當麵謝過趙知州。此次正好多謝。”


    見董宋臣要行禮,趙嘉仁再上前兩步拉住董宋臣的手,順道靠近董宋臣,低聲說道:“董押班,你看得起我,讓我幫忙,我怎麽能不幫。此次董押班回來,我也有事。”


    董宋臣聽了之後神色立刻就嚴肅起來,方才那種疲態頃刻就消散的無影無蹤。仿佛是一把蒙塵的利刃被拂去歲月的塵土,再次露出本來麵目。不過董宋臣的聲音也不大,他這等人自然知道該做怎麽做,“不知趙知州有何事。”


    “我泉州知州的任期已經到頭,我要做福州知州。”趙嘉仁低聲答道。


    “要做?”董宋臣低聲詢問著他認為的重點。


    “對。我要做。”趙嘉仁強調了他的想法。


    “咱家剛回京,已經不能如幾年前那般。”董宋臣表達著自己的看法。


    “我會請人推薦。”趙嘉仁答道。


    見趙嘉仁如此識相,董宋臣滿意的答道:“若是官家有意,咱家定然不會讓別人當了福州知州。”


    簡短的幾句話就把事情給說下。兩人都是很謹慎的人,見麵之後一句話不說不合適。若是長篇大論也不合適。此時正好,兩隊人就各自去辦自己的事情。


    趙嘉仁回到父母家,就給自己放了個假。除了給臨安商鋪駐守人員拜個早年之外,他就在家裏看書寫計劃。雖然元旦到正月十五之間也有些應酬,卻都是些場麵的事情。真正忙碌的則是趙嘉仁的老爹,既然兒子想做福州知州,按照大宋的規矩就得由臨安的大人物來推薦。趙嘉仁無法出麵,身為老爹的趙知州就得出麵。


    把故舊拜訪了一圈,到了正月十四,趙知拙高高興興的回來。把趙嘉仁叫到麵前,趙知拙宣布,“戶部尚書馬光祖覺得三郎你能讓泉州市舶司安定下來,可以留在福建。即便不能做福州知州,好歹也可以再做一任。他答應我,等正月十五之後就上表推薦。”


    “多謝父親。”趙嘉仁心裏麵也大大鬆口氣。賈似道是不是靠得住不好講,董宋臣是不是靠得住也在兩可之間。不過兩人隻要有一個能夠出力,趙嘉仁的差事就不難。


    想到這裏,趙嘉仁忍不住追問:“爹,這位馬尚書有沒有要求什麽。我管市舶司,隻要馬尚書肯投點錢,讓他有些回報也是應當的。我知道馬尚書在蒙古南侵之時出銀萬兩,你說他又在賑災裏麵花了幾十萬貫。再大的家底,若是隻出錢,也扛不住吧。”


    趙知拙滿意的看了看兒子,“這些話你該在見馬尚書的時候親自與他講。”


    “我們何時再去拜訪馬尚書?”趙嘉仁果斷的問。


    趙知拙自信的笑道:“哈!明日正月十五。我請馬尚書到家裏來飲酒,你隻需好好準備。可千萬不要讓馬尚書心中不快。”


    時間過的很快,馬光祖在傍晚時分抵達趙嘉仁家裏,趙家開了正門迎接。


    見到趙嘉仁,馬光祖上下打量了好一陣,才轉頭對趙知拙說道:“果然是儀表堂堂。”


    “也就是個子高大而已。”趙知拙謙虛的說道。


    “光靠高大可沒辦法斷絕蒙古軍於大江兩岸。”馬光祖繼續講述著他對趙嘉仁的印象。


    趙知拙見氣氛融洽,就請馬光祖進廳內。此時已經擺了一大桌酒菜,趙知拙笑道:“此次是家宴,馬尚書也不必再想著朝政與百姓。我們便喝幾杯盡盡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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