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幫民團竟然答應和我們對戰?”戈爾滕萬戶眉頭微皺,聲音裏麵也充滿了疑惑。


    “不過是些民團,便是宋軍也沒什好怕。”發言的朱瓊千戶倒是信心滿滿。同來的其他四名千戶聽了這話,也紛紛表示讚同。


    戈爾滕冷冷的說道:“按你們所講,這幫民團幾年裏麵就修建了這麽一座城池,宋軍也能辦到麽?”


    此言一出,五名千戶都閉上了嘴。城池和城寨不一樣。城寨的邊長有幾百米就不錯了,有層積石壘土建造的薄薄低矮護牆。部隊在裏麵可以駐紮,即便遭到突襲,也要先麵對土牆上居高臨下的防衛哨。


    城池就不同,這得有城有池。詳細點說,就是得有城牆,得有護城河。雖然近距離觀察確定,對麵這座城貌似是在地上並排豎起眾多樹木,然後在兩排樹裏麵填充土築了城牆。比起磚石城牆還有不小的差距,然而步兵攻打‘城’‘池’俱全的城池之時也極為頭痛。這不是可以不付出相當的人命就能拿下的存在。修成這樣的城池就必須得有強大的組織力,至少普通的漢軍世侯絕無這樣的能力。


    見漢軍世侯們不吭聲,戈爾滕開口說道:“和敵軍交戰之時,想來他們會在他們的河邊布陣。我們不要上去就和他們拚命,接戰之後要先佯裝敗退。”


    漢軍世侯們都認為戰爭自然是要打勝,聽聞交戰就要敗退,這幫人都懵了。他們瞪大了眼睛看著萬戶戈爾滕,目光中都是不解。


    戈爾滕冷靜的說道:“我看過,從他們那邊的河邊到我們這邊有十幾裏,等他們追擊到有些疲憊之時,我們就用騎兵繞到他們背後。你們再趁勢反擊。這樣前後夾擊,一舉滅了他們。”


    聽了這樣的計策,漢軍世侯們眼中的的不解都變成了欽佩。不愧是善於戰鬥的蒙古貴人,隨隨便便拿出來的就是上等的謀劃。就在他們準備表示自己的欽佩之情,戈爾滕繼續說道:“不過敗退隻怕就變了潰敗。所以我等隻把這個當做最好的辦法,先看看有沒有別的戰法。”


    說完之後,戈爾滕看向五名千戶。若是手下都是蒙古兵,戈爾滕完全有信心實施這套戰術,因為這套戰術本來就是蒙古人非常常見的手段。在西征之時,在消滅西夏與金國的戰爭中,這樣的戰術屢屢收獲了勝利。可手下是漢軍的時候,戈爾滕就覺得必須謹慎些。就如他方才所說,漢軍的敗退隻怕有可能直接變成了潰敗。


    除非是遭到了奇襲不得不展開戰鬥,一般的戰場都由交戰雙方默認。此次的戰場正好在勞動北城與蒙古軍大營中間的位置上。第二天一大早,雙方的探馬就開始在戰場各處不斷往來。看到了蒙古探馬催動坐騎在戰場每個角落奔馳,負責戰場準備工作的費斌忍不住開始咋舌。


    戰前大家能想到的最好的情況就是蒙古人不偵查,不確定,大大咧咧的前往戰場。然而現實中的蒙古軍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都非常謹慎,海州屯田軍能想到的關節,蒙古軍不僅都想到了,還切切實實的執行了。


    即便對自家的火炮有全麵的信心,費斌還是覺得很失望,若是蒙古軍能夠大意些,屯田軍的勝率就能提高些。


    然而到了此時,也沒有別的辦法。等太陽完全升起,蒙古探馬們就紛紛後撤。在地平線的兩段出現了大隊人馬的身影。屯田軍與蒙古軍的部隊都開始向戰場進發。


    整體上看,雙方交戰的戰場是個一百多裏長,二十幾裏寬,三邊鄰水,一邊臨海的大平地。這麽大的地盤上足夠讓超過十萬人的軍隊進行廝殺,蒙古那邊派出來了四千多人。屯田軍這邊則派出了一萬人。


    蒙古萬戶一看對方的規模,就判斷對方的兵力至少得有八千,他登時就感覺到了些不安。戰爭大部分都是兵力占優勢的一方獲勝,而蒙古人的不二法寶就是在交戰的空間內集結優勢兵力。現在交戰的空間並不足以讓蒙古軍發揮機動能力,而且萬戶手下的軍隊也不是以機動能力見長的騎兵。


    然而他也不願意就這麽撤退,撤退對士氣影響太大。而且撤退之後呢?撤軍麽?


    若想完成之前的任務,到趙嘉仁種地的地盤上大肆搶掠一番,就必須得攻破聚集糧食的所在。也就是說,去進攻趙嘉仁軍隊背後的那座城池。與其那樣,還不如和宋軍先打一打看。他手下的蒙古軍隊都有好幾年從軍經曆,有些甚至有十幾年的從軍經曆。趙嘉仁到這邊開荒不過三四年,怎麽都不可能有一支強軍。


    既然雙方都希望能夠列陣之後再戰,於是雙方都得到了列陣的時間。蒙古軍那邊是很傳統的縱隊模式。小軍頭帶領縱隊,跟著大軍頭的旗幟行動。一個時辰左右,前麵四個方陣一字排開。蒙古萬戶留下了一個千人隊和蒙古騎兵隊作為中軍。


    屯田軍數量雖然比蒙古人多,然而他們對地形熟悉,加上部隊用腰鼓做指引。軍人不用費心思,他們隻用跟著鼓點,按照兩年多來訓練了十幾萬步的步伐,跟著訓練了上千次的連隊行軍方式前進。部隊整頓完畢的時間甚至比蒙古軍還少。


    這是一個非常普通的西班牙方陣,西班牙方陣改革後是75%的輕火槍槍手,25%的長矛手,趙嘉仁的火槍產量不太夠,在這裏就變成了各占一半。


    在軍陣最前麵是十六個炮兵連,每個炮兵連有六門兩斤炮。96門兩斤炮穩穩當當的放在炮架上。一宋斤大概是1.2市斤,而一磅是0.9市斤。所以兩斤炮隻比三磅炮小一點,這點份量的差距對此時的戰鬥並不會造成什麽影響。


    再向後的則是林立的士兵,以及他們手中四米長的長槍。此時長槍都筆直的立起,仿佛是一片茂密的森林。長槍手們是一個環狀,所以蒙古人看不到在長槍陣列中間是密密麻麻的火槍手。


    在兩邊的軍人投入廝殺之前,蒙古那邊出來了幾十號人,有信長生天的薩滿,有披著袈裟的大和尚,有牛鼻子道士,有藏密宗的賊禿,有舉著大食聖書的綠衣,還有些是舉著十字架的洋僧,雖然信仰不同,祈福的手勢和法器不同,不過他們依舊其樂融融的為蒙古軍官兵祈福。向不同信仰的信眾提供精神上的安慰。


    這邊的屯田軍第一次上陣就遇到大場麵,眾人因為心裏麵緊張,其實出了不少小問題。就在指揮員們個個心中焦急的時候,對麵竟然玩起了群魔亂……群神賜福的盛舉,各部隊指揮員們都心中生出由衷的感激。


    趁著這個時間,各連隊開始緊急對本連隊的問題進行處理。蒙古軍那邊祈福折騰了小半個時辰,屯田軍這邊最離譜的忘記帶引信的炮兵連甚至通過騎兵將引信都取了回來。


    屯田軍對麵的蒙古軍其實平時也不會折騰這麽久時間,不過萬戶與五名千戶正在討論該如何應對這樣的戰鬥。因為對麵宋軍的兵力優勢,蒙古軍軍官都覺得再玩那個誘敵的把戲比較危險。若是不能用誘敵深入的話,剩下的就是非常傳統的野戰手段。可宋軍那麻林般的長槍陣讓漢軍世侯比較頭痛,他們暫時想不出應對的手段。


    蒙古萬戶戈爾滕並不緊張,蒙古征戰這麽多年,從東方到西方,見過的長槍陣數都數不清。對付這種槍陣的方法很簡單,就是想辦法破壞槍陣的隊形。四米長的長槍絕不可能進行近戰,隻要能突進去,哪怕隻是突進去一個小口,都能讓整個槍陣崩潰。


    講完了破長槍陣的理論原理,戈爾滕對著那些無比佩服的千戶說道:“這次我們不用潰敗,步兵們緩緩後撤,騎兵在兩翼準備。對麵的宋軍沒有騎兵,等騎兵殺進槍陣中,你們立刻返身衝殺。”


    經過這麽一番討論,小半個時辰已經結束。將眾神的使者們從陣前叫回來,蒙古軍就按照非常傳統的手段將弓箭手們派上第一線。


    雖然是秋天,撤下來的神使們各個身上有汗。道家畫符算是輕型體力勞動,這些還好。長生天薩滿那是要跳舞的,壯碩的大漢身上掛了好多鈴鐺,這分量就得有一二十斤,扭腰調腚的幾趟舞跳下來,薩滿通身大汗,累的幾乎要脫水。


    萬戶戈爾滕則騎在馬上,在靠前的位置注視著對麵宋軍的陣營。他發現宋軍裏麵好像沒有什麽弓箭手的痕跡。以往的戰爭中,宋軍中除了有大量弓箭手之外,還有一大票什麽床弩,腳蹬弩之類的遠程射手。


    這支宋軍是趙嘉仁的部下,他們有火炮倒是很正常。蒙古這邊都聽說過趙嘉仁精擅火炮。但是火炮的數量太少了。戈爾滕這邊五千多人,除了八百多騎兵人人攜帶有弓箭之外,還有專門的八百多名弓箭手。


    方才探馬已經查過,宋軍陣前隻有96門火炮。從宋軍的陣型上來看,戈爾滕完全沒看出有留給弓箭手的空位。


    這時,一支響箭衝天而起。隨著這聲尖利的響聲,蒙古弓箭手們彎弓搭箭,戰鬥經過了布陣,祈禱之後,馬上就要進入正式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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