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宴結束,趙夫人示意趙嘉仁留下來。送走了他賀壽的人,趙夫人問道:“三郎,你這孩子就是這麽不討喜。”


    趙嘉仁立刻答道:“娘。我對太後尚且如此,對家裏人當然不可能隨便給他們一個坐著數錢的門路。”


    趙夫人沒想到兒子居然做這麽一個比方。她歎口氣,竟然無言以對。最近臨安對於太後臨朝的事情討論的越來越多,正如趙嘉仁所講,反對趙太尉對太後做法的人相當多。


    趙知拙乃是趙嘉仁的老爹,想走趙知拙門路恢複官職的‘不堅定’份子很多。趙夫人早就要求老頭子決不許給這些人幫忙,在趙嘉仁這裏吃癟,在趙嘉仁老爹這裏碰了軟釘子。氣惱的家夥們丟下的話裏麵,都是反對趙太尉威福自用,反對趙太尉欺淩太後。


    趙嘉仁對這些人煩不勝煩,他沒好氣的說道:“娘。太後就是覺得自己是太後,所以天生就該被人供養。你在我小時候就教育我,指導我念書學習。教導我要為國效力。對我爹,你也是能勸就勸。可那楊太後除了給度宗生了兒子之外,她還幹了什麽?”


    被這麽對比,趙夫人倒是不生氣,她歎道:“可她畢竟是太後。”


    “就是這樣的人在宮裏,就是有這樣的官在朝堂上,所以蒙古人南侵才能打得我大宋差點覆滅。才會打得臨安總投降。現在太後不談怎麽反思自己的罪過,倒是想染指財權,拿到權力。有臉皮這麽厚的嗎?!”趙嘉仁並不是相對母親發火,他隻是忍不住生氣。


    趙夫人卻歎道:“三郎。我知道你恨他們。可我想問你,你若是這麽做,就是得罪了好些人。你能得罪到底麽?”


    趙嘉仁果斷的點頭,“所以我才鼓動一切的人都去努力。若是天下都如同這幫隻想著穩穩當當坐著收錢的人,那就會被蒙古給滅亡。隻有上進的人夠多,我們才能越來越富裕,越來越強大。”


    這話與其說是解釋或者描述,不如說是趙嘉仁的期待。奮力開拓的人在一個國家裏麵永遠都是少數。


    見兒子如此堅持,本想讓兒子能夠柔滑處理的趙夫人也絕了這個心思。她回屋拿出一份名單,上麵都是前後來找過趙知拙,想從他這裏求官的人,還有他們求官的時間。趙夫人說道:“好記性不如爛筆頭。我年紀大了,隻能記下來這麽多。至於以後,我讓你爹什麽都不參與。三郎,你就自己好好幹吧。”


    趙嘉仁回去的路上把名單簡單的瀏覽了一番,然而他越看越覺得有趣。結合了肅奸委員會對反對者的調查,這些人的名字以及加入時間竟然與這份名單頗有契合的地方。好像很多人都是在找過趙知拙之後才最後失望,這才完全倒向反對者的行列。


    趙太尉回到政事堂,先把陸秀夫叫來。陸秀夫負責臨安府的土地國有化工作,這次和母親講完之後,趙嘉仁倒是想盡快解決楊太後的問題。等陸秀夫坐定,趙嘉仁說道:“你再去問問張世傑,看太後到底是什麽意思。而且你告訴張世傑,現在我軍正在反攻。他若是想回到軍中,那就盡快。等年輕一輩在這一兩年裏麵起來,軍中就再沒有張世傑這種老將的位置!”


    陸秀夫不太清楚趙太尉為何要他來辦此事。可太尉交代,陸秀夫也沒有拒絕的打算。他就找到張世傑,將話說了個清楚。張世傑沉默下來。這一段時間太後的意思是願意答應趙嘉仁的要求。皇城與皇宮還不太一樣,皇城裏麵有很大一部分是辦公場所。皇宮則是皇室們居住的地方。楊太後若是能臨朝,也就是在朝廷的朝會上露露麵,有些公文要批示。她離開皇宮進入皇城並不頻繁。所以令張世傑心焦的不是這個臨朝的事情,而是趙嘉仁所講的軍事。


    張世傑也算是戎馬半生,若是不能現在返回軍隊,張世傑大概就隻能以三百禦林軍統領的身份終其一生。想改變這種可能,就得扳倒趙嘉仁,張世傑到現在也沒看到有這方麵的機會。而且趙嘉仁現在不過三十五歲。若是不出什麽大問題,他再幹二十年毫無壓力。張世傑覺得自己大概幹不了十年就垂垂老矣。所以重回軍隊是非常有吸引力的條件。


    沉默了好一陣,張世傑歎道:“讓我再想想。再想想就好!”


    張世傑這邊還在想,宋軍那邊就已經有了新戰果。攻克鄂州的兩天之後,宋軍渡過長江包圍了漢陽。攻城模式還是如法炮製,蒙古軍根本沒有反抗的手段。與鄂州不同,漢陽守軍再也沒有長江可以利用,宋軍死死堵住從漢陽進入水道的通路。這才發動攻城。


    此戰也是大獲全勝,在漢陽的一萬守軍被盡數殲滅。從鄂州逃出去的蒙古萬戶戈爾滕與漢軍萬戶蔣清誌都被俘獲。至此,宋軍完成了趙嘉仁製定的戰略的第一步,不讓蒙古軍順利的從漢水衝入長江。


    趙嘉仁靠信鴿很快得到了消息。蒙古則靠馬匹,在好幾天後才得到了消息。大汗忽必烈聽了之後勃然大怒。他沒想到宋軍的行動如此迅猛,之前雙方約定停戰的時候,大汗以為趙嘉仁打到漢陽怎麽也得一年之後。


    現在的局麵就變成了蒙古軍有些進退維穀。如果不管趙嘉仁的話,趙嘉仁就可以很輕鬆的順漢水而上,進攻襄陽。如果失去了襄陽,就意味著蒙古退回到二十年前的戰略局麵。這讓付出巨大代價才攻克襄陽的忽必烈非常生氣。


    在蒙古大汗召開朝會的同時,宋軍稍加修整就沿著漢水北上。這是之前計劃裏麵認為情況最好的預想。隻要奪回襄陽與樊城,加上已經收複的河南南部,大宋的防禦體係就可以再次完整起來。那時候蒙古人說什麽都不重要。因為戰爭的前線就已經推倒河南去了。


    在蒙古朝堂上,蒙古君臣也有同樣的認真。為了能夠攻克襄樊,蒙古動用了二十萬軍隊,而且險些成功滅掉宋國。南征大元帥伯顏用他一貫的冷淡語氣說道:“若是被宋國奪回襄陽,我們此生隻怕再回不到那裏。”


    如果是在明清時代,這話大概會被一些人跳出來罵。然而在蒙古,就完全沒有這個問題。這些精通戰爭的重臣知道什麽是對的,什麽是錯的。包括忽必烈在內都知道這是唯一結果,所以蒙古大汗問道:“該如何處置?”


    伯顏其實很想說,‘認了’。可他知道說出這話就意味著主張完全停戰,蒙古內部有人這麽想,有人不這麽想。所以大元帥並沒有說話,他等著其他人表達戰略看法。


    重臣們議論紛紛,而郝經開口了,“陛下,宋國任意妄行,不守約定。臣以為還是得加以教訓才行。若是置之不理,便讓他們不斷蠶食。今日若是放棄襄陽,明日要不要放棄山東。”


    一提起山東,忽必烈的臉色就變得更加不好看起來。蒙古在禹州到棗莊之間開礦煉鐵,結果宋軍到達之後,這些鐵就沒能繼續送來。這些區域一馬平川,適合蒙古騎兵馳騁。然而伯顏指揮十幾萬軍隊在更平坦的歸德府外都被宋軍擊退,忽必烈可不想重蹈覆轍。


    郝仁聽著自家老師郝經的說法,心中也有些訝異。如果是以前,他的老師郝經一定會因為現在的局麵而強調和平。沒想到遭到了趙嘉仁的學術批評之後,老師就從堅定的主和派變成了某種程度的鷹牌。這種變化對於郝仁來說,是有些令他失望的。


    見別人沒說話,郝仁忍不住開口了。“大汗,襄陽的用處就在於我們能夠走這裏進攻宋國。不過以當下的局麵,我們想和宋國打仗根本用不到襄陽。在山東,在河南,我們可以隨時與宋國交戰。既然如此,襄陽留著也沒什麽用處。若是大汗不想放棄襄陽,我倒是覺得可以與宋國由停戰轉為議和。議和中要求宋國割了襄陽給我們……”


    忽必烈聽的眉頭皺起。這才是他感到最麻煩的事情。襄陽本身並沒什麽特別的意義,有意義的是襄陽能為之後的行動做準備罷了。現在蒙古對未來的期待中已經沒有滅宋的選項。


    轉頭看向張弘範,忽必烈問道:“張弘範,若是再征兵,你覺得可以征集到十萬兵麽?”


    張弘範在此次伐宋當中名聲赫赫,對於大汗的提問,張弘範連忙答道:“大汗,此事不易。之前的北方漢軍已經在伐宋裏麵有收獲,所以他們隻想留在家裏。”


    “哼!前些日子我讀了些詩詞,有個《木蘭辭》裏麵講,可汗大點兵,軍書十二卷,卷卷有爺名。為何那時候就能征兵到如此程度?”忽必烈不滿的說道。


    這個問題比較深奧,張弘範低頭不語。


    倒是孛兒隻斤?郝仁忍不住答道:“大汗,那時候是府兵。”


    聽到這麽具有水準的回答,郝仁這種漢臣都有些驚了。


    忽必烈沒有吃驚,他饒有興趣的說道:“講來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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