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過得飛快,元旦七天假很快就到了最後一日。大宋共和四年正月初七,在南昌(隆興府)城內,明教教主杜可用接見了來自臨安的使者。使者帶來了趙太尉的書信,杜可用認識字,然而他卻沒有直接閱讀,而是要求使者直接講述此行目的。


    使者名叫溫濤,與別的文官不同,他並沒有能夠享受到元旦假期。而是在假期之前就出發,趕往南昌(隆興府)。在假期的最後一天,終於見到此時大宋境內第三類武裝力量的首領。


    杜可用提出要求,溫濤倒也招辦,他講述著自己此行的目的,“杜教主。趙太尉認為杜教主打的是蒙古人,現在蒙古人已經被打跑,而那些宋奸們也差不多被官軍殲滅。你在隆興府這麽久,應該很清楚隆興府周邊各地駐紮的都是官軍。宋奸和蒙古軍都被打沒了。所以太尉請杜教主交出隆興府,作為義軍,趙太尉自然會給義軍賞賜。”


    杜可用臉色比較陰沉,看得出他沒有立刻對趙太尉的建議表示讚賞的意思。溫濤也沒有再緊逼,而是等著杜可用自己思忖。作為被趙太尉選中的人,溫濤其實不太理解趙太尉的心思。大宋對於各路造反的人雖然也有安撫,卻還是以殲滅為主。安撫那是實在剿滅不了之後才會做的選擇。


    這個明教教主杜可用以大宋的傳統判斷裏麵,就是個必須剿滅不可的存在。然而趙太尉卻對這幫家夥起了憐憫之心,覺得他們起兵的原因是為了反抗蒙古。既然當時大宋沒有能進軍江西,自然就不能說這幫人是叛逆。


    看著杜可用的表情,進士出身的溫濤覺得杜可用大概是不會答應的。而溫濤本人其實挺希望杜可用不答應朝廷的招安。不過溫濤也知道,不答應的話也會有事,那就是杜可用也許會殺了溫濤,向朝廷表達他的態度。


    “此事我等需要商議,過幾日再告訴你。”杜可用答道。


    溫濤絕無勉強杜可用的意思。他就表示會等著杜可用派人前來,接著就告辭了。等確定杜可用沒有派人追殺他,溫濤才覺得一顆心完全放到了肚子裏。他手撫胸口,忍不住長長的舒了口氣。此時湖麵上風很疾,寒風拂麵,才覺得臉上火燙,才感受到自己激烈的心跳。


    他家也是大宋的進士門第,與這大宋時代的進士門第一樣,溫濤的爺爺和姥爺都是進士。從家裏長輩那裏聽說的情況裏麵,這幫造反的人有兩難。一是讓他們造反難。若不是逼到走投無路的地步,普通百姓誰肯提著腦袋造反。二是讓他們收手難。既然都已經抱著必死的決心起來造反啦,他們覺得一定要拿到個令他們滿意的結果才能收手。


    回想當年接受爺爺教誨的時候,被教育的並不是溫濤,而是溫濤的二叔。溫濤在書房外麵玩耍的時候,聽爺爺在書房裏麵教訓二叔。講完了有關人造反的事情後,溫濤的爺爺語氣嚴厲的說道:“若是開始之時就瞻前顧後,那事情不成之時就必然難以決斷。辦大事而惜身,見小利而忘命。這乃是人之常情,你現在就是如此……”


    雖然隻是‘旁聽’,然而溫濤卻覺得爺爺說的非常有道理。他也發現自己麵對所求的事情之時總是不肯斷然決定,而辦事遇到困難之際反倒千方百計的嚐試挽救。所以在大宋危難之際,溫濤果斷的決定繼續追隨大宋。


    對於之後的事情,溫濤本來以為那必然是九死一生的未來,卻全然沒想到這幫被滅國危機折磨了好幾年的人們從臨安出發花了一個多月抵達福州,然後就結束了苦難征程。


    更沒想到的是,溫濤竟然在聽趙太尉講課的時候聽到了更有說服力的解釋‘沉沒成本’。趙太尉把那些投放到注定失敗之事上的努力稱為‘沉沒成本’,為了挽救這些一定無法挽回的東西,人們還會投入更多。所以關鍵不是努力的多少或者成敗,關鍵是要明白自己是在做什麽。


    溫濤身為使者,兼江西討伐軍司令部的一員。他本人並不希望杜可用投降,此時從各地收集來的情報顯示,杜可用的明教教眾有三萬人的樣子。如果戰爭開始,這些人頭就是大功。在軍中,有七八個溫濤有親戚關係的新兵。按照趙太尉的《兵役法》,若是此戰開打,他們這些人能活下來,到了退役之時,國家就要安排工作。如果他們願意上學,國家就要推薦入學,考試時候還有加分。


    既然朝廷有製度,溫濤就希望戰爭。這幫新兵的家人都是不堅定份子,因此而丟掉了官職,壞了前程。作為親戚,溫濤當然要幫著大家謀出路。


    不過溫濤並沒有因此而編造謊言。他自己知道撒謊比不參加更糟糕,因為溫濤自己從來不是一個有能力撒謊的人。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去做,這是溫濤爺爺的另外一個教誨。


    負責剿滅工作的是羅孝悌羅師長,在宋軍裏麵屬於比較年長的一個。在軍隊內部的管理條例中,每一個階級都有退伍期,師長級別的退伍是五十歲,而羅師長今年剛好四十九歲。也就是說,若是不能再進一步,羅師長就要光榮退役。


    聽了溫濤的匯報,羅師長命道:“分散部隊,做好包圍殲滅的布置。”


    “我覺得這不合適。”隨軍的學社成員潘璆當時就表示了反對。


    “為何?”羅孝悌不解的問。溫濤沒說話,隻是目光灼灼的緊盯著潘璆。


    潘璆嚴肅的說道:“我軍若是想剿滅這幫明教教眾輕而易舉,但是趙太尉之前對我們反複交代過,他不想對百姓動手。這幫人乃是地頭蛇,消息靈光的很,我們若是先派兵包圍他們,若是被他們知道了,他們會怎麽想?”


    “他們本就是反賊,我們為什麽要替他們著想?”羅市長忍不住說了他的看法。


    溫濤完全讚成羅師長的看法。在軍中要被照顧的七八個新兵有六個姓氏,大宋的進士家族都互相通婚,幾百年下來大家血緣都很接近。且不說那些新兵,就說溫濤,他的叔叔的老婆的哥哥的爺爺就與趙嘉仁的曾外祖父是親兄弟。


    那些溫濤要照顧的親戚中,不少與趙嘉仁的血緣關係比溫濤更近,這就是大宋進士門第之間的關係。現在突然有人站在一群造反的百姓角度上說話,溫濤覺得非常不自在。


    然而潘璆乃是學社成員,是師裏麵學社的頭頭。他堅持自己的態度,弄得羅師長也沒辦法。而且潘璆還給趙嘉仁飛鴿傳訊,將最新的消息送到趙嘉仁那邊。這就讓部隊更沒辦法自行其是。


    溫濤果斷選擇暫時服從命令。然而他本人對趙太尉的做法非常非常的不認為。這簡直是就是在折騰大夥麽!大家都是親戚,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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