鴿子清晨帶著收複南昌的消息出發,趙太尉當天下午就看到了消息。收複南昌的戰鬥如此順利,趙太尉並沒有特別奇怪。


    當年奧斯曼土耳其攻破君士坦丁堡,據說也是有個小門沒關,讓奧斯曼大軍終於找到了突破口。然而歸根結底,還是東羅馬人已經到了油枯燈滅的時候。就如明教的造反本來就不可能成功一樣。造反的三萬明教若是都在城內,他們會因為缺糧而被餓死。如果他們不守城,南昌就會被很輕鬆的攻破。


    所以趙太尉的思路就轉到了江西當地的土改問題上。江西多山,平原地區集中在鄱陽湖周邊。若能夠趁機一舉解決土地問題,江西局麵就可以大定。到底應該讓誰來負責此事,趙太尉第一個念頭就是讓江西本地的文天祥來辦。然而趙嘉仁很快就否決了自己的想法,從哪個角度來看,這麽做都不合適。


    就在趙太尉考慮此事之時,侍從進來稟報,“太尉,熊裳求見。”


    趙嘉仁一愣,他和熊裳並不熟,更沒有公務安排。所以趙嘉仁問道:“他來何事?”


    “熊裳說,他來談製科之事。”侍從答道。


    雖然皺了眉頭,趙嘉仁最後還是讓熊裳進來。一見麵,熊裳立刻說道:“太尉,難倒你真的要年年開製科麽?”


    “對。”趙嘉仁回答的非常幹脆。高考已經是新中國人民生活中的一部分,趙嘉仁認為科舉存在無疑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而且沒有高考的話,新式學校的存在意義就大打折扣,沒有高考的話哪裏有那麽多政府公務員的來源。


    熊裳見趙嘉仁態度堅定,他情緒飽滿的問道:“若是太尉如此做,那置科舉於何處?”


    哦!趙嘉仁對熊裳的評價立刻因為這句話而提高了一點。高考當然有非常多的建設性作用,高考同樣有摧毀的作用。想淘汰科舉的辦法不是禁止科舉,而是讓人民自己放棄科舉。高考是個係統,獲得相應的學曆證明之後,可以考公務員,可以進國營企業,可以當教師。有這麽多吃財政飯的機會,


    科舉三年一次,每次進士就是那麽百十號人。除非特別有信心的人,或者是特別偏執之輩,正常人都會選擇製科考試而不是科舉考試。謀生對絕大多數人來講並不輕鬆。


    趙嘉仁並不想激化矛盾,更不想挑起對立。他笑道:“製科考試主要是取吏,和科舉本就不是一回事。”


    見趙嘉仁如此推諉,熊裳更怒。他說道:“太尉,科舉是萬裏挑一。哪怕製科是百裏挑一,按照太尉的劣幣驅逐良幣之說,十年不到,科舉就沒人會去考啦。”


    噗哧,趙嘉仁忍不住被‘劣幣驅逐良幣’給逗樂了。必須得說,熊裳對於這個理論的應用還挺準確。說明進士們的確是當時智力以及水平比較高的一部分人。


    “太尉!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們進士?”熊裳的聲音裏麵怒氣更重。


    趙嘉仁眼睛一亮,他發現熊裳點出了他以前有感覺卻沒能抓住要害的思維盲區。趙嘉仁自己雖然是進士,但是進士隻是他試圖謀求權力的手段。趙嘉仁對於進士本身並沒有特別的敬意。如熊裳所講,趙嘉仁的確看不起進士。


    見到趙嘉仁的表情,熊裳穩定了一下情緒才繼續說道:“太尉。臨安投降之時,進士們的確沒奮戰到底。太尉能大展拳腳靠的也不是進士,而是那些地方上的人員。所以太尉對進士心有不滿,我覺得不稀奇。可太尉此時已經掌權,便當心懷天下,有容人之量。若是隻記得進士不中用的地方,那太尉不妨就直接廢了進士科,這還顯得太尉心懷坦蕩。”


    進士們在要求別人的時候很能說會道,熊裳的話讓趙嘉仁覺得‘這很大宋’。他笑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我在左丞相的位置上,當然要心懷坦蕩。不過諸位進士公們又該如何呢?蒙古尚在,滅國危機還沒過去,難倒進士公們就要反攻倒算不成?”


    聽了趙嘉仁的大實話,熊裳慨然說道:“太尉若是擔心這些,我有一計可讓太尉安心。”


    “哦?”趙嘉仁應了一句。


    “太尉可下令,若是那些被罷官的進士想重新起複,就先考上製科。”熊裳大聲說出了他的想法。


    聽到這話,趙嘉仁差點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喘勻了氣,趙嘉仁心中也挺有波動。大宋進士們為了能夠跟上形勢,他們的反應還真的不得了呢。熊裳的圖謀其實很簡單,他就是想反攻倒算,希望朝堂上能夠再次充斥那些進士。


    趙嘉仁現在能大權在握,靠的不僅是他手裏的財力與軍力。隻靠這個的話,趙嘉仁就是一個五代的大軍頭而已。大唐時代開始,各種弑君殺兄,甚至是殺父奪位,在五代就變成了‘天子兵強馬壯者當為之,寧有種耶!’


    現在趙太尉能夠有如此權勢,是因為他淘汰掉了大宋的大部分進士官員。而且淘汰他們的理由也非常冠冕堂皇。大宋養士三百年,到了關鍵時刻這幫士人們並沒有誓死效忠。既然士人靠不住,那麽身為趙家人同時挽救大宋趙嘉仁自然就應該掌握大權。


    如果事情按照熊裳的建議發展,那麽第一件事就是對大票‘不堅定份子’的一次赦免。也許趙嘉仁可以得到某種程度的‘讚許’,但是與掌握權力相比,趙嘉仁覺得這種讚許大大有害。


    既然熊裳如此率直,趙嘉仁也覺得應該有對等的尊重,他答道:“那些人不可能再次為官。”


    熊裳見趙嘉仁如此堅定,他臉色慘淡的告辭。看著熊裳的背影,趙嘉仁本來想心有所感,然而他卻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如果熊裳是某種代表人物的話,他對於製科考試的看法與趙嘉仁的安排之間貌似有很大的差別。對這個時代而言,趙嘉仁覺得也許熊裳的看法更有普遍性。


    忍住把熊裳叫回來的衝動,趙嘉仁低下頭看向桌上的公文。再次看著江西戰局的飛鴿傳書,趙嘉仁覺得江西土改的人選需要更加認真才行。舊時代的反攻倒算可比趙嘉仁想的要更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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