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著進入大宋319年十二月,天氣已經完全冷了下來。冬季天冷的要命,除了不得不出門,大家都待在家裏,南昌知州李庭芝也是如此。


    李知州情緒不錯,在家裏請一眾南昌的官員參加舞會。便是江西這樣的地方,人類對於娛樂的追求也與其他地方別無二致。早些年趙官家在福州開發的舞蹈迅速分化為廣場舞和交誼舞。平均律與和弦的新式樂理,加上吉他、管弦樂以及軍樂隊的經驗,官員們參與的舞會已經頗有19世紀歐洲貴族舞會的意思。


    民間的舞會,基本是夫妻一起跳。官場上的眾人還不習慣這種公開的社交生活,經過技能升級的歌妓們便承擔起舞伴的角色。在趙官家創作的管弦樂《藍色太湖》(藍色多瑙河)的優美旋律中,六十歲的李知州挽著一位二十歲的妹紙在舞廳裏翩翩起舞。


    老頭子絲毫沒有那種色眯眯的感覺,就是率直的摟著妹紙在舞池裏踩著節奏翩翩起舞。和他一比,不少官員就顯得有點令人不屑了。


    一曲跳完,眾人停下,樂隊也得以歇口氣。李庭芝便放開女伴,自己到了自助餐的吧台前給自己倒了一杯桔汁。


    這種自助餐吧台也是從福州開始的,隨著福州幹部們的擴散傳播來來。在重視享受的南宋上層,向客人提供什麽樣的自助餐,就成了彰顯富裕的手段。對於一些比較窮的官員,他們就隻能提供橘子水。李知州提供的桔汁都是鮮榨,裏麵加了砂糖調味。非常美味


    南北朝劉敬業在《異苑》中記載:“南康有奚石山,有柑橘、橙、柚。”南康就是今天贛州一帶。至北宋年間,柑、橘、橙、柚等果樹已經蔚然成林。身為江西南昌的知州,李庭芝雖然沒有窮奢極侈,壓榨式的果汁也算是比較有範兒。


    除了果汁,自助餐的台子上還有各種小點心。大宋船隊從扶桑洲帶回來了可可樹,在南方的交趾、占城、暹羅種植。小點心不少都塗了巧克力,對這種甘苦濃鬱的味道,那幫官員們吃的非常開心。


    在舞會上,自然有各種識相的與不識相的。譬如有一位官員就湊上來,剛開始的時候還是滿嘴拜年的話,然而說著說著就把話題帶到了最近李庭芝與禦史台之間的鬥爭上。


    單從所講的內容上看,李庭芝覺得這位官員本意是說李庭芝乃是英雄,禦史台那幫人根本動不了李庭芝分毫。李庭芝對這話其實非常不滿意。禦史台那幫人在李庭芝看來的確沒什麽好怕的,那些人都是些嘴炮。在蒙古南侵之時,臨安朝廷都選擇總投降。天下還堅持作戰的就是四川、揚州、嶺南。


    在這三股力量中,趙嘉仁無疑功勞最大,所以趙嘉仁現在就當上了官家。天下雖然因此而震動,卻也沒有人覺得趙嘉仁這麽幹屬於毫無道理。趙官家不僅打跑了蒙古人,他還發動了一係列反攻,甚至能讓黃河這樣的大河改道北歸。如此赫赫武功,如此戰天鬥地,大家也都很佩服。


    李庭芝不滿的地方在於,趙官家未免太威福自用。李庭芝這樣的功勞,待遇和其他官員看著沒什麽不同。到現在也不給加個少師、太師的頭銜。以李庭芝的功勞,好歹給加個節度使的頭銜吧。


    有這種不識相的,李庭芝就笑道:“朝廷的大事,你不過是南昌的小官,操這等閑心好是無聊。”這話實在是不客氣,官員臉色登時就變得非常難看,卻也隻能自認倒黴的訕訕而去。


    看著官員那委屈的背影,李庭芝心情覺得不錯。反正就要致仕,在這個製科興起,科舉衰落的世道下,官員對於朝政的影響力大大降低。便是得罪了個人又能如何?官員真的不滿意可以過來咬李庭芝麽。


    休息了一陣,樂隊繼續開始奏樂。李庭芝本來想著和原先的妹紙繼續跳舞,沒想到另外一個妹紙卻主動跑來。妹紙笑道:“見李知州如此灑脫,卻不知小女子可否與李知州共舞?”


    “這有何難。”李庭芝拉起妹紙的手臂,摟住妹紙的纖腰,很快就進入了起舞的人群。


    看著李知州的灑脫,有幾個年輕官員坐在角落的茶台旁邊,為首的那位說道:“李知州之後也不知道會是誰接任南昌知州。朝廷或許會派個要搞土改的來吧?”


    “這得看朝廷。我等著急也沒用。”另外一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後有些不以為然的說道。


    “我是姑蘇人。我家那邊早就已經土改,土改之後百姓生活立刻就好了許多。而且土改之後這個官可就容易做了。”


    “一直有人講官好做,我倒是覺得未必。江南的官員比以前辛苦的多。”


    “所謂好做可不是說什麽都不用動手,地方政務自然變好。所謂好做,就是我等要做什麽有整套的規定,便是中間出了什麽紕漏。我等也有規矩可執行。你們看過官家寫的那篇《秦法考證》吧,裏麵可是舉了陳勝吳廣的例子,按照秦法與秦製,因為雨天失期,根本不用受罰。法律製度本身能不能執行是一回事,有沒有也很重要。”


    既然有支持法律的,自然也有不支持法律的,另外一位年輕官員就有些輕蔑的說道:“這話你也信?”


    “我不光是信,我還準備有了機會就好好幹呢!”支持法製的那位語氣已經開始很不善了。


    “那要怎麽好好幹?”


    支持法製的那位冷笑到:“我覺得商鞅當年執法手段就很好,妄議朝政者都居心叵測。若是真想搞製度,哪裏有那麽多廢話。那麽多廢話,還是想自己主導,不能接受別人主導製度。”


    這話說的讓周圍那幾位都變了臉色。商鞅變法的時候,最初民間覺得這法律太苛刻,反對的很多。商鞅把這幫人給發配懲處。等新法執行了一段時間,很多人覺得這法律不錯,又給新法唱讚歌。商鞅把這幫人也給發配懲處。


    經過這麽前後的收拾整頓,再沒有人敢妄議新政。新政雖然有各種調整與補足,都是根據不同的情況進行調整。新政本身不再受到絲毫攻擊。


    而這種做法與士大夫與官家共治天下的理念是大大違背,大宋可是不以言論殺士大夫。如果采取這樣的激進手段,士大夫的特權本身就要受到重創。


    於是主張強硬態度的年輕官員登時就受到了其他人的反對。


    有人跳舞,有人談論,有人則對妹紙上下其手。舞會就這麽進行著,每個人的反應都不太一樣。大家卻沒注意到,舞會本身這種公開的社交模式與大宋傳統的模式有很大不同。哪怕是立場與理念不同的人,在同一個舞會裏麵都有存在的空間。


    就在大宋官員們在舞會這麽一個環境下享受著安定的時候,江西的鄱陽湖平原上,軍隊正在建設一個十幾米長的巨大羅盤。在趙官家從福建時代開始建設的測量體係和曆史資料來看,這種羅盤其實不是新創。


    從漢代,在荊州那邊就有大型羅盤的建立。這種羅盤直徑有幾十米。上麵有著極為精細的刻度劃分。各種天文學以及風水學人士每隔幾年或者一段時間就在這邊開會討論。根據與史料對照,《粱書》裏麵對於兩萬多裏外的扶桑洲的描述,就是因為有這樣不得了的測量設備。


    大宋建立之後,這套玩意被拆走送去了汴梁,那些專業人士也被弄走。北宋的時候已經可以準確的預測月食,足以證明天文學的確得到了很大發展。


    趙官家則是開辦了測繪學校,測繪學校並非民間學院,而是軍事學院。在姑蘇、荊州、開封、廣州、南昌等地,都設立了測量點。測量想精確,隻靠一個點是不夠的,精確測量的基礎就是足夠數量的測量原點。


    江西的十一月,空氣濕度很高,溫度很低。所有軍人都穿著下擺低於膝蓋十幾厘米的軍大衣,都帶著軍用棉帽,還有棉手套。


    便是如此,也把這幫軍人們給凍得不輕。然而軍人們也沒人叫苦,身為測繪人員,都有很好的未來。今年,江西測繪部隊裏麵就清退了十幾個人那種叫苦連天的家夥。大家也終於明白,很多時候說話可不是沒有代價的。


    不僅是江西,在河南,趙謙班長冷靜的看著連隊宣布有四名士兵提前退役。


    這四名提前退役的都是部隊裏麵的刺頭,因為對部隊的期待和他們接觸的現狀不同,便各種的不服不忿,各種負麵說辭。部隊每年會有兩次內部清理,這樣的存在都屬於要被清理的對象。


    趙謙對這樣的做法發自內心的歡迎,正因為和這些人打過交道,趙謙才深刻理解了什麽叫做‘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他們也未必就真的敢直接搞破壞,但是他們是實實在在的惡心人。有他們在,製度本身就會被大家質疑其威力。當製度要證明自己有能力,那就必須解決這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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