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醒來,劉寵揉了揉臉就爬起身。聽著周圍寂靜的環境,他心中一陣緊張。就在此時,窗外傳來隱約的起床號聲,這讓劉寵立刻找到了自己的原點,隱約的不適感消失的一幹二淨。


    翻身摸黑爬起,就感覺到自己睡的床與單位的大大不同。劉寵又想起自己並沒有在濟南,而是在杭州的新家。點燃蠟燭,屋裏麵就明亮起來。


    和在濟南一樣,劉寵起床後就去刷牙洗臉。到了廚房找到自己的牙刷牙膏,劉寵就看到睡覺前母親反複強調的東西。家裏的爐子旁邊安裝了一個裝了水的水箱,打開蓋子,就可以從裏麵舀出熱水來。雖然很不習慣,劉寵還是嚐試了一下。


    用溫熱的水刷牙,完全沒有冬天的刺激感覺。用溫熱的水洗臉也是柔和舒適。有點小時候在母親懷抱裏的感覺。


    整理完之後,劉寵出去跑步。起床號在夏季是5:30,冬季是6:00。跑進社區之時,天還沒亮,社區裏麵也沒什麽人。經過楓樹旁邊,劉寵聞到的是楓葉淡淡的香味。再回想山東,此時樹葉早就枯黃,不少地方的樹葉已經掉光,江南與山東相比,好像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而且江南的空氣要比山東濕潤的多,跑起來之後鼻腔裏麵也能感覺到涼風,卻沒有那種火辣辣的刺痛感。在兩地都待過,劉寵隻是跑了不到十分鍾,就確定江南的氣候確比北方溫柔的多。


    跑著跑著,就見到各家的窗戶中都開始透出光來。再過一會兒,天還沒亮,學生們紛紛出門。也有人挑了個燈籠,更多的則是和認識的同學走在一起,抹黑向著社區大門方向走。


    聽著小家夥們的話,都是‘作業寫了麽’,‘借我抄抄’‘有題很難’之類的內容。


    聽著這些,劉寵心生羨慕,他讀書的時候可沒有這麽多同學在一起。他當兵的時候是大宋共和三年,也就是大宋315年。距現在已經五年了。那年他18歲,當了三年兵,就到濟南情報局工作。時間如梭,一轉眼就已經五年過去了。


    要是當時他沒有見到丁飛他們當街抓捕宋奸孫貴,劉寵現在大概也會和這幫學生一樣念書,在學校裏渡過五年時光。回想自己這五年經曆的所有,劉寵覺得當兵實在是再正確不過的事情。23歲還在學校讀書,想想就感覺可怕。


    正在慶幸間,就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自家妹妹和弟弟背著書包出了家門。五年過去,劉寵的妹妹已經21歲,他弟弟19歲。兩人都上了高二。按照學製,兩人後年就要參加每年一次的製科考試。如果能考上大學,他們畢業後就能去當吏員。


    姐弟兩人並沒有見到哥哥在外麵跑步,隻是背著書包一路疾走。劉寵看著弟弟妹妹的背影,心裏麵感歎,如果兩人學業順利。大學畢業也得五年之後。不過五年時間很快的,劉寵對此很有信心。


    跑著跑著,天就慢慢有點亮起來。這時候那些比較大點的學生都已經出發,而大人帶著看著五六歲的孩子出現在社區裏頭。和那些大家夥相比,小家夥們就顯得可愛許多。大人們倒是顯得有些急匆匆的。看著劉寵這個陌生人,不少大人都多看幾眼。而且眼神裏麵貌似也不是很友好。


    又過一陣,運動完畢的劉寵回到家。又準備用熱水洗臉的時候卻隻打出些稍微有點溫度的水來,看來他家的洗漱用水量還真不小。在樓下的餐廳兼客廳,就見桌上已經擺了好多吃的。油條、豆漿、鹹菜、饅頭,各種都有。另外還有些醃製的鹹菜,以及切片的肉腸。


    “娘。你這做飯的能耐大漲!”劉寵奉承起老媽來。


    “哈!我從來不會做飯。頂多會炒個菜。這些都是買的。”劉寵的老媽回答的爽快。


    劉寵自己也是吃食堂的人,對老媽這麽誠懇的回答,他隻能埋下頭來吃飯。


    吃完早飯,劉寵的老媽就讓劉寵坐在自己對麵,認真的問道:“我準備給你張羅一下成親的事情,你覺得可好?”


    “……這個,不好。”劉寵哼哼唧唧的答道。


    大宋的讀書人們成親普遍晚,那幫學業出色的,都希望能夠考上進士,至少是考上功名。那樣的話,他們就可以鯉魚躍龍門,自身身價倍增。與更高級別的家族聯姻。一般來講,他們成親都在25歲之後。因為到了這個年齡,有沒有能力已經確定。


    二十出頭就成親,要麽是趙嘉仁這樣十三歲就考上進士的怪物。要麽是現在吏部尚書劉猛這種知道自己不是讀書材料,連個秀才都沒考上的家夥。要麽是現在的司法部部長司馬考這種名門出身,早早就確定了聯姻對象的家夥。


    劉寵見到的老爹劉景文就是二十六歲才成親,有了劉寵的時候都已經二十八歲了。劉景文身為進士,周圍的人和他也差不多的樣子。在這樣氛圍裏頭長大,劉寵覺得自己才二十三歲,距離成親還早呢。


    對這麽羞怯的兒子,劉寵的老媽說道:“大郎。你上次寫信過來,說你已經是官身了吧。”


    “是。”劉寵回答的很自豪。按趙官家定下的新的官製。叫什麽局長,科長,隊長,那都是針對部門而言。真正的核心是級別。想成為官員,有兩個必須條件。第一個就是得有實缺,譬如縣稅務局,裏麵的局長就是實缺。第二個到現在的說法比較模糊,一般認為副科級已經是官員最低級的水平。但是也有看法是副科級是個預備級別。


    現在劉寵作為大宋情報局濟南處的情報分析科的一科科長,乃是貨真價實的實缺。正科級待遇同樣實打實。的確是吏部名冊中的正式官員。


    聽了這麽準確的回答,劉寵的老娘繼續說道:“既然已經是官員,那自然該成親了。你那投桃報李的朋友就沒有聯係過麽?”


    聽到這話,劉寵的臉登時就紅了。


    投桃報李這個用語來自詩經。是指男女交往的時候互相贈送植物性的禮物。必須得植物,要是抱著大雁去,那是去提親,不是交往。


    和被奴化之後的文化不同,便是到了大宋時代,男女交往也被認為是很正常的事情。而且普遍認為要給年輕人們創造交往的條件。當然,對中國這個禮儀之邦,讓孩子們自己瞎整肯定不行。這是一整套交往體係。


    具體操作流程,第一次參加是爹媽帶著。也不談什麽成親之類的屁話,大家就是去一起玩。見麵之後領著小家夥們做遊戲,還有射箭、騎馬、音樂之類的活動。參加完之後,不用是如何喜歡,隻是比較欣賞和想交朋友的話,男生就給女生投桃花,女生給男生還以荇菜。


    第二年,小孩子們三月四月書信往來,端午見麵。等他們再長大一些,就會去參加更多的社交節日活動。玩得好第二年再見麵。某種意義上,有資格參加這樣體係的小男生也好小姑娘也罷,從小就會有十多個談了好多年的對象。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


    參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參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鍾鼓樂之。


    詩經裏麵這段,寫的就是參加這種活動的年輕男子對淑女產生的渴望之情。裏麵各種娛樂活動,就是描寫年輕人在節日相聚時參加的活動內容。至於輾轉反側的想念,則是活動結束之後對於心上人的心情。


    有了這樣的交往製度和過程,成親之後也會有感情基礎。


    劉寵正好在能夠參加這個體係的範圍之內。被老媽一講,他也有些不好意思。這幾年他在濟南工作,和之前的女性朋友也有書信往來。但是這種書信往來與成親之間還是頗有距離。


    一看兒子的表情,劉寵的老娘果斷說道:“若是沒有中意的,我就給你相親。”


    大宋相親體係和21世紀的差不多,先是爹媽互相聯係,找到覺得差不多的,就組織孩子見麵。要是覺得好,就讓組織成年的子女見麵。年輕人見麵之後若是覺得還好,就可以參加節日的活動。通過接觸來增加感情。若是接觸幾次覺得還行,那就成親。


    這等於是把貴族投桃報李的體係給壓縮執行,效果自然就沒有從小培養的感情來的深厚。卻也比隻憑借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的包辦婚姻來的好許多。


    “娘。我所在的部門啊,成親要打報告。”劉寵推托道。


    “嗬嗬!”劉夫人大大的冷笑一聲,“你莫唬我。你那部門的事情我也知道些,你說的那個報告,是你有了成親對象之後打報告申請。你現在連成親對象都沒有,拿的哪門子報告!”


    “不提這個!不提這個!”劉寵做著抵抗。


    “哦?”劉夫人觀察著兒子的抵抗,突然笑道:“難倒你已經遇到了中意的人?”


    便是在戰鬥中殺人不眨眼,劉寵的臉也不由自主的紅了。就在此時,卻有人敲門。劉寵連忙站起身逃去開門。門一打開,卻見門外站著一個年輕男子,一看那製服大概就是情報局的人。這位見到劉寵之後問道:“請問是劉寵科長麽?”


    “是。”劉寵立刻答道。


    “這是給你的信,請你在信裏麵規定的時間到情報局述職。”工作人員邊說邊掏出一封信交給劉寵。


    劉寵大為失望,他接過信之後問道:“不是現在去麽?”


    對麵的工作人員搖頭說道:“不是。”


    讓劉寵在接收文件上簽了字,工作人員收起東西一溜煙的走了。劉寵則是以工作為借口,躲進自己的房間。打開信,裏頭要求劉寵在兩天後上午八點半準時到大宋情報總局述職。而這兩天裏麵,要劉寵把自己的述職準備做好。


    此時劉夫人不依不饒的追過來,要和兒子繼續談成親的事情。劉寵把這份公文給老媽看了,接著說道:“述職的事情不能馬虎,我得好好的準備一下。得把我這兩年裏頭的功勞全部講出來。”


    便是知道兒子這是不想談成親的事情,劉夫人也知道輕重。官場上能自述功勞的機會不多,這等時候就是要準備一份能夠給上司留下深刻印象的東西。她說道:“去樓上的書房吧。那裏亮堂。”


    等劉寵拿出了他已經準備的一部分材料準備去書房之時,劉夫人又叮囑道:“那些你辦得不怎麽好的差事,也要仔細準備。可不要被人抓了你背鍋。”


    劉寵上了二樓,一進書房就覺得這間朝南的房子好。因為窗戶大,裝的又是玻璃而非窗戶紙,所以屋子裏麵非常亮堂。為了遮蔽過於明亮的陽光,在窗戶這邊還有兩層紗質窗簾。可見老爹劉景文在書房的配置上可是真舍得花錢。書房靠牆是大大的書架,上麵擺滿了書籍和手寫的冊子。三張書桌上也擺滿了書籍。這應該是老爹劉景文和劉寵的弟弟妹妹的書桌。看著這裏,劉寵有些感歎。單純論讀書,他在家裏大概隻能和老媽一較短長。


    找了一張看著收拾的最整齊的書桌前坐下,劉寵拿出他已經準備了一部分的材料。然而手撐下巴看向窗戶,腦海中浮現出來的是林邊草地上的曼妙身影。那時候劉寵從一塊大石頭後麵繞出去,那個女子身上的銀飾在陽光下閃閃發亮。而那一天的太陽,也和今天一樣明媚。甚至連寂靜的感覺也差不多。和現在不同的,大概隻有林中啄木年敲打樹幹的聲音。


    劉寵記得在他見到那名女子之前,也曾經被這敲打聲吸引,抬頭看到的是啄木鳥頭上那鮮豔奪目的紅色頭冠。


    好懷念那時候的感覺。真的好懷念,那時候劉寵知道了什麽叫做占有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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