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住他們,咱們先去幹掉托雷家的小子。”窩闊台汗國的大汗海都對身邊的眾首領喊道。


    一些首領臉上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海都卻是根本無所謂的樣子。他繼續喊道:“這些兩條腿的怎麽可能跑過我們四條腿的。隻要能幹掉托雷家小子帶的騎兵,我們想什麽時候回來再幹掉這些步兵,就能什麽時候回來。這點道理你們都不懂麽?”


    喊完,海都下令他麾下的親兵和一些首領負責監視這些步軍。他自己帶著人馬前往郝仁與察合台汗國作戰的方向。草原上的冬天,寒風刮在臉上猶如刀割。海都把蒙麵的毛氈圍在臉上,在騎兵大隊裏頭縱馬奔馳。現在這種前後夾擊的戰況已經是對他最有利的一次。哪怕是察合台汗國的家夥非常不管用,隻要他們能夠堅持到海都趕到,戰局就會變得對托雷家的小子極端不利。


    大軍行動,三十裏地大概一個小時就跑完了,海都他們趕到了戰場。蒙古馬在寒風中噴著白氣,再看戰場上已經是屍橫遍野。除了傷兵的哀嚎之外,戰場上並沒有見到任何軍隊的主力。海都的部下拽出幾個傷兵過來詢問,得到的消息是察合台汗國軍遭到郝仁軍的突襲,一個衝鋒就被打的穩不住陣腳。郝仁軍跟在察合台汗國軍後麵追殺,此時已經跑遠了。


    一看地上的那些人,大多數都已經死掉,海都也知道這消息應該沒錯。這幫人落地的時候應該都是活的,可是在隆冬的草原上,氣溫有零下十幾度。受了傷之後不能進入溫暖的蒙古包裏麵趕緊救治,那就隻有死路一條。


    海都軍隨即急匆匆的向著戰鬥的方向追去,這一追就花掉了一個半時辰。在極遠的地方,海都見到了察合台汗國大將鬆司措萬戶正在收攏敗兵。之前鬆司措萬戶曾經有八千騎兵,現在他身邊的騎兵大概剩下八百。其餘的也不知道多少是跑散了,或者是沿途被殺死。


    見到海都旗幟的時候,鬆司措還不太敢相信,雙方互相派人仔細確認,海都才與鬆司措見麵。兩人剛說了幾句,還沒等問清郝仁到底怎麽打的這一仗,就有海都的探馬飛馳而來,見到海都,探馬立刻焦急的喊道:“大汗,郝仁突然回兵,咱們圍住郝仁步兵的那些人反過來被郝仁給圍了!”


    “什麽?”海都大駭。現在他有點明白托雷家的小子是怎麽打的這一仗,說白了就是成吉思汗的老戰法,充分利用騎兵的機動優勢打擊敵人的薄弱環節。唯一問題是,郝仁總是能準確抓住海都軍與察合台汗國軍的薄弱之處。這對於海都是致命的。


    然而海都此時得到的消息是三個小時前的老消息,那些留下監視郝仁步軍的騎兵看到大隊人馬殺過來,哪裏敢抵抗,立刻轉頭就跑。郝仁的軍隊攆著敗兵直撲海都的大營。等敵人逃進大營,河北府兵就操縱著大車上的蒙古鐵炮對著海都大營一通猛轟。


    那些木柵欄根本擋不住兩斤炮的炮彈,被擊中的部分碎片分散。郝仁萬戶則冷著臉觀看戰局。他周圍的兵馬都累的夠嗆,看到郝仁萬戶筆直的身影,將士們也咬牙撐住。蒙古馬原產蒙古高原,處於半野生生存狀態,它們既沒有舒適的馬廄,也沒有精美的飼料,在狐狼出沒的草原上風餐露宿,夏日忍受酷暑蚊蟲,冬季能耐得住-40c的嚴寒。郝仁這邊已經是一人三馬,如此吃苦耐勞的蒙古馬,冒著零下十九度的嚴寒跑了一百多裏的路,依舊有不少馬匹累斃在道路上。


    馬匹已經如此,便是耐力在哺乳動物中首屈一指的人類,也消耗的差不多。讓郝仁的部下堅持到現在的,是府兵這支軍隊的組織能力。在接連的勝利下,河北府兵們還能拚命約束自己去完成訓練過很多次的作戰動作。


    木柵欄被打出了一個大大的缺口,府兵們下馬,緊握長槍與火槍,準備從缺口中衝進營地。卻見大營正麵的大門一開,有人高高舉著投降的旗幟從中出來。


    郝仁冷冷的看著這個變化,他知道自己很可能勝利了。但是在這種零下十九度的天氣中奔行了一百多裏之後,郝仁已經沒有剩下任何感覺。他現在能感受到的隻有冷和累,他此時依靠的就是必須勝利的那種意誌。這些沉重的東西和勝利的喜悅貌似沒辦法共存。


    蒙古這邊表示降服的方式倒是很有特色,打著投降旗幟的蒙古人被帶到郝仁麵前,他們上前單膝跪地,接著就唱道:“石頭依靠大山,蒼鷹依靠天空,樹木依靠森林。黃金家族的郝仁萬戶,你就是大英雄……”


    聽了這些,郝仁的神經中生出想笑的衝動。他沒想到第一次被人當麵稱呼為英雄,竟然是在這樣的局麵下。而郝仁的大腦卻對這種馬屁毫無興趣,郝仁現在想確定是那些人投降的誠意。此時眼瞅著天色就要黑下來,趕緊投降,趕緊占領海都的大營才是最重要的。


    耐著性子聽完投降者的表白,郝仁開口說道:“既然你們願意投奔我,你們的性命,我會保護。你們的族人也不會受到侵害。我郝仁乃是蒙古男兒,乃是長生天的子民,如果違背諾言,就如此箭。”


    說完,郝仁向旁邊伸手,接過稍微落空。郝仁的軍中不怎麽用弓箭,在有點尷尬的等待之後,有人跑來拿過來幾支箭。郝仁拿起一支高高舉起,接著將箭折斷,拋在地上,表示自己的誓言受到長生天的約束。投降的人臉上立刻有了喜色。在蒙古這邊,追隨強者是規矩。如果不追隨強者,那就隻能自己是強者。不夠強又不願意向強者低頭的部落早已經消失的幹幹淨淨。


    投降的基本盟約完成,郝仁就緊鑼密鼓的開始接收海都的大營。對於那些不肯投降繼而逃跑的人,郝仁也沒有去追擊。他的部隊已經沒有再去追擊的體力。


    當晚,在察合台汗國的營地修整的海都大汗就得知了最新的動向。這消息讓海都大汗徹夜不眠,失去了大營,海都就沒有繼續戰鬥下去的本錢。而且那些投降的部落首領還不地道的將大營裏頭海都的眷屬都抓了起來,確定郝仁果然真心接受他們投降之後,就把海都的眷屬全部獻給郝仁。


    與海都遭受到的痛苦折磨不同,郝仁此時正在深沉的夢鄉裏。為了勝利,他和他的部下在一天裏頭跑了大概兩倍於敵人的道路。如何解決海都是明天的事情,此時郝仁和他的部下需要的是休息。


    第二天,海都與郝仁在各自營地裏修整。聽聞一夜沒睡的海都在早上又去睡個回籠覺的消息,那些剛得知大營被端的部落首領們立刻群情激奮。海都的家人在大營裏,部落首領的家人同樣在大營裏頭。


    據說古代,將領在麵對緊張戰局之時,就在大帳內安然高臥的睡回籠覺。還讓外麵的將校們看著他睡得開心,睡得坦然。而焦慮的將校們就會感覺主將成竹在胸,眼前的不利之時一時之事。


    然而那是漢人將領,他們統領的是有著嚴密組織的軍隊。現在海都大汗睡回籠覺完全是因為焦慮而整夜不能安眠。至於海都大汗麾下的軍隊是部落聯軍。那幫部落首領來打仗是因為勝利之後有利可圖。


    接連的失敗之後,他們留在海都大營裏的眷屬成了郝仁萬戶的人質,這些人就更沒心情去理解安然高臥的海都大汗擁有的情懷。


    當天,有數百人跑來郝仁萬戶占領的前海都大營。這些人派了使者進來,見到郝仁萬戶,使者單膝跪地,高聲唱道:“石頭依靠大山,蒼鷹依靠天空,樹木依靠森林。黃金家族的郝仁萬戶,你就是大英雄……”


    因為體力恢複的緣故,郝仁萬戶這次臉上終於露出了些許笑容。完成了一套投降儀式之後,郝仁請兩位投誠的部落首領談話。席間問起他們為何如此爽快的投奔。首領應道:“萬戶,海都信不過我們,要我們向他獻上眷屬。既然我們的眷屬已經在您手中,我們自然要投奔您啦!”


    “其他部落有沒有可能也投奔過來?”郝仁問。哪怕能把海都軍中的部落拉過一半,郝仁也不用擔心海都的兵力。


    投降的部落首領說道:“萬戶,有人說你把南邊的部落殺了許多。”


    “這是誰胡說的!”郝仁條件反射般的反駁。喊完之後,郝仁也覺得自己這麽講話有些掉價,他用盡量平和的語氣解釋,“那些部落都到了南邊過冬地,我軍秋毫無犯……”


    聽郝仁用不怎麽樣的蒙古話講述著一些不好理解的事情,部落首領就直接切入主題,“既然如此,您為什麽不從過冬地叫些人過來。隻要那些部落的族人能證明您保護各個部落,他們自然就會離開海都。”


    秋毫無犯乃是漢人的言語,聽了蒙古部落首領的話,郝仁萬戶開始感覺到言語雖然不通,但是基本的理念卻沒什麽不同。不管是在漢地,或者是在草原,大家都希望自己的安全和財產能夠得到保障。誰能提供這樣的保障,誰就可以獲得統治權。


    就在郝仁萬戶想著有關大方略的問題,投誠的一位部落首領試探著說道:“萬戶,我們聽聞您這邊有可以在陰天看到太陽的神石?”


    “神石?”郝仁先是一愣,接著就明白過來,他自信的答道:“確實有。這是長生天的賜予。”


    郝仁萬戶深受漢文化影響,對於怪力亂神的玩意沒什麽好感。這個所謂的神石是他花費重金從南宋那邊進口的,是趙官家製作出來引導航海的眾多測量工具之一。


    到蒙古各地征戰之初,郝仁萬戶並不想裝神弄鬼。可是現實讓他明白過來,在這個蒙古大草原上,裝神弄鬼可比宣傳科學有效的多。在郝仁萬戶看來,科學與文化是光榮偉大正確。然而在草原上的人看來,這種據說人人都能掌握的東西應該是不好的。如果不是不好,為什麽人人都能掌握。那些隻有貴人能掌握的東西,那些並非常人能夠擁有的東西才是真正的好東西。如果這些東西是長生天賜予,貴人擁有,那更是萬人敬仰的神器。


    此時郝仁如此自信,首領試探著問道:“萬戶,能否請您讓我們看看?”


    “這個需要先做法。你們去焚香吧。”郝仁萬戶從容說道。如果是以前,郝仁萬戶說出這種話的時候,會覺得臉紅耳熱,內心無比羞恥。孔子說知恥近乎勇,推動人們進步的就是這種羞恥感。羞恥感讓人們感受到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


    可是現實就是現實,再羞恥,也比死亡強。而且這些首領需要看到的是他們理解不了的神奇現象。至於背後的道理,他們隻會將其歸於長生天的賜予。而且深深的滿足於這樣的解釋。


    等首領燒了幾炷香,看著薩滿圍繞著裝了透明的方解石測量儀施法念咒。天色就黑了下來,首領被帶到了儀器前,對著夜空進行觀察。用肉眼看,當太陽下山之後,天空就是黑暗。通過透明方解石看到的天空就不一樣,調整好角度之後,那些經過天空的光線清晰可見。光源自然是已經下山的太陽。用肉眼看,當太陽下山之後,天空就是黑暗。通過透明方解石看到的天空就不一樣,調整好角度之後,那些經過天空的光線清晰可見。光源自然是已經下山的太陽。


    兩位首領看到方解石中映出的那些肉眼能夠分辨的光線,再離開方解石,用肉眼看向天空。那是兩個看上去完全不同的世界,一個世界是正常的世界,黑暗的天空,除了星星之外什麽都沒有。另一個世界則是他們從所未見的世界,神秘的光在天空流動,指引著世界大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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