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必烈的大隊走後,其他蒙古貴人們也準備出發。阿合馬很想跟著大汗出發,可是他家的要搬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以至於阿合馬完全陷入煩惱之中。身為理財派的首腦,阿合馬本人實在是積累了太多的財富。另外,阿合馬自己還有三百多個女人,都是他搜羅的佳麗。如何妥善的帶上這一票人,是阿合馬非常在意的事情。


    得知忽必烈大汗已經帶著親軍出發的消息,阿合馬倒是非常羨慕。在整個蒙古,最有效率的隊伍無疑是忽必烈大漢的隊伍,他們不僅人數眾多,更是行動快捷。阿合馬雖然有7500戶驅口,可這些驅口是為阿合馬提供享樂的物資,他們是農民,是工匠,卻不是優秀的軍人。而且阿合馬手下也沒有像樣的軍事人才,若是有的話,倒也能做出很好的遷移手段。


    就在之後的兩天裏,阿術元帥的族人率先出發。阿術元帥在黃河戰役中莫名其妙的落水,被淹死。雖然忽必烈大汗沒有刻意再處置阿術元帥的遺族,可也沒有任何獎賞或者重視。無論如何,阿術元帥負責山東方麵的軍隊,忽必烈對阿術元帥非常寄以厚望。而阿術元帥無疑讓忽必烈大汗的願望落空。


    因為這樣,阿術元帥的族人手中的驅口不多,他們很快就完成了收拾的工作,沿著忽必烈大汗前進的道路而去。


    阿合馬隻知道阿術元帥的族人出發,卻不知道張弘範元帥派人給阿術元帥的族人送上了一些糧食。阿術元帥的兒子與張弘範交情不錯,就讓負責送糧食的人給張弘範帶個口信,“若是想走,那就盡早。”


    負責送糧食的乃是張家的族人,自然把這個口信帶給張弘範。此時的張弘範已經整理隊伍準備南下,他本來跟著伯顏大帥以及進攻宋軍。計劃中,利用火牛陣擊敗宋軍之後立刻轉而南下去增援被紅巾軍進攻的滄州。


    然而宋軍雖然亂不潰,頑強的頂住了蒙古軍的攻勢,最後反倒讓蒙古軍先撤軍。這下張弘範就隻能暫時留下,配合著伯顏大帥監視宋軍。那些宋軍的頑強與堅定也大大超出張弘範的意料之外,他們隻是後退了幾十裏,卻沒有絲毫撤軍的跡象。這些宋軍就停在兵站裏麵與蒙古軍對峙。


    張弘範參觀過宋軍留下的兵站之後,就知道他根本沒辦法靠硬攻擊破宋軍兵站。與伯顏大帥商議之後,張弘範決定南下。對於阿術元帥兒子的建議,張弘範隻能報以苦笑。他雖然為蒙古效力,但張弘範從來不覺得自己是蒙古人。


    身為漢人,張弘範對於遷移有極大的心理障礙。蒙古人逐水草為生,漢人耕種為本。對漢人來講,一族人千百年的在一個地方居住很正常。落地生根,一旦根被拔掉,那就等於死亡。漢人的遷移隻有在本地活不下去的時候才會發生,即便如此,一旦有機會,漢人也要嚐試再回來。


    就如現在南邊的大宋趙氏,他們已經逃離開封一百多年,甚至也沒有要把國都再次遷移回開封的意思。然而每次提到開封,他們都會講‘還於舊都’,而且不管是宋國的漢人或者非宋國的漢人,都覺得這話沒毛病。


    帶話的人看著張弘範的表情,忍不住問道:“九郎,我們是不是要做些準備?”


    “你覺得我們贏不了宋國麽?”張弘範反問道。


    對這麽一個問題,張弘範的族人遲疑著答道:“大汗都西征了……”


    臨安總投降意味著南宋政權滅亡,後來包括趙嘉仁在的人都將沒有收複臨安的大宋朝廷稱為‘福州小朝廷’。而現在蒙古的皇帝忽必烈拋下蒙古首都大都而去,哪怕他用‘西征’這樣美好的字眼來形容,哪怕蒙古朝廷說再多的言辭,大家都知道忽必烈是因為打不過才跑路的。張弘範的問題根本沒有壓迫力。


    張弘範也不想否定這樣的問題,因為否定也沒啥意義。他隻是說道:“我等隻需要做好我等的事情即可。”


    “九郎……”張家族人的聲音有些遲疑了。


    不等這人說出什麽來,張弘範就板起臉說道:“我張家不欠那個小子什麽。背叛張家的也是那個小子。此時我們若是低頭求到那小子門下,你覺得他就會放過我們麽?”


    這番話一出,張家族人也不再多說什麽。對於張家而言,張世傑無疑是叛徒。不管當年的事情到底怪誰,張世傑明顯選擇對抗張家的族長張柔。如果當時張世傑大大得罪了張弘範,進而大大得罪了張柔之後,選擇了低頭認錯,張柔大概也會放過他。然而張世傑的選擇卻是叛逃到了大宋,加入大宋的軍隊與蒙古敵對。大家都不是傻子,張世傑這麽做的目的並不是尋求個安身立命之地,而是要獲得權力,以掌軍大將的身份重回河北。


    現在,張世傑回來了,並且是以統軍大將能幹的身份回來的。張家族人覺得張世傑心中的情緒大概就是報複。憋了二十年的仇恨,張世傑在河北打了這麽久的仗,竟然沒有派人與張家做任何聯絡。這樣的做法的確讓張家對這個不孝子非常不滿。


    事情到了這樣的地步,張家現任族長張弘範也沒有絲毫讓步的意思,事情也隻能如此。張弘範帶領兩萬兵馬南下,直奔滄州而去。


    此時的滄州城下,張世傑元帥已經完成了回回炮的布置。這種武器雖然沒有宋軍正規軍的火炮方便,但是論起投擲的重量,宋軍的火炮完全比不上。紅巾軍現在使用的回回炮經過宋軍改良,大量部件都是鋼件。原本需要很高技術的加工部件現在是預製好的,隻要把銷釘插進去固定起來即可。此時滄州城外部下了十幾台這樣的回回炮,調試已經結束,炮手每次拉動繩索,都有大石塊被拋射出去。


    因為沒有足夠的大石頭,所以回回炮的炮手們邊便用麻布包裹了大量泥土和石塊的混合物。這種東西也有幾百斤重,落在地上也讓地麵上感受到劇烈的震動。


    連續兩輪試射之後,張世傑就下令停下試射,派了使者做最後的努力。劉寵是第一次看到大量回回炮被用在這麽密集的進攻之上,對於腳下的震動,他覺得頗有些激動。那可是一兩百斤的東西砸上去的反應,任何人類隻要砸中,就隻有死路一條。便是城牆,也扛不住這樣的轟擊。


    過了一陣,前去勸降的使者回來了。劉寵本來帶著歡喜的表情等著使者稟報,然而一看使者的表情,劉寵就感覺氣氛不對。若是城內的守軍投降,使者就該滿麵笑容才對。


    “張將軍,城內守軍說他們堅決不降。”就如劉寵所料,使者帶回來的並不是什麽好消息。


    “為何?”張世傑的神色很平淡,並沒有如同劉寵那樣有許多不解的感覺在裏麵。


    “他們說咱們便是投降,也保不住性命,所以還不如和咱們打到底。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使者講了對麵的反應之後,還忍不住再強調一下,“劉將軍,我已經告訴過他們,隻要他們投降,我們這邊既往不咎。可是他們全然不信。”


    “好,辛苦你了。你先下去吧。”張世傑命道。


    “等等。”劉寵叫住了使者,他問道:“城內的守軍裏麵,多少是蒙古人?”


    “光看樣子,應該大多是漢軍。”使者答道。


    劉寵又問了幾個問題,這才讓使者先下去。然後他不解的問道:“張將軍,這滄州城的守將為何這麽害怕城裏的那點蒙古人?”


    “蒙古殺起人來從不手軟,你也見到過德州以及南皮等地的屠殺。凡是城池敢抵抗的,破城之後必然屠城。而且之後漢人對蒙古人稍有反抗的,立刻就會被殺。當年金國的城池基本被蒙古屠了一遍,能活到現在的都是早早便降服蒙古的人。我還聽說蒙古殺進河北之後,還曾經想過要把河北的漢人殺盡,將這裏都變成牧場。既然存了這樣的心思,漢人稍有反抗就會被殺。南方始終與蒙古打仗,隻是之前打不過,所以不想打而已。北方漢人被蒙古肆虐幾十年,漢人哪裏還敢反抗。”


    劉寵聽了這個解釋,雖然覺得有些道理,但是心裏麵還是不太願意相信。至少劉寵覺得,遭受到了這樣的殺戮,無論如何都要報複回去才對。便是不敢報複,心中這股子恨意怎麽可能消散。


    憤怒應該如滿江紅怒發衝冠憑欄處所寫的那樣,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乖乖給異族當走狗,這又是怎麽回事。所以劉寵又忍不住說道:“不如我們再派人試試勸說?”


    “若是靠勸說就管用,那蒙古人隻怕早就被趕出河北了。”張世傑說這話的時候又是懷念又是感慨,然而這種懷念並沒有持續太久,片刻後,他的眼神和聲音都變得非常堅定,張世傑指著回回炮對劉寵說道:“官家說過很多妙語,其中一句就是,不能隻有批判的武器,還得有武器的批評。對於這些北方漢人的榆木腦袋,我們一定要好好給他們開開竅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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