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要建立一個什麽樣的國家,這個國家基礎之一就是土地國有。這點絕不能動搖。”趙嘉仁的聲音鏗鏘有力。


    話音方落,那幫工科男屬性的家夥們立刻熱烈鼓掌。


    趙嘉仁手一揮,這幫接受過軍訓或者是軍人出身的工科男們馬上安靜下來。趙嘉仁繼續大聲說道:“學社招收學員,第一要求就是相信唯物主義。之後還需要加上新的學社理念,這個土地國有製也是學社成員必須堅守的理念。”


    學社發展到現在已經是年輕一輩想成為官員的最大途徑。對於趙嘉仁掌握的朝廷與官府,想成為幹部,有學曆,參加考試,熱愛祖國,滿足這些條件之後就可以。但是年輕一輩想成為官員,要麽是每三年參加一次科舉科考試,在千軍萬馬裏麵闖過這個獨木橋。


    便是如此,現在科舉科考試裏麵有了越來越多的製科考試內容。一個參加科舉科考試的人,若是堅持認為大地是平的,那就一定會落選。除了自然科學內容之外,因為科舉科的考試題目需要由趙官家確定,自然不能擺脫全新的意識形態考試。參加考試的人若是相信世間有宗教組織宣傳的神佛,那也一定會落選。


    現在趙官家公開表示要堅持土地國有製,進士出身的官員都變了臉色。這意味著以後大宋官方的立場必須是土地國有製。


    “官家!”有人站起身來。文天祥一看,竟然是他以前在鬆江府當知府時候的手下徐俊如。隻見徐俊如麵如土色,但是堅定的說道:“官家若是如此亂命,臣隻能請求脫離學社。”


    “可以!”趙嘉仁回答的幹脆利落,“脫離學社自有規矩,你現在就去找你們學社的負責人,按照規矩實施脫離手續。”


    聽到這裏,文天祥隻覺得汗毛倒豎,他忍不住大聲說道:“官家,請不要這麽著急。”


    話音方落,孫青也嗬斥道:“徐俊如,你這麽大年紀了,還撒什麽嬌啊!你是覺得官家事情太少麽!”


    這兩人都是遇到突發情況,所以忍不住出言阻止,但是卻意外的如同一唱一和。趙嘉仁盯著兩人看了片刻,他當然不知道自己此時的表情,在外人看來,趙官家銳利的目光如同刀子一樣。


    文天祥完全不理解徐俊如這麽一個在鬆江府當過官的家夥到底是哪裏吃錯了藥,竟然公開反對起土改來。對於文天祥個人,他在國家麵對破滅危機的時候就明白了很多事情。譬如,一個國家想要有力量,就得天下為公。以前那種養士的製度隻是養出一隊大地主,這幫人在國家危難之際可不會想破家為國。他們就如同吸血蟲一樣趴在大宋的身體上無盡的吸血,僅此而已。


    所以趙嘉仁在鬆江府搞的土地國有製雖然讓文天祥懷疑會不會重蹈賈似道公田改革的覆轍,但是文天祥並不反對土地國有製。等鬆江府在土地國有製下快速發展富甲天下之後,文天祥就不再反對土地國有製度。


    在當知府的時候,文天祥覺得徐俊如也很努力工作,卻沒想到這廝竟然拚著退出學社,也不肯支持土地國有製。見到戶部尚書孫青也參與阻止矛盾公開化,文天祥就直接問道:“徐俊如,你若是反對土地國有製,為何在鬆江府的時候不反對。現在怎麽就反對了!”


    聽了文天祥的質疑,徐俊如帶著悲憤對文天祥說道:“文知府,你問得好!我要是反對,本該早就反對,為何現在才反對。那是因為這些年來我在各地為官,見到太多官員利用土地國有製來刁難百姓,勒索地主。原來的時候土地都在地主和百姓手中,地主和百姓努力經營。現在很多土地歸了朝廷和官府所有,這幫人就拿著分配權作威作福。我數次投訴,消息總是如石沉大海,沒了蹤影。而每次投訴之後,總有人要刁難我。五年前我就在鬆江府做副處。現在已經到了鳳陽縣當了個正科。我個人官位倒是無所謂,可兩淮官員比起江南更黑更貪。這麽搞起來,隻怕要激起民變啦!”


    徐俊如話音未落,鳳陽縣之上的知州已經額頭暴青筋的站起身河道:“你胡說什麽!”


    話音未落,不少兩淮官員仿佛被捅了肺筒般紛紛對著徐俊如怒罵。


    文天祥瞠目結舌的看著全新的變化,他發現世界遠比他想象的要複雜的多。看著仿佛在挑戰土地國有製的徐俊如竟然是一個寧肯犧牲自己官位和學社職務都要維護土地國有製的堅定份子。


    “徐俊如,你好大膽!”


    “徐俊如,你在官家麵前如此校長,乃是大不敬。請官家誅之!”


    不少官員氣急敗壞的對徐俊如進行了猛烈抨擊。在以前的朝廷中常見的話聽在文天祥耳朵裏,讓他覺得挺悲哀的。大宋的亡國危機才過去幾年,朝廷的風氣就已經開始向以前複辟。


    “徐俊榮的事情且不著急。”趙嘉仁開口了。他語氣中倒是頗為有嘲諷的味道,“徐俊榮,你且不用去學社,你現在就去吏部把你舉報的向吏部尚書講一遍。雖然有些事情已經過去了幾年,你不會全都忘光光了吧。”


    “遵旨!”徐俊如用一種並不算是服從的語氣應了一聲,接著就大踏步離開會場。


    文天祥再看周圍的人,隻見不少人臉色變得更加難看。這件事若是吏部追究起來,那就是好多官員幹部要被開除。這麽多的職位變動,甚至會引發政壇的劇烈震動。文天祥看著趙嘉仁那看不出表情的嚴肅麵孔,突然有些懷疑這件事會不會是趙嘉仁自己私下弄出來的。


    以前的時候運營朝廷乃是丞相的職權,官家高高在上,當然不會搞什麽小手段。現在趙官家將朝廷大權全部抓在手中,不僅直接指揮各部,還建立起了全新的製科與學社。權力已經超越曆朝曆代的皇帝。這種時候任何一個激烈變化背後也許都有什麽陰謀。


    就在此時,趙嘉仁說道:“此次兩淮土地國有製必須要做。所以你們除了要了解兩淮的產業布局,也要把這個宣傳下去。在地方上得到百姓的回應。”


    又談了幾句,趙嘉仁竟然就把會議交給主辦的戶部,他自己離席了。


    趙嘉仁並沒有策劃此事,對於徐俊如揭發的問題,趙嘉仁其實也早就有了解。此時趙嘉仁並沒有去吏部,這件事在趙嘉仁看來完全是吏部尚書能夠處理的問題。若是吏部尚書處理不了,那就可以免除吏部尚書,再選一個新的吏部尚書。此時趙嘉仁選擇了回家。


    一到家,趙嘉仁就把長子趙謙叫來。他問道:“趙謙,我昨天說的你想的如何。”


    趙謙看著有些意氣消沉,他低著頭想了一陣,這才說道:“爹,你所說的東西,我還是覺得哪裏不對。一個人做的事情難倒就可以放下不管不顧麽。然後用這件事已經結束了做借口,豈不是更加奇怪。”


    趙嘉仁心中歎口氣。他昨天給兒子擺事實講道理,其中將史玉柱的事情改頭換麵的講了。其中的核心就是史玉柱搞巨人集團失敗之後,他就放下了以前,專心搞了新的腦白金的項目操作。便是之後的新項目大獲成功,史玉柱也沒有要重建巨人集團。


    對於這種選擇當然有很多商業上的考量和解釋,但是趙嘉仁看重的乃是這種‘拿得起,放得下’的態度和心胸。在很多人看來,‘在哪裏跌倒,就在哪裏站起來’。若是以這樣的態度做事,史玉柱還清了欠款之後,就該重建巨人集團。用這樣的方式證明,我史玉柱回來啦!


    但是史玉柱沒有。從心理學角度,這種選擇無疑是明智的。放棄過去,不僅是對往事說拜拜,更是知道了自己的沉沒成本,並且果斷的輕裝出發。


    趙謙昨天承認了他麵對戰友的死亡,心裏放不下。覺得隻有獲得對蒙古的全麵勝利,才能告慰戰友的在天之靈。對於一個年輕人來講,有這樣的想法再正常不過,但是對於一個要承擔巨大責任的成年人,這念頭就太幼稚,不成熟。


    “大郎,你不能用你那一瞬間的想法去看問題。你的戰友們參軍打仗,目的不是在陝西戰死。在什麽地方戰死,那是戰爭運行時候可能發生的事情。他們的目的是為了追求更好的生活。在這點上,我承認是我逼著你去參軍。所以你覺得參軍隻是順從了上位者的命令,可是我要告訴你,你現在可以和你那些沒有戰死的戰友們好好談談。可以去看看那些戰死戰友的遺書,了解一下他們到底在想什麽。”


    聽了趙嘉仁的話,趙謙用一種怨懟的目光看向趙嘉仁。聽到老爹親口承認逼著趙謙從軍,這句話仿佛一把鑰匙打開了趙謙的內心。每次回想起那些令他無法接受的經曆,趙謙就會經常想,要是老爹趙嘉仁沒有逼著自己參軍,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現在這個怨懟終於被承認,趙謙隻覺得充滿了殺戮的錯誤世界突然恢複了正常。努力瞪著老爹一陣,趙謙抬起手捂著臉嗚嗚的哭起來。這麽久了,趙謙覺得自己終於可以正常的表達自己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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