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書,有新消息。”


    熊裳抬起頭,看著秘書的目光裏麵非常不滿。他正在考慮官家交給的章程,怎麽想都想不出個頭緒。雖然不知道倭國的消息是好是壞,尚書本能覺得不會是好消息。


    “講!”尚書對秘書說道。


    “三韓行省有賊人襲擊我們的電報站。”


    “……兵部不管麽?”


    “兵部說,不能因這麽點賊寇就討伐三韓。討伐三韓須得官家下令。”


    外交與軍事屬於官家直接領導,熊裳聽說現在軍隊裏麵任何調動都需要軍隊裏麵的學社委員同意。兵部貌似很好利用了這個理由。


    “電報站有沒有要三韓官府解決此事?”


    “三韓官府說此事乃是亂民所為,他們現在手中缺兵少將,根本沒辦法彈壓。”


    聽了秘書的回答,熊裳差點想罵出聲。這麽多年來趙嘉仁在南邊一直是軍隊彈壓,從來沒聽說那些地方上襲擊官府設施的匪徒不被解決,連萬裏之外的僧伽羅都風行草偃。現在隻設下三韓一個藩屬,就開始出這幺蛾子事情。


    罵人的話雖然沒出口,熊裳說起解決之道的時候語氣激烈,“給三韓丞相發電報,要他平定國內賊人。若是他平定不了,我們大宋就去平定。”


    等秘書出去,熊尚書氣的站起身來回走幾圈,然後申請見趙官家。這件事其實可以在晨會上講,但熊尚書已經忍不下去。得到今天可以去見官家的消息,熊尚書立刻驅車出發。進了等待的房間,卻見到文天祥已經在沙發上坐著。


    “文尚書,你已經定好章程了?”熊裳訝異的問。


    文天祥搖搖頭,“今天來是為了吏部的事情。”


    於是兩位尚書就在這裏等待著官家的召見。等了一陣,文天祥突然露出了微笑。


    “不知文尚書想到什麽好事?”


    “想起以前我曾經和官家一起等著見吏部尚書的事情。”文天祥淡然答道。那是將近三十年的事情,鄂州之戰後,候趙嘉仁是要去領泉州知州的任命,文天祥則是因為彈劾內侍頭子董宋臣而準備辭官。他和趙嘉仁都非常年輕,也都是名聲鵲起。回想過去,文天祥覺得有些感歎。


    熊裳當然聽說過文天祥與趙官家的私人情誼,那時候的趙官家因為鄂州之戰名揚天下,又因為參加了賈似道的公田改革而成為了一個焦點人物。熊裳忍不住問道:“文尚書,當年你堅決反對公田改革,管家則是支持公田改革。卻不知道你們之間可否有爭執?”


    “為何要問這個?”文天祥語氣淡定,心裏麵則有些警惕。


    “這次禮部遇到些事情,我隻怕要與管家爭論一下。”熊裳說了實話。要是扔給禮部的都是這樣的破事,禮部大概就要和當年賈似道一派差不多陷入泥淖。


    想起當年的過往,文天祥就忍不住嗬嗬笑出聲來。“當年官家隻在朝廷裏麵兼了個棉務,也沒有真正支持公田改革。最初的時候官家公開講,公田改革定然不成,因為賈似道的政策沒有執行力。不管設計的初心多好,做不到的事情就是沒用。”


    熊裳聽的目瞪口呆,二十多年前他不過是個進士,並沒有真正進入上層。聽著當年在那個漩渦中打滾的過來人親口講起過去的事情,竟然和他知道的有很大不同。


    “撐起公田改革的不就是趙官家麽?”


    “趙官家是靠每個月上繳給朝廷十二萬五千貫銅錢的手段撐起的公田改革。”


    “是銅錢……”熊裳喃喃說道,他已經明白了全部。在那個交鈔濫發的時代,銅錢購買力極為堅挺。公田改革圈到手的田地為前線軍隊提供糧食,趙嘉仁為朝廷提供銅錢,怪不得那時候賈似道能夠撐下去。


    “兩位,官家請你們進去。”秘書進來告知二人。


    在會客廳裏麵見到趙嘉仁,熊裳立刻先開口把遇到的問題講給趙嘉仁。他可不想被趙嘉仁滿懷期待的先詢問是不是已經有了結果。


    聽完最新情報,趙嘉仁沒生氣,他問道:“既然遇到了這樣棘手的事情,熊裳你可否有應對的章程?”


    熊裳立刻應道:“禮部萬萬不能插手兵部的事情。然戎狄人麵獸心,一旦微不得意,必反噬為害。臣竟然不知處刀劍之外,卻有何物能令其順服。”


    趙嘉仁本想回答熊裳的話,卻停了下來。他問文天祥:“宋瑞怎麽看?”


    “官家,臣本來覺得除了刀劍,大概沒有別的辦法。不過方才與熊尚書談了一陣,突然奇想,卻不知道用錢能否讓夷狄順從。”


    聽了文天祥的話,熊裳下意識的瞪大了雙眼。這濃眉大眼的吏部尚書竟然要給小國歲幣不成?


    “三韓丞相此時煽動賊人劫掠大宋電報站對三韓有何好處。若是他們現在兵強馬壯,劫掠電報站,隻怕是想驅逐我大宋在三韓的耳目。現在三韓慘遭蒙古蹂躪,我大宋天兵殺進三韓,他們大概隻有亡國滅種一途。若能幫三韓一下,讓三韓丞相穩住局麵。想來他定然感激大宋。”


    熊裳聽了文天祥的分析,心中一震。得知三韓的消息後,熊裳隻覺得一頭怒火,哪裏能想到懷柔的手段。這麽一聽,倒是覺得懷柔卻是好手段。


    “至於倭國,臣覺得完全是錢的事情。我們在倭國養殖珍珠,用糧食布匹等物件去換。幕府與伊予水軍之間還是為了錢。不過真打起來,卻該如何處置,臣想不出該怎麽辦。”


    “宋瑞覺得用錢能夠解決問題?”趙嘉仁繼續問。


    “官家,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夷狄也是人,雖然沒有大宋的文章典製度,卻也知道唯利是圖。”


    “既然文尚書知道夷狄太唯利是圖,那就不能相信他們。當年李唐對夷狄不可謂不好,以至於軍中將領有許多是夷狄。長安朝廷一亂,立刻就是安史之亂。”


    “我朝又沒有那些夷狄將領。”文天祥立刻反駁。


    “給夷狄讓利,豈不是一樣。”熊裳堅持強硬的態度,“我們在南海各地都是彈壓,夷狄們都十分恭順。”


    身為官家兼宰相,趙嘉仁卻不想繼續談這件事,他說道:“這件事你們繼續想。”


    熊裳心裏麵鬆口氣。至少這件麻煩事沒有延續。退出來的時候見到文天祥留下來與趙嘉仁單獨談話,熊裳心中生出一陣隱隱的嫉妒。


    等熊裳退出去,趙嘉仁和文天祥就已經放下了之前的討論,趙嘉仁說道:“宋瑞,此次稅收調整很重大,吏部須得能推薦出合適的人來。這些人絕不能是地主的同路人!”


    “官家。當年公田改革的時候那麽多官員出身地主,尚且支持賈似道。現在更多人應當支持朝廷才對。請官家放心,吏部不會和以前那樣自己先鬥起來。”


    回想當年賈似道公田改革的種種,趙嘉仁冷笑一聲。不管別人怎麽評價賈似道,光是公田改革這麽一件事,趙嘉仁就覺得賈似道並非奸臣。


    送走文天祥。趙嘉仁準備回家,秘書進來稟報,“劉猛尚書求見。”


    “請他進來。”趙嘉仁聲音歡喜,對於這幫老兄弟,趙嘉仁還是心裏麵喜歡。


    劉猛進來之後也不寒暄,直入主題,“官家,我聽聞大宋在倭國搞了珍珠場。”


    “嗯。”趙嘉仁並不隱瞞。


    “聽聞他們的珠子還比合浦的好。”


    “這麽啊,你若是願意去南方方丈洲的大溪地,那邊還能養出黑色珍珠。”


    “嗬嗬!”劉猛幹笑幾聲。方丈洲就是澳洲,劉猛吃了這麽多年的海上飯,自然知道哪裏就是蠻荒之地。“官家,我覺得你對皇後家偏心。”


    劉猛有這想法很正常,誰都喜歡獨門生意,而趙嘉仁最不喜歡的就是獨門生意。


    “劉猛,說起偏心。你家有沒有不被你偏心的子弟,我還是希望朝廷裏麵的官員家族能去北方開辟一下。現在租用國家的土地這麽便宜,你就不想那些子弟們去種個地,養個牛羊麽?”


    被趙嘉仁倒打一耙,劉猛愣了片刻,忍不住苦笑道:“官家,若是讓那幫不讓我偏心的人去開拓,那就得我親自領著他們去北邊。可是官家,我都已經過了55歲,不是黃土埋胸口,黃土已經埋到我脖頸上。就讓我在杭州逍遙幾年吧。”


    “在杭州逍遙可以,別買地。少買房。”趙嘉仁提醒道。


    晚上回家,趙嘉仁看著妻子興衝衝的準備趙遜的婚禮,然後就覺得自己可以偷懶。沒等他溜掉,秦玉貞上來就攔住他,“我上次說的封王之事,你怎麽想。”


    “不行。”趙嘉仁和老婆攤牌了。


    秦玉貞倒是沒生氣,淡定的問道:“為何?”


    “王爵當封有功之人。否則爵位太輕,不足以服眾。”趙嘉仁給了冠冕堂皇的理由。


    秦玉貞一看趙嘉仁的表情,就知道她說不動趙嘉仁,她應道:“若是如此,那以後再商量。那就給二郎準備宅邸良田吧。”


    “一套房子可以,宅邸良田不行。”趙嘉仁斷然表態。


    “為何?”秦玉貞神色終於鄭重起來。


    “對二郎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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