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昨天寫暈頭了,187章沒發出去,結果就把188章給發了。現在已經調整後發出去了。如此粗心的事情,請大家原諒……)


    從丘陵下來,段鳳鳴隻覺得兩條腿簡直要廢了。在烏篷船裏坐下,點上爐子,把已經泡好的米飯放在爐子上。段鳳鳴歎道:“沒想到我已經這麽不中用。”


    “你們要麽在城裏,要麽在平地上,隻是不習慣而已。”張副科長神色自若的答道。看得出,這麽一趟運動對於張副科長毫無影響,這麽一場運動之後他還能非常自若的在小案板上切著臘腸與豆腐。


    捶著腿,段鳳鳴換了個話題,“沒想到這山上的樹被砍的差不多了,這些百姓平常都燒啥?燒草麽?”


    “想讓他們種樹,隻能先給他們供應煤。”張副科長說話的時候又開始切香蔥,“你看到沒有,那些樹大多都是新砍的。”


    “這麽說……”段鳳鳴覺得有些明白過來。


    “地主們就是這麽壞。”張副科長哀歎道。


    段鳳鳴聽了之後有些無奈,張副科長家也是地主出身。要不是見多這等事,想來張副科長也不會說出這種話。這個河東村最大的地主就是段家,想來砍樹的都是段家的人。


    爐子中的煤塊很給力,除了讓烏篷船裏麵溫度上升,也讓燜鍋裏的米飯開始沸騰。等水快幹了,張副科長就打開鍋蓋,在米飯上放置切好的臘腸與香蔥,又把鍋蓋蓋上。


    又過一陣,米飯燜好。張副科長又拿了一個鍋,裏麵先放進去水燒開。之後把豆腐、香蔥放進去煮。兩人則沉默著乘了米飯與臘腸,拿出農場生產的豆瓣醬,吃起了遲來的午餐。填飽肚子,再來一碗蔥花豆腐湯,倒也暖暖的讓人舒服。然而段鳳鳴準備站起身的時候,發現腿幾乎動彈不得。


    張副科長將段鳳鳴拽起來,扶著他走出烏篷船。段鳳鳴需要繼續走動,活活腿上的血氣,兩人也不想再去爬山,就向村裏走去。村裏基本是茅草屋,隻有很少的幾處磚瓦屋。走了一陣,隻見一些家裏看著比較熱鬧點,這些家庭無一例外都能看到穿著農場工作服的人。


    “怎麽會這麽多人穿農場的衣服?”張副科長不太理解。


    “那些年輕人把省下來的衣服帶回家給家裏人穿。”段鳳鳴解釋道。


    “這個……會不會讓人穿著衣服混進農場?現在部隊裏麵已經嚴禁把軍服給家裏人穿。”張副科長問。


    “前一段城裏麵查軍服,是因為部隊裏麵出事了?”段鳳鳴對此很有興趣。


    “我退役之後就不知道部隊怎麽樣。不過部隊這麽做,肯定出了什麽事情。”


    “你當年怎麽想起來去當兵呢?”


    “呃……蒙古人打到江寧,我和我哥哥一起去看。蒙古人就用箭射我們,我哥哥胳膊上中了一箭。我想報仇。”


    張副科長說的輕描淡寫,段鳳鳴隻覺得一陣寒意上來。雖然張副科長現在看著沒事,當年也是從差點沒了性命。沒等段鳳鳴想出接下來要說什麽,卻聽到前麵的茅屋裏麵突然鬧起來。沒多久,就見一個年輕的農場工人氣呼呼從裏麵出來,頭也不回的向著停船的地方大步走。後麵又衝出來一個四十多歲的老年人,站在院子裏指著年輕工人的背影大罵:“你這是翅膀硬了,敢頂嘴了!我就不信,官府的農場還能養你到老?別人家的地哪裏是那麽好種的。官府和段家是一路人,都是壞人。等著他們把你的骨頭都給啃光!”


    老人並非是在罵段鳳鳴,段鳳鳴依然覺得十分尷尬。不管是段家人或者官府的人,老人所罵的兩者都是段鳳鳴所擁有的身份。


    “這又是為了錢的事情。”張副科長低聲笑道,“我本以為隻有我們林業局雇傭的工人才麵對這樣的事情。”


    “怎麽講?”段鳳鳴問道。


    “你可知道為什麽今年和明年,農場和林業局沒有招收新人的計劃?”


    “我很奇怪是怎麽回事?”


    “那些年紀大的人很會偷懶,手腳也不幹淨。有些年輕人就是被家裏的大人給教壞了,還有些是被大人逼著往他們家裏拿東西。這些人若是不能清除幹淨,再招來的人很快就被帶壞了。讓他們在家裏和農場二選一,不少人就選家裏。”張副科長目光銳利如刀,語氣裏麵也頗為不善。


    段鳳鳴心中感慨,他原本隻是感覺地主和朝廷從來不是一路人,現在又找到了新的證據。當段鳳鳴成為幹部之後,他就得考慮到底是吃公家飯還是吃段家飯。如果不是段家那點恩惠完全不能讓段鳳鳴覺得有價值的話,他大概會更想吃段家飯吧?


    然後他就聽咒罵的老者繼續怒罵:“……段家讓我們拉牛耙犁,你們在農場也是拉牛耙犁,累死你們這些龜孫!”


    噗哧!段鳳鳴被這話給逗得噴出聲,然後捂著嘴嘿嘿直樂。農場裏麵可都是牛拉耙犁,那種能夠深耕一尺的耙犁怎麽可能是人能拉動的。實施深耕的時候甚至不是雙牛在拉,而是四頭牛在拉耙犁。想到人拉耙犁,段鳳鳴就覺得有種荒謬帶來的強烈喜感。


    就在段鳳鳴發笑的時候,張副科長走上前,“這位丈人,我有事想問一下。”


    老者此時大概也罵累了,聽到有人問話,他立刻停下來,轉頭打量著張副科長,語氣不善的問道:“你是從哪裏來的?”


    “我從江寧來。聽丈人方才所說,段家讓大家用人力拉耙犁。卻不知道他們是怎麽做的?”


    段鳳鳴被張副科長的話弄到一肚子火,人拉耙犁本來就是很扯淡的說法,張副科長怎麽就當真了。這麽一個怨天尤人的老農,大概說的都是胡編亂造的話。


    “你問這做什麽?難倒要和段家做對麽?”


    “若是段家真的敢這麽做,我回到江寧城,總的說上幾句。”


    四十多歲的老者又仔細打量了張副科長一番,然後冷冷的說道:“哼!後生,跟我來。”


    不多久,老者就到了村外田邊,指著地邊的一個耙犁對張副科長說道:“也不知道段家的人中了什麽邪,前幾日突然拖出這麽一個東西,要我們拉著耙犁把地給犁一遍,還說這是學官府的農場。”


    段鳳鳴仔細看著這種耙犁,那些齒並不深,大概能夠完成不到十厘米深度的犁地。對於官府的農場來說,這種玩意已經被淘汰了,官府農場犁地怎麽也得20厘米才行。不過即便是十厘米的犁地,也能起點作用。要是隻用鋤頭刨坑,那水平也就剛比唐代灑種子的水平強一些而已。


    “這位丈人,卻不知道大家有沒有按照段家的命令去做?”


    “我們又不是牲口,怎麽會拉耙犁。即便累不死人,也會用壞腰。我們躺在家裏動彈不得,難倒段家人還會給我們口飯吃不成?”老者憤憤的說道。


    段鳳鳴聽到這話,又看到張副科長瞅過來的目光,於是晃晃腦袋,就當沒看到。他的確承認段家也許不是好人,但是段鳳鳴卻不相信段家會蠢到相信佃農會給他們拖著耙犁耕地。這等事情無論如何也得用牛,頂多是人和牛一起拉著耙犁。絕不可能是靠人力單獨耕地。


    張副科長問完,又問道:“說起來,丈人,我見山上的樹都被砍了,這個也是段家下令砍的吧?”


    “那是段家說,官府已經收了山,山上的樹都要是官府的。趁著這些樹還是段家的,我們砍下來的樹,砍三棵,段家要兩棵,我們可以留一棵。”四十來歲的老人答道。


    段鳳鳴翻了翻白眼,選擇轉身離開。張副科長也許不是故意,但是他現在每一個問題得到的答案,都貌似隻證明了段家都是壞人。身為段家的人,即便不想為家族辯解,段鳳鳴依舊沒辦法笑著麵對這些事實。


    拖著酸痛的腿,段鳳鳴走向河邊停船的地方。眼瞅著到了停船的地方,一個念頭突然在段鳳鳴腦海裏冒了出來。


    老頭子說,段家要大家用人力拉耙犁,是為了向官府農場學習。更早之前的段天德就要段鳳鳴向段家傳授官府農場耕種的秘訣。前天到段鳳鳴家裏的段家兄弟表示,段天德已經在鄉裏講了差不多的話。


    難倒方才那個老頭子所說的是真的麽?段家的人為了應付族長段天德,就想出用人力拉耙犁的壯舉。


    想到這裏,段鳳鳴哈哈的笑出聲來。如果所有人都沒說瞎話,這看似荒謬的事情大概就是真正的解釋了。


    “喂,段科長,你笑什麽?”背後傳來了張副科長的聲音。


    扭回頭,段鳳鳴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張副科長。聽了這個解釋,張副科長並沒有笑,看得出他沒感覺到這些有啥好笑的。不僅沒有感受到好笑,張副科長還從中找出了可以質疑的地方,他問道:“既然這邊的段家明明知道這不行,為什麽還要這麽做?”


    “因為這麽做不用花錢。不花錢的事情,為什麽不能試試看。”


    片刻後,張副科長一拍大腿,“沒錯!不花錢的事情試了之後還能交差……可這怎麽和有些當官的一樣。”


    “以前當官的也是地主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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