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藩部的裝飾與外交部一樣,都很簡單。甚至在高麗國使者看來,大宋理藩部都簡單的有些令人意外。心裏有想法,高麗國使者根本不敢提及。規規矩矩坐在大宋理藩部代理部長羅義仁麵前,四十歲的高麗使者對二十來歲的代理部長請教。


    “羅部長,今年大宋可否要大閱兵。”


    大宋有規定,國慶五年一小閱,十年一大閱。今年是大宋330年,按照道理該大閱兵。隻是大宋還在對蒙古的戰爭狀態,高麗使者也不敢自以為是。萬一弄錯了什麽,引得大宋官家震怒,高麗使者大概隻有以死謝罪。


    “到現在還沒聽說有這方麵的消息。”年輕的羅部長淡定的答道。


    “我們除了等理藩部知會,可否能做什麽準備?”


    “官家乃是仁君,你等若是勞民傷財的準備,是想陷官家於不仁麽?”羅義仁代理部長用極為率直的語氣講述著極為率直的話。


    聽了這話,旁邊的秘書用力揉了揉鼻子,這才沒有哈哈大笑出來。很多人非常懷疑為何官家會選擇二十多歲的羅義仁做理藩部的代理部長,真正接觸過羅部長的人才知道這個年輕人的確有常人不能及的特色。


    “羅部長,千萬不要誤會。鄙國絕無此意,絕無此意。”


    “沒有此意,就安安靜靜的等待我們理藩部通知你們吧。”


    “……羅部長,鄙國國君還有些不解,為何官家不定太祖登基之日為國慶。”


    “太祖登基乃是元旦,選擇這日子為國慶日,會被元旦衝淡國慶氣氛。選擇五代十國中北漢滅亡之日,乃是大宋真正一統的日子。”


    “原來如此。”高麗使者並不知道大宋國慶日的來由,此時聽到官方解釋,倒也覺得合情合理。以前大宋並沒有國慶日,紀年也是年號製度。趙嘉仁當了皇帝之後就對此進行全麵改革,不以年號紀年,而是選擇大宋建國年份紀年。大宋330年比xx某年更有一種曆史的厚重感。


    至於國慶日,趙嘉仁並沒有選擇大宋元年太祖趙匡胤接受柴家禪讓的日子,而是選擇五代十國中最後一國北漢國主出城投降的大宋19年5月初6作為國慶日。這一天對於大宋來講意義非凡,麵對如此考究的選擇,就算那幫儒生們,也頂多是有個人意見。


    送走了高麗國國王,羅義仁開了個會,身為代理部長,羅義仁十分爽快的說道:“最近從僧伽羅傳回來的消息,官家派遣的三佛齊番兵終於解決了僧伽羅當地土王。我覺得官家一定知道了這個消息,所以我們該怎麽建議?”


    能在部裏麵混的都不是傻瓜,立刻有好事之徒把這個皮球踢了回去,“羅部長,現在僧伽羅真正做主的到底是誰?”


    羅義仁並沒有因為這個而不高興,他笑道:“哈哈,問的好。我其實想問官家,這僧伽羅到底是誰來做主。”


    話說到這裏,理藩部的眾人不少都麵露笑容。有這樣的代理部長,世界都充滿了親近感。這個問題真的能夠得到官家的正麵回答,理藩部馬上就可以從令人不安的猜測中得到解脫。


    討論完了這個問題,理藩部的年輕官員馬上提出另外一個問題,“如果僧伽羅平定,到底誰來出兵天竺南部邦國?”


    “三佛齊曾經受到僧伽羅進攻,這次就讓三佛齊番兵進攻僧伽羅。天竺南部的泰米爾人曾經入侵過僧伽羅,自然是雇傭僧伽羅番兵進攻南邊的泰米爾國。僧加羅人信佛教,佛家講一啄一飲。想來僧伽羅人應該非常認同。”


    理藩部眾官員沒人接腔,以大家的智力,自然知道羅義仁代理部長是在利用各藩國之間的仇恨。若是隻講述這些倒也罷了,虧得年輕的羅部長又用如此得體的詞匯包裝言辭。若是光聽‘一啄一飲’,還真會一位羅義仁是個佛教徒。現實中的理藩部都專門學習過宗教史,這裏麵從部長到幹部,沒有一個是宗教信徒,


    晚上下班,羅義仁回到家。本想著和爹媽點個卯,就跑去見女朋友。羅義仁一露頭,就聽老娘說道:“今天晚上你哪裏都不許去。”


    “有什麽事情麽?”羅義仁覺得這氣氛不對頭。


    “你表妹被聖人叫去了。”羅夫人語氣沉重。


    “哪個表妹?”羅義仁試探著問。


    “當然是你大表妹。”羅夫人沒好氣的答道。羅義仁隻有一個舅舅,這位舅舅膝下三女一子,大千金年方19,二千金隻有16,還不到談婚論嫁的時候。


    “哦?她竟然能嫁出去?”一想到大表妹,羅義仁的言辭自然而然充滿了對抗性。他從小就和這位表妹完全合不來。羅義仁自己都覺得自己夠刻薄,但是在表妹麵前,他是真心甘拜下風。


    羅夫人登時就怒了,對著自己的兒子嗬斥道:“你表妹那麽好的娘子怎麽會嫁不出去。倒是你,沒個正形,我擔心你娶不到老婆。”


    見老娘不高興,羅義仁笑嘻嘻的答道:“娶不到正好,我也樂得清閑。若是娶個和表妹那樣的老婆,我覺得我還是出家吧。娘,若是沒別的事情,我就出去浪蕩了。”


    羅夫人對自己這個兒子完全沒辦法,羅義仁的聰明自然不用講,除了言辭顯得不正經之外也沒有別的缺點。最離譜的就是羅義仁竟然混了個代理部長,若是能轉正,那就是大宋十幾位部長中的一位。見兒子根本不是可以談論事情的對象,羅夫人斥道:“去吧去吧,趕緊把小娘子娶回家來。這麽拖著算什麽。”


    羅義仁得到命令,一溜煙的跑了。先去菜市場買了些水果,又去點心鋪買了點心。點心鋪人不少,拍著隊結賬的時候,羅義仁還是忍不住想起了表妹。羅義仁的母親姓朱,他表妹叫做朱芳華。按照羅義仁的老娘所講,皇後有意與朱家結親。若是自己成了皇親國戚,會不會影響前程。羅義仁腦孩子冒出這麽一個刻薄的念頭。不過轉念間羅義仁還是明白了自己的心思,他並不想讓表妹嫁入帝王家。


    身為理藩部代理部長,趙官家是羅義仁無比佩服的人。這個人聰明睿智,這個人眼光深遠,這個人不被任何陳規陋習所拘束,一句‘對於外交而言,隻有永恒的利益,沒有永恒的朋友’讓羅義仁頂禮膜拜。但是完美的官家就意味著完美的冷血,羅義仁覺得嫁到這樣的家裏,真的好可怕。


    朱芳華並不知道自家表哥的念頭,此時的她正在與皇後相談甚歡。以個人的想法,朱芳華一點都沒有攀龍附鳳的心思,她也做了準備,若是皇後詢問她是不是想嫁入皇家,她會立刻拒絕。


    可秦皇後偏偏沒有問,她隻是和朱芳華很自然的聊天。朱芳華很快就被秦皇後給吸引了,外麵對這位大宋皇後有諸多謠言,不利於皇後的居多。有人說她善妒,有人說她功於心計,還有人說她熱衷權力。


    在這不長的談話中,朱芳華沒辦法判斷這些傳言的真偽。她隻能確定,秦皇後非常有責任心,身上沒有絲毫邪氣。


    此時天色已經晚了,秦皇後說道:“若是官家今天不回來,我就留你吃個飯。可官家要回來吃飯,我隻能過幾日再請你來。”


    “臣妾還是不打攪聖人了,聖人這麽忙,還是不用再屈尊叫臣妾前來。”


    聽了這話,秦玉貞忍不住苦笑道:“若是我和你一般年輕,定然會和你說同樣的話。可我到了這般年紀,想找個說說話的人都這麽難麽。”


    朱芳華聽了這話之後心裏麵有些難過,但是難過歸難過,她還是果斷答道:“天下願意取悅聖人之人車載鬥量,臣妾素來粗野,隻怕沒辦法侍奉聖人。”


    “哈哈,你便是這麽講,我還是希望你能來和我說說話。今天你先回去。”


    等送走了朱芳華,秦玉貞就去了書房。那是趙嘉仁最常待的地方,進了書房就見到屋內燭光明亮,趙嘉仁帶著眼鏡正在伏案疾書。秦玉貞拉了椅子在趙嘉仁對麵坐下,然後說道:“我見到了一位小娘子,大概能當大郎的良配。”


    “然後呢?”趙嘉仁放下筆問。


    “隻是那小娘子也不想嫁入帝王家。”


    趙嘉仁摘下眼鏡,靠在椅子上。他歎道:“那些好人家的女孩若想成親,都想著相夫教子,組建她們能做主的家庭,誰願意到這完全不自由的皇家。”


    “我會再見些人,不管願意不願意,趙家的香火不能斷絕。我也決不許楊皇後謝道清之流在皇家胡作非為。官家是運氣好,娶到了我。大郎在這些事情上和官家很像,哼,都是官家縱容他。我一定要給他找個良配。”


    “我承認,我娶到你是運氣。不過我不明白我的運氣到底好在哪裏,還請聖人給開釋一下。”趙嘉仁語氣誠懇的說道。


    “官家可否聽過好漢無好妻?”


    “聽過。也覺得有道理。”


    “那官家覺得若無孟母之賢,可有孟子之能?”


    “……不會有。”


    “如官家這樣的無雙豪傑,自然覺得天下盡在掌握。不就是娶個妻室麽,算什麽呢。對方隻要讓官家這樣的豪傑高興,什麽事情都能承擔的起來。”


    “嗯……男子當如此吧?”


    “錯,男子最怕分心。若是我一撒嬌,官家難倒不肯哄哄我麽?然而便是哄得我開心,對官家又有什麽好處。隻是讓官家覺得自己很能幹罷了。除此之外,又有多少外戚都是借著官家的權勢胡作非為,那更是不測之禍。”


    趙嘉仁目瞪口呆的看著老婆,他以前真的沒想這麽多。就算是想,也隻是覺得自家老婆賢惠能幹,是個賢內助。卻沒想到自古英雄無善類之外,賢妻內心竟然如此明白。


    “劉邦一個亭長,一個流氓,有呂後相助之外,逃跑的時候因為怕被追上,兒子都給扔下車。就是這樣不擇手段,才能勝過被虞姬柔情纏繞的項羽。等到他被戚夫人所迷惑,最後什麽下場。戚夫人的兒子被殺,戚夫人被做成人彘。我當然不讚成呂後的毒辣,但是一旦自以為是,下場定然不好。官家,大郎別的都好,但是性子卻像你多些,過於心軟。官家你聰明絕頂,不會被群臣欺瞞,心軟些反倒不至於成為暴君。但是大郎若不能找個賢內助,他撐不住。”


    “……你找到了合適的小娘子,就給我引薦一下。另外講講這小娘子的好處,我也好讓大郎明白你的苦心。”


    “唉,那樣的女子卻也不是強令她們嫁給大郎,她們就能真心跟了大郎。呂後那麽能幹的人,不照樣弄出呂氏專權。”秦皇後又歎息起來。


    看著老婆為難成這樣,趙嘉仁心中隻剩下‘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的感歎。


    等老婆離開,趙嘉仁也寫不下去東西。他也不想去想這些事情,隻覺得越想越是難受,就戴上眼鏡拿起奏章看起來。這是陸非知的奏章,裏麵講述著他對江寧的看法。最近的江寧看著很亂,卻遠沒有到動搖局麵的地步。那些愚蠢的貪瀆之輩已經被抓了出來,比較聰明的小貪賬目沒問題,隻是喜歡順點公家的東西。這個雖然討厭,也不是現在的重點。


    真正的重點就在於挖掘完成的河道上那些水閘,水閘完成,就意味著整個水係可以自由調控,從此水旱再也沒辦法動搖江寧地區的糧食生產。陸非知在奏章裏麵請求趙官家派遣最好的施工隊前去施工。


    看完這個,趙嘉仁歎口氣。他兒子趙謙就是學水利工程的,既然如此,不如就讓趙謙跟著隊伍一起去吧。


    放下奏章,趙嘉仁摘下眼鏡扔在桌上。他今年五十歲了,已經不能不考慮死亡的事情。留給趙嘉仁的時間已經不多,如果不出意料之外,大宋繼承人的水平未必能超過趙嘉仁。但是大宋本身卻在不斷進步,趙嘉仁不得不為自己的家人多考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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