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元國西征司令部裏說出‘看來最好的辦法就是先快速拿下華沙’的時候,郝仁語氣中都是無奈。周圍幾名核心將領都沒吭聲。從基本局麵上看,這個判斷沒錯。


    第聶伯河並非邁腿就能跨過去的小河溝,而是一條幾百米寬的大河。便是不如長江那樣的天塹,也非一般軍隊輕鬆越過的天險。元國隻要能守住第聶伯河,欽察汗國根本不足為懼。


    隻是元國首都基輔的地理位置不太妙。前代大汗忽必烈以第聶伯河為元國與欽察汗國的界河,位於第聶伯河畔的基輔緊挨著邊境線。在欽察汗國與元國沒有撕破臉的時候,這並非問題。當欽察汗國和元國撕破臉的時候,基輔馬上就麵臨敵人的進攻。首都萬一出事,元國就會遭到沉重打擊。在這種時候,能夠拍板的隻剩下元國國主郝仁。


    看其他人都不吭聲,郝仁堅持了自己的決定,“我已經讓讓第四師與鐵鷹的大汗親軍回去基輔,咱們九萬人繼續攻打華沙。三座浮橋對麵的灘頭陣地明日可以占領麽?”


    “可以!”將領們全部大聲應道。


    “那就看你們了,明天我們一定要登上維斯瓦河西岸!”郝仁說完之後,狠狠揮拳捶在地圖上華沙的位置。


    華沙的緯度比漠河的緯度靠南一點,比哈爾濱的緯度靠北好幾度。西曆六月下旬正是夏至時間段。天沒黑多久就再次變得灰蒙蒙的。這樣的天相讓大宋在陰山以征戰的軍隊很不習慣,元國人對此早就司空見慣。


    在大概能看書的光線下,數百艘鐵骨木船已經建成,數百艘木船正在岸邊建造。造船的鐵件與木板在元國就準備好,經過長途運輸抵達了維斯瓦河東岸。造船人員已經吃過早飯,除了每天三四個小時的黑暗之外,有大量自然光線讓他們能夠完成這場戰鬥。西征安排在這個時間裏麵就是考慮到這點。


    數以千計的元國炊事班提供給造船人員夥食之後並沒有停下,反倒更加忙碌。他們要為更多戰士們提供當日的早飯。


    第一縷陽光劃破雲層之時,元國軍隊的船隊開始行動。四艘以上的小船連接起來,上麵鋪上船板,這種組裝起來的大船在單隻小船的保護下緩緩駛向維斯瓦河西岸。大船上堆著大量鐵鏈,鐵鏈緩緩放入水中。一艘艘普通小船上麵鋪著木板,並排停靠在規劃好的浮橋位置。船上的士兵們用撓鉤勾住鐵鏈,將鐵鏈拉到船上,用鐵鎖縮在浮橋船體的鐵環上。


    每完成一段十米的浮橋,有兩艘船並城的運輸船靠過來。船板上放了好些鐵錨。士兵先把鐵錨後的鐵鏈遞給浮橋上的士兵,鐵鏈暫時固定在浮橋主體鐵鏈上,橋上和船上的士兵共同努力把鐵錨船撐開一段距離,鐵錨船上的士兵把把鐵錨推進空隙中。二百多斤的鐵錨在河麵上砸起高高的水柱,瞬間消失在河麵上。浮橋上的士兵隨即將鐵鏈收緊,等他們拉不動鐵鏈,就用鐵鎖將連接鐵錨的鏈條固定在橫河鐵鏈上。


    一個鐵錨重兩百多斤,不到兩個小時,已經有有七八千斤鐵錨被拋進河裏,將三座浮橋已經建成的部分牢牢固定在河中。維斯瓦河東岸元國軍隊的陣地上,還有幾萬斤鐵家夥放在準備區,等待隨著建橋進度拋進河裏。


    為了建造這三座浮橋,元國軍隊準備了總重超過十萬斤的鐵器。這也是郝仁不肯輕易撤退的原因之一,便是對元國來講,這些投入也未免太過巨大。如果拋下這些東西東歸,就等於送給敵人一份大禮。下一次元國再次發動西征的時候,敵人就會用上這些鐵器製成的武器來對付元國軍隊。


    在維斯瓦河西岸,條頓騎士團國的軍隊瞠目結舌的看著元國軍隊以驚人的速度建設浮橋,三道寬闊的浮橋如同被施展魔法一樣快速成型。聽到消息的條頓騎士團大團長趕到岸邊之時,浮橋已經修過維斯瓦河中線位置,那些河中船隻到了清晰可見的程度。


    “那麽細的繩子就能讓船停下!妖術!這是異教徒的妖術啊!”大團長聽到旁邊的貴族騎士喃喃的說道。


    雖然覺得這話非常有道理,大團長卻不想這麽講。扭頭看向說話的貴族騎士,就見他和他旁邊的那些騎士們紛紛劃起十字,仿佛是想用上帝聖潔的十字力量來驅散敵人的邪惡魔法。


    元國軍隊用來搭建浮橋的鐵鏈十分粗大,有小兒的手臂粗細。由相助元國的大宋水利專家設計,在第聶伯河上經過三次實戰檢驗。在幾百米外的條頓騎士團成員眼裏,那不過是細細的一根。不管是什麽樣的繩索都沒辦法在湍急的維斯瓦河上讓那麽多‘大’船穩穩停在河中,這不是妖術又是什麽呢。


    如果條頓騎士國的騎士們知道這不是魔法繩索,而是鐵鏈的話,大概會一樣的震驚。十幾萬斤鐵,已經超過波蘭地區與條頓騎士國全年鐵產量。至於把這些鐵加工成相當標準的鐵器的勞動量,以條頓騎士團現在的鐵器加工水平,得花上好幾年時間才能完成的想象之外。


    元國軍隊沒有給條頓騎士團團員看清楚鐵鏈的機會,浮橋前端距離河岸還有兩百米距離,十幾艘由四條小船組成的大船平台下錨停船在浮橋前端兩側。下錨穩住之後,平台上承載的火炮就開始對岸邊的條頓騎士團成員猛烈開火。


    五斤重的鐵球接連不斷飛進騎士團的隊列當中,團員們擦著就傷,挨上就死。維斯瓦河裏麵最不缺乏的就是水,炮組們從一開始就用河水給炮管降溫。幾乎沒有射擊間斷時間。


    條頓騎士團對於遠程投射武器的理解還在停留在杠杆類的投石車、麻繩類的扭力弩炮以及筋腱類的弓弩水平。雖然聽說過東方軍隊的許多傳聞,卻是第一次真正直麵圓滾滾黑乎乎的管狀火器。


    就見蒙古人一頓搗鼓,往黑乎乎的家夥裏麵塞了點啥,然後隨著濃厚的白煙,有什麽玩意從黑呼呼的玩意裏麵噴射而出。看上去很像是某種妖魔鬼怪。看傻的條頓騎士團員們挨了兩百炮,才猛然發現周圍的兄弟們以慘烈的模樣死傷在自己身邊。這才發聲喊,扭頭就跑。不久前還站滿了人的河岸上隻剩下幾百或死或傷的騎士團員。


    費了極大力氣收起船錨,元國炮兵射擊台繼續向維斯瓦河東岸靠近。比他們早一步,小船運輸了一些步兵先上了岸。條頓騎士團雖然是第一次見到火炮,卻也知道一旦讓元國步兵在維斯瓦河東岸建立橋頭陣地,等浮橋搭建完成,凶惡的元國騎兵就可以不受任何阻礙的抵達華沙城下。


    大團長一聲令下,一些膽大無畏的騎士團成員集結起來。他們單膝跪地。隨軍教士手持法器給他們一一施以祝福。接受了香灰灑頭,聖水淋身,聖言祝福,口水微粒噴濺開光的種種加持之後,充滿神聖感覺的騎士們起身列隊,揮刀舞槍的殺向元國橋頭陣地。


    先發動進攻的是條頓騎士國的長弓手和弩箭手。特別是弩箭手們,密密麻麻站了好幾排。騎士們很討厭弩箭,這是一種肮髒農民都可以輕易操作,並且有效殺死騎士的可恨工具。但是用來對付蒙古異教徒的時候,這些騎士就覺得弩箭變得可靠甚至可愛起來。


    此時就見已經登上維斯瓦河西岸的元國士兵在一些敲著小鼓的人後迅速排成整齊的隊列,騎士團的騎士們更是高興,這麽一來就可以讓弩箭更有效的發揮威力。在騎士們命令下,弩手們把弩箭箭槽的尾部頂住胸口,另一支手抓住弓弦,拉到扳機的位置上扣好。然後從箭壺裏抽出弩箭放入箭槽。


    對麵的蒙古人並沒有幹看著,火槍手們早已經裝上了子彈。牧羊娃放牛娃出身的指揮官大聲喊道:“拔出塞子!”


    火槍手們立刻服從了命令,不等對麵的條頓騎士國遠程射手們發射武器,已經上岸的元國火槍手們就來了第一次齊射。


    和敵人相比,元國火槍手的人數還是太少,子彈打倒的敵人數量並不多。對麵的箭雨在片刻後飛射而來。元國火槍手們都穿了胸甲,帶著有麵甲的鐵盔。有些人腿部中箭,跪倒在地上。這並沒有阻止沒有受傷的元國火槍手們按照口令拿出子彈,裝填,抬槍瞄準。


    有兩位放牛娃和放羊娃出身的指揮官也中箭倒在地上,這並沒有讓其他指揮官有絲毫的動搖。他們閑庭信步般站在隊列前麵,任由敵人的箭矢在自己的頭盔和鎧甲上敲出叮叮當當的聲音,繼續指揮火槍隊與敵人的弓弩隊列對射。


    抄襲了宋軍的製度之後,元國軍隊平素就非常注意培養服從紀律聽指揮,關鍵時刻能夠站出來的軍人。對這些從軍的元國人而言,在殘酷的草原上想死太容易了。天災可以死,疾病可以死,饑餓更是無時無刻不在慢慢而且痛苦的殺死草原上的窮人。


    放牛娃和放羊娃的父母這樣死去,放牛娃和放羊娃的兄弟姐妹這樣死去,放牛娃和放羊娃和他們的孩子也會這樣死去。在這個完全講血脈,靠生殖器所有者身份決定人們高低貴賤的世界裏,郝仁大王終於向放牛娃放羊娃們敞開了原本從不向他們敞開的大門。在軍隊中,靠自己的經曆和別人經曆,這些放牛娃和放羊娃明白了,靠他們自己的努力,他們也可以獲得溫飽,讓家人擁有財富,甚至死後也能讓家人得到國家的撫恤。


    撫恤金並非微不足道或者有點價值的一袋錢幣或者一疊鈔票,而是牲口、馬匹,以及他們的孩子上學從軍的名額。原本隨時可死的賤命有了更多可以衡量的價值之時,生死就不再那麽值得恐慌和恐懼。


    殘酷的對射中,兩邊不斷有人倒下。後續登岸的元國軍人們迎著箭雨快步衝進自己人的隊列,冒著敵人的箭雨和敵人進行著殘酷的對射。傷兵們倒地之後緊閉嘴唇,絕不發出呼痛的聲音。任由兄弟將他們拽到筆直站立的隊列後。在兄弟們組成的人牆掩護下,咬住軍醫遞給他們的軟木,接受痛苦的臨時治療。


    戰場上槍聲大做,濃濃的硝煙味和逐漸濃厚的血腥氣彌漫在隊列之中。除了槍聲、高亢洪亮的指揮聲之外,由精銳組成的元軍登陸部隊隊列裏麵並沒有呼痛和慘叫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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