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城式結束後的第二天,軍團駐地就有開始有大隊軍人離開君士坦丁堡。之後的兩天裏麵每天都有部隊離開君士坦丁堡,卻沒有君士坦丁堡的軍人回家。希拉陪著母親前往軍營接待處詢問,還沒到門口就見到外麵已經聚集了好大一群人。沒等希拉母女到了近前,人群中已經有人向她們打招呼,都是認識的軍屬。


    希拉的母親和那些人聊起來,希拉聽了幾句就知道個大概,君士坦丁堡本地軍人不許回家。當地軍屬都抱怨連連,希拉不想聽這些人扯淡,就前去公告欄前麵看。那裏應該有軍團官方的告示。至少在以前,官方都貼告示。


    公告欄前麵人不多,希拉不用擠就到了前麵。果然有告示用希臘語寫的清楚,羅馬軍團的勝利休假安排規定,君士坦丁堡之外的地區的休假軍人全部組隊離開之後,君士坦丁堡當地軍團的軍人才能夠離開軍營。理由是防止秩序混亂。


    希拉不知道這個理由的真正目的何在,也想不明白。她唯一能明白的隻有軍團既然這麽規定就沒有商量的餘地。回到母親身邊,就見母親和其他不高興的軍屬正在大驚小怪的對這個奇怪的規定表示不滿。希拉想讓母親和自己一起回去,母親卻不想走。看得出她很不高興,需要通過和別人一起討論此事來發泄不滿。


    “那我先走了。”希拉說道。


    “去吧去吧。”希拉的母親說完,繼續和其他軍屬一起瞎扯淡。


    希拉沒回家,直接去了辦事處。路上想著阿爾泰這廝到底是什麽來路,這兩天交流中阿爾泰不管是用拉丁語或者希臘語,都能準確的表達看法。和他一身東羅馬東部的農民裝束不同,這廝甚至還懂阿拉伯語。不管用哪種語言,希拉都能感受到阿爾泰不以為然的態度。歐羅巴行省的買辦都對工作充滿熱情,生怕失去任何一個機會,所以希拉心中非常不快。安爾泰就沒想過他的怠惰會導致希拉的利益受損麽?


    再次見到阿爾泰,希拉已經沒有之前的客氣,她率直的問道:“阿爾泰閣下,你真的不考慮賺錢的事情麽?”


    就見阿爾泰用無奈的眼神看著希拉,沉默半晌才說道:“女士,怎麽把那麽多辣椒從安卡拉運到君士坦丁堡來,你考慮過麽?還是你準備到安卡拉設商鋪,在城裏銷售辣椒?”


    希拉愣住了,她的確沒考慮過這件事。她認為合作就該是阿爾泰想方設法拚了老命將辣椒運到君士坦丁堡銷售。希拉會在君士坦丁堡全力配合銷售工作,最後拿到她該有的一厘提成。希拉不得不提醒道:“阿爾泰閣下,把辣椒運輸到君士坦丁堡應該是你負責的事情。”


    就聽阿爾泰淡然說道:“哦,女士,這對我太難了。”


    希拉的小手緊緊握住筆杆,很想把筆摔在阿爾泰臉上,或者幹脆就直刺這廝的心髒吧。感受到自己的憤怒,希拉連忙低下頭,不想讓阿爾泰看到她因為自己的失態而感到的不安。希拉知道自己被貪欲支配了。盡力平複了心情,希拉抬起頭對阿爾泰繼續說道:“閣下,我非常希望能夠順利合作,想完成合作就需要你能把辣椒送到君士坦丁堡。”


    “女士,上千裏的路程並不容易。如果你真的想達成合作,就好好想想怎麽幫助我。”


    聽著阿爾泰誠懇的回答,希拉隻覺得心裏冰涼。她連君士坦丁堡都沒離開過,怎麽能夠確保上千裏路程的通暢?阿爾泰這話跟沒說一樣。不,他要是沒說,希拉還能保持點希望呢!


    垂頭喪氣的離開阿爾泰那裏,希拉心中很是不甘,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麽解決運輸問題。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又過了兩天。其他地區的軍團軍人都離開了君士坦丁堡,西塞留斯和當地軍人一起離開了軍營,半天不到就回到家裏。原本很期待這天的希拉卻垂頭喪氣,怎麽都打不起精神。


    西塞留斯看到妹妹的異樣,心中很是不解。詢問妹妹怎麽回事,妹妹也不願意說。西塞留斯隻能問別人,父母欲言又止,隻是說不知道。西塞留斯也沒辦法,隻能暫時這樣。而且西塞留斯還得花點力氣才能讓母親不再抱怨君士坦丁堡當地軍人必須晚回家的事情。西塞留斯沒有抱怨,他能理解軍團對內部的解釋。如果家在君士坦丁堡的軍人先跑個精光,外地軍人心裏麵一定不會高興。這些外地軍人挺苦的,他們看著先走,和家人團聚的時間反倒比君士坦丁堡當地軍人更少。


    之後兩天,西塞留斯勉強開始接受自己的新家。這座房子主建築有三層,半層在地下。三樓上麵一半是閣樓,一半是陽台。以前的二層小樓和新家相比起來太小了。此時屋裏麵還有不少工作要做,和弟弟一起運東西的時候,西塞留斯問弟弟,是不是知道希拉為什麽不高興。弟弟想了一陣說道:“姐姐也許是在為建新房的錢為難吧。”


    西塞留斯沒明白怎麽回事,連忙詢問:“快告訴我怎麽回事,說的細點。”


    到了下午,西塞留斯前去見父親。這幾天父親一直在書房裏麵布置,現在也是如此。新家的居住樓層各房間牆壁上貼了壁紙,地麵鋪設橡木地板,每個房間都有玻璃窗與窗簾。和父親一樣,西塞留斯最喜歡的就是書房。一進門就能看到寬敞明亮的房間中擺放著好幾排書架,曾經隻能靠牆摞起來的藏書在書架上整整齊齊的豎直排放。書房牆邊是漂亮的橡木書桌,燭台、墨水瓶、鋼筆等整齊擺放。精致的竹筐裏麵放上厚厚一疊白紙,這就是學者們夢寐以求的書房。看著老爹在椅子上坐下時臉上欣慰嚴肅的表情,西塞留斯心中也生出莊嚴的感覺。


    老爹正坐在書桌旁,仔細整理著他的藏書。西塞留斯拉了把椅子在旁邊坐下,問了個與學術毫無關係的問題,“父親,這房子是希拉出錢蓋的吧?”


    父親的臉色變的陰鬱起來,他沉默一陣才開口,“西塞留斯,你妹妹為家裏出力很多。但房子我們會留給你。”


    西塞留斯聽出父親聲音裏那種受傷害的情緒,心中竟然有些同情,同情之餘又生出些感慨。父親的收入沒變,隻是從曾經的全家支柱變成了全家第三。羅馬軍團的俸祿即便隻比父親高了那麽一點點,卻勝在收入穩定,而且西塞留斯對自己很有信心。但是父親好像對這種變化不太能接受……


    正在此時,母親上樓叫西塞留斯一起去接待客人,見父親揮手讓自己離開,西塞留斯隻能跟著母親下樓。本想說點什麽,他還是忍住了。這兩天不停的安排會客。客人大多是西塞留斯不熟悉的貴族,從服裝上看,那些夫妻兩人一起來的看著身份比西塞留斯家高。和西塞留斯家身份差不多的則是夫妻帶著女兒。擺明是相親。


    這次來的也是身份更高的家庭,來者與財政大臣有著同樣的姓氏。客人對房子很欣賞,兩層居住樓層各有一個廁所,廁所中設有淋浴設備。廁所與廚房的生活汙水通陶瓷管道通入街道旁邊君士坦丁堡地下排水管道。便利的難以形容。


    不過客人更關心的是西塞留斯在羅馬軍團的情況,西塞留斯的上司是誰,西塞留斯在軍團中的戰功,以及西塞留斯的職位,都仔細的問了個清楚。對於最後一點,不用西塞留斯自己開口,老娘帶著矜持的得意告訴客人,西塞留斯接受過良好的教育,在戰場上表現出色,已經分配到工程兵部隊。按照古羅馬軍團的光榮傳統,軍隊在和平時代會承擔起羅馬市政建設,工程兵部隊逢山開路遇水搭橋,很辛苦,卻不是一般士兵能進的部隊。因為牽扯到很多軍事技術,招收的都是有文化的羅馬軍人。重建的羅馬軍團規定,軍官必須在工程兵部隊有過服役經驗。


    貴客微微點頭,詢問起西塞留斯接下來有什麽打算。西塞留斯表示自己想在軍團裏麵繼續好好幹,據說在軍團服役十年就可以考博士。通過博士入學考試,就能到大學學習深造。這是西塞留斯所期待的人生軌跡。


    “嗯。成為博士之後就有機會做官。”來訪的女貴客對西塞留斯的遠景做了個評價,男貴客微微點頭表示同意。


    西塞留斯沒有順杆爬的附和貴客的說法,而是沉默不語。他個人希望能夠繼續當學者,進而成為一位曆史學家。看著兒子竟然不說話,老娘則順杆爬的說道:“我非常希望西塞留斯能夠為朝廷效力,這就需要貴人相助。”


    聽到這話,西塞留斯覺得一陣不快,倔脾氣忍不住就發作出來,他帶著擔心母親不高興的心情的說道:“我想當個曆史學家。”


    “為什麽?”貴客饒有興趣的問。


    也不管老娘不快的神色,西塞留斯講出了自己的理想。他從小就喜歡看書,父親是他的啟蒙老師,進入少年時代就被父親推薦給君士坦丁堡的學者門下。他的授業老師不是神學家,研究方向是曆史。向學生們講述了古希臘與羅馬的曆史之時,老師對於修昔底德與塔西佗極為推崇,這讓西塞留斯從少年時代就對曆史有了深厚的興趣。


    貴客聽了這個充滿了文人氣息的誌向,忍不住笑道:“哈哈,原來如此。西塞留斯,想當一位偉大的曆史學家可就要做將軍呢。”


    西塞留斯一愣,心中隨即猛然有所感悟。不管是修昔底德或者是塔西佗都曾經從軍,特別是寫下《伯羅奔尼撒戰爭史》的修昔底德曾經被選為希臘將軍,奉命馳援被斯巴達人包圍的城市,因為馳援不利而遭到流放。20年後才被解除流放回到雅典城。恩師說,這次戰敗是修昔底德生平遺憾,然而在整個《伯羅奔尼撒戰爭史》中,修昔底德的記錄平和公正,竟然看不出他偏向任何一方。恩師多次感歎,“這樣的客觀嚴謹才是我等楷模!”


    然而西塞留斯此時卻有了新感悟,這兩位偉大的曆史學家都是貴族出身的軍人,他們能夠記錄曆史正是因為他們深刻的參與到他們記載的曆史之中,站在時代舞台中央的他們比其他人看到更多曆史的真相,才能寫下那種震動後世的著作。如果想達到那些前輩的高度,西塞留斯要做的可不是隻待在書房裏看書,這和他以前的直觀期待好像大相徑庭……


    貴客們沒有借題發揮,他們又談了片刻就起身告辭。送走貴客,老娘埋怨道:“西塞留斯,你也太任性了!”


    西塞留斯沒說話。他覺得老娘才是任性,怎麽也不該讓希拉一個人承擔起房子的花費。隻是西塞留斯也能理解老娘的難處,她太想越過小貴族與貴族之間的那條線。沒有土地和莊園,沒有獨享的航運權,就不是真正的貴族。擁有自己的宅子隻是邁向貴族的第一步,這一步已經是小貴族們一代人隻怕都無法完成的目標。


    傍晚前,希拉回到家。西塞留斯趕緊把希拉偷偷叫到自己屋裏,把一隻錢袋交在希拉手裏。從軍之後家族每個月都能領到的補助都由母親負責領。這些錢是西塞留斯這幾個月的俸祿以及勝利後發的獎勵。把這些交給妹妹,西塞留斯口袋裏可隻剩了一點點零用錢。看著妹妹不驚訝不歡喜,打開錢袋看了看就把錢揣進兜裏,西塞留斯知道妹妹是真生氣了,他勸道:“我每次回來就把我拿到的錢都給你,母親那邊要照顧全家生活,咱們兩個靠自己盡早把錢都還上。”


    “大哥,你要是真這麽想,就幫我個忙。”希拉有些氣餒的說道。


    “什麽忙?”


    “怎麽才能把阿卡拉附近的辣椒……糧食運到君士坦丁堡。”


    “從安卡拉把糧食運到君士坦丁堡?”西塞留斯重複一遍,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思路。


    “你們軍團裏麵應該有安卡拉人,問問他們啊。他們是本地人一定有辦法。”希拉向大哥求助。她這兩天一直在努力想法辦,但是怎麽都想不到。想出來的最靠譜的辦法隻有前往安卡拉,親自看看一路上都會遇到什麽。可希拉很清楚,就算是辦事處派一群人去,希拉也不會報名離開君士坦丁堡。想來想去,大哥是家裏人脈最廣的人。如果大哥都幫不上忙,希拉就真的沒辦法完成辣椒生意。


    “給我講講你怎麽想到安卡拉了?”


    聽大哥提問,希拉就把自己麵對的問題講給大哥聽。說完基本情況,希拉強調:“大哥,我很想掙到那一厘的提成。每年交易一萬貫,我就能拿到一百貫。交易金額上十萬,我就能拿到一千貫。大哥,我真的很想掙到這筆錢。”


    說完,希拉眼巴巴的盯著大哥,見大哥微微皺眉思考,就靜靜等著大哥能想出個辦法來。過了一陣,希拉聽大哥西塞留斯說道:“我的確有安卡拉的戰友,我記得他說過,是坐船來的君士坦丁堡……我幫你問清楚。”


    “大哥,你確定是坐船?”


    “我幫你問清楚。”


    第二天一上班,希拉就去找了阿爾泰,詢問安卡拉水運的問題。阿爾泰沒想到希拉一個君士坦丁堡本地女子幾天已經了解到這種程度的消息,心中更是不爽。他有些不耐放的告訴希拉,安卡拉的水運並不是四季通航,很多河段也沒辦法通航。希拉阿爾圖說的話仔細記在心裏,談完之後出來先找個小花亭坐下,掏出小本本將阿爾泰所說的話都記在上麵。確定自己沒弄錯,這才去辦自己的日常工作。


    阿爾泰當天就離開了君士坦丁堡,等他走了幾天,希拉去見謝鬆,開始和謝鬆談起有關安爾泰的事情。東羅馬帝國東部是安納托利亞半島,半島多山,降水比較多。安卡拉附近有條薩卡裏亞河,這條河有相當一部分河道能夠通航。


    講完了自己通過大哥收集到的情報,希拉非常不甘心的對謝鬆說道:“就我得到的情報,沒辦法和阿爾泰達成合作。我請求退出這項工作。”


    “真的?”


    “是的。我要退出。”強行逼著自己說出退出的話,希拉帶著強烈的不甘心告退。她擔心自己多留一會兒後還是會想要繼續那不可能的合作。現在趕緊離開,至少不會自己出爾反爾。


    謝鬆沒挽留希拉,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若不是關於阿爾泰的事情,謝鬆根本不會見希拉。等希拉離開,謝鬆站起身去了電報室,看著那些發報機以及準備好的發報員,謝鬆忍不住用手敲了敲桌麵,提醒發報員打起精神,“準備發第一份電報。”


    “是!”發報員擺好姿勢。


    “大宋歐羅巴行省駐東羅馬辦事處全體人員,向歐羅巴行省節度使以及全體人員的艱苦努力表示祝賀!”謝東大聲講出了電報內容。


    刷刷點點的寫好電報稿,交給謝鬆審核。等謝鬆簽字後,噠噠噠的電報敲擊聲響起。


    六個小時之後,電報員送來了回電。“電報已經受到,辦事處再討論一次關於使用蒙古人的提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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