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曆四月初的火熱太陽下河南的冬小麥的麥芒依舊一片金黃。留在鄉裏的農民已經做好了夏收的準備,並沒有留在鄉裏而是在工地上幹活的,在城裏工作的人則急急忙忙向家趕。大量人手如同歸巢的鳥兒般從四麵八方趕回自己的故鄉,原本就熱鬧的官道上此時擠滿了人,將官道擠的有點擁擠不動的意思。


    趙嘉仁就在一處山坡上居高臨下看著夏收前的歸鄉潮。旁邊的交通部長、鐵道部長、民政部長等高官大多第一次親眼見到這麽熱鬧的官道,大家都不說話,心中猜測著趙官家的心思。這幫人不說話,趙嘉仁也不說話。他想起21世紀的春運,卻覺得相差太多。在高鐵與動車快速普及的從21世紀第,中國出行越來越高大上。眼前的局麵別說和那時候相比,就連有了不少長途公交車的80年代大概都比不上。道路上擁擠的都是兩條腿和四條腿的,與趙嘉仁欣賞的工業美很不搭邊。


    等看完場麵,趙嘉仁說道:“還有誰想看別的?”


    高官們都不吭聲,如果可以的話他們其實並不想來看這些。有些部門已經看夠了,有些部門根本是不想費事來看。


    見沒人回答,趙嘉仁說道:“走吧,回去。”


    楊從容看著重臣們竟然沒人說話就乖乖離開,他覺得自己有不少問題不解,就靠到趙嘉仁身邊問道:“不知官家讓外交部前來觀看可否有弄錯?”


    “沒有弄錯。”趙嘉仁答道:“外交部與眼前的一切有關聯。”


    楊從容知道趙嘉仁素來機謀百出,見識又極廣,他說此事與外交部有關自然會和外交部有關。隻是楊從容沒明白關係到底在哪裏。楊從容繼續問:“官家,臣還是不明白。”


    “你看到沿途這些百姓,有什麽想法?”


    “這個……他們挺辛苦。”


    “沒錯,很辛苦。”趙嘉仁點頭表示讚同。


    楊從容還是沒弄明白外交部與歸鄉農民的辛苦的聯係到底在哪裏。外交部不可能插手國內事務,怎麽就和國內農民扯上關係了呢?楊從容也沉默下來,對於自己拿不準的事情就別說話是楊從容一貫的做法,此時正好麵對這樣的局麵,他選擇在官家麵前保持沉默。


    趙嘉仁沒有想把計劃和盤托出的打算,這是趙謙的差事,身為父親的趙嘉仁隻用沉默在背後支持兒子。這次帶領重臣們前來觀看也是如此,很多事情先給大家做些準備。官員們扯起皮來可是沒下限的,先讓他們看看道路擁擠到什麽程度,之後誰再說些突破下限的話就可以收拾誰。


    這邊回到了開封,電信部長前來找趙嘉仁。部長一臉悲憤的對趙嘉仁後說道:“官家最近可否聽到有人對臣的議論。”


    “議論你的人那麽多,卻不知道是哪一件事。”


    “說臣行事苛刻,逼死人命。”電信部長說道。


    最近報紙上報道了接連幾起電信單位人員自殺事件。根據報道,這些人員都是長期在考核中最後一名後選擇輕生。因為自殺者的父母多是是在官員幹部或者國營單位的人員,報紙上報道的時候對於電信部門的做法持否定態度。按照21世紀的用詞,有人貌似在報紙上開始帶風向。直指電信部長指定的考核計劃。


    這真的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了報紙就有人利用帶風向。趙嘉仁並沒有說出自己的看法,就如大規模雇傭倭國勞工的事情還沒到宣布的時機一樣。現在還不到對於利用報紙帶風向的人做出評價。


    看到趙官家神色沒什麽變化,部長隻覺得極為委屈,他大聲為自己辯護起來,“官家,我當然不想出這樣的事情。為了弄清事實,臣專門派遣了調查組到下麵去詳查。可沒想到局麵居然越來越亂,調查組收到的消息已經有些離譜了。”


    “嗯。”趙嘉仁看過21世紀的那麽多破事,特別是見識過美國毒瘤工會的表現之後,對於調查的難度有著看法。


    “官家,下麵很多人都說電信部的政策是不想讓他們活了。許多人聽說這樣的消息之後還托人請托,說無論如何都請他們孩子一口飯吃。”


    “哼!”趙嘉仁輕笑一聲。多麽熟悉的說法啊,趙嘉仁對於勞動者自有其階級感情。在21世紀的時候中國工業黨可都是以勞動者自居。然而以勞動者利益為出發點的工業黨從不認同農業社會的絕大部分觀點。


    “官家為何發笑?”電信部長眼眶都紅了。他覺得趙官家的笑容裏麵有太多揶揄和嘲笑,對於滿腹委屈的電信部長來說,這無疑是不可承受之重。


    “我笑的那人和你沒多大關聯,你不用多想。”


    “這些人怎麽可能與臣無關。”


    “那我問你,那些人這麽說是為了你還是為了他們自己想要的結果。”


    “當然是……呃……”電信部長愣住了,也許是腦子用的太多,理工男們的情商邏輯有時候很成問題。即便是感覺不對,電信部長依舊沒辦法認為把自己牽扯進來的說法會和自己毫無關係。他苦死一陣才不自信的說道:“他們所說的應該是為了他們自己……吧。”


    “既然如此,你就做好自己的工作。那才是你租戶的事情,至於別人怎麽說,和你無關的事情你為何要在乎?難道你閑的整天去聽別人說什麽不成?”


    “可……臣也不想出此等事。”


    “我知道你不想,你若是想的話我就把你給撤了。從因果關係上,那些人為什麽會自殺?”


    “他們覺得委屈?”電信部長對自己的解釋都不太敢相信。


    “不。”趙嘉仁果斷否定了這個看法,他接著說道:“他們覺得絕望了。我認為很多電信部門的人堅信進了這個部門之後就有了穩定的飯碗,他們以後的人生就可以基於這個飯碗展開。結婚、生子、孝敬父母,過上體麵的生活。你覺得這些想法錯了麽?”


    “呃……當然沒錯。”電信部長回答的還是不自信。


    趙嘉仁歎道:“我給你幾分鍾你自己想想為什麽會遲疑。”


    幾分鍾後電信部長開口了,這次他就沒那麽遲疑,“官家,臣是覺得首先得把工作做好,做好了工作才有很好的未來。”


    “你這麽想,所以你能稱為電信部長。你認為你得到的一切隻是你努力工作的結果,你喜歡這份工作,通過工作能得到極大歡樂和自信。”


    “正是!”電信部長眼睛都亮了。


    “很多人追求的是這份工作帶來的報酬,我不嘲笑這種態度,這也是人之常情。對於很多人來說做不做電信工作不重要,他們需要的是這份工作帶給他們的體麵和報酬。”


    電信部長的神色露出了些因為抵觸帶來的冷漠,還真是理工男的作派。思忖片刻,電信部長說道:“官家,我回去之後會強化製度。”


    “你說的強化製度不會是把現在的條例定的更細密,管理的更嚴格吧?”


    “官家說的沒錯。”


    “我以為不妥。”


    “官家要臣怎麽做?”


    趙嘉仁梳理了一下思路,突然笑了,“哈,我以為你回去之後要對廣大電信部門的人員講清楚為人民服務這五個字的含義。讓他們明白他們在做什麽,讓他們明白電信部門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部門。等大家明白了,再根據為人民服務調整製度。”


    “為人民服務……”電信部長有些不知所措。這話是學社說過的,電信部長從來沒想過要為趙嘉仁之外的任何人服務。趙官家對他有知遇之情提拔之恩,為何要為那幫與電信部長毫無關係的人服務。


    趙嘉仁明白部長在想什麽,封建君主所需要的是牢牢抓住所有權力和臣下的忠誠,趙嘉仁在這方麵也許可以在曆代皇帝裏麵位居前三吧。如此成功並沒有讓趙嘉仁感到歡欣鼓舞,他所期待的東西並非如此。秦始皇在世的時候王翦、蒙恬、李斯、趙高難道不忠於他麽?所以秦始皇以中國曆史上偉大的改革家之姿創立了中國全新的社會製度,真可謂萬世沐浴祖龍恩。


    趙嘉仁還記得完全否定封建農業社會情懷黨的工業黨們會提起的詩。勸君少罵秦始皇,焚坑事業要商量。祖龍魂死秦猶在,孔學名高實秕糠。百代都行秦政法,十批不是好文章。熟讀唐人封建論,莫從子厚返文王。


    以這樣的雄才偉略不世之功,秦始皇一死秦國就為了權力內鬥起來。中國兩位偉大的改革者死後都麵對這樣的局麵,這不恰恰說明個人忠誠是靠不住的。現實的利益永遠都勝過懷念之情。


    那個人被中國人民乃是世界人民所懷念絕非是因為那個人代表他自己或者代表某個家族或者某個勢力。那個人代表一種理想,代表了一條道路,代表了代表了哲學的思想。總之,那個人與人類追求解放和進步的想法起了共鳴,人民才會懷念他所代表的東西。


    超越了自己才能超脫生死。哪怕是為了自己,趙嘉仁也明白需要這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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