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娘有句話說的沒錯,現階段你不能再介入鐵路了。”


    “我還差很多了解。”


    “對,你還差很多,所以你得通過其他途徑去學習。”


    ……


    父子兩人之間進行著言簡意賅的對談,趙嘉仁心中其實頗為遺憾,可相當一部分人類悲劇的起因就在於不能及時放手。趙嘉仁自己擁有1298年最完備最係統的知識體係,這本身就是不正常的事情,偏偏這件事就是不能對別人說。


    “……好吧。”趙謙最後妥協了,“我不管這件事,官家讓我做什麽差事。”


    “你覺得你現在想了解什麽?”


    “我……也不知道。”趙謙覺得自己好像什麽都不懂。


    “那就繼續到各個部會實習吧,或者到各個州府甚至縣裏麵走走。”


    “我還是去各個部會實習吧。”趙謙不太想到地方上去。


    看著兒子的表情,趙嘉仁突然有了想法,“你研究一個課題,就是人才集中對社會反饋體係的危害。另外,我想組建人民代表,你去做這方麵的工作。”


    人民代表並沒有讓趙謙感到意外。大宋早就有豐富的車船製造以及使用經驗,隻要有了蒸汽機,車船立刻就變成了明輪蒸汽船。在大宋也有民間谘詢機構,名字雖然不叫人民代表,卻是差不多的東西。在南宋中期就已經出現了民間的谘詢體係,從各行各業中選出的人組成了這麽一個類似的機構。雖然這個機構本身的代表性並不寬,卻也是性質上差不多的東西。


    “官家想建立類似人民院的製度?”趙謙問。


    趙嘉仁最不喜歡的就是把羅馬製度與中國製度相比,他耐著性子說道:“歐羅巴那是選舉製度,選舉製度的合法性來自選票。我大宋要做的事人民民主製度,選票不重要,重要的是建國理念。也就是說這個國家到底是為了什麽而建立的。國家本質不同,沒什麽類似的說法。”


    “官家準備把人民代表製度做成什麽樣?”趙謙並沒有因為老爹的不爽而失去興趣。


    “生於不義必死於恥辱。建立任何製度都是大義所在,如果我確定皇帝的權力來自於人民,那麽人民代表就是國家最高權力機關。所有權力都必須歸於人民代表製度下。但是從實際執行層麵上暫時行不通,因為人民代表製度如果是最高權力機關,就該由他們決定誰是皇帝。”


    聽老爹這麽講,趙謙懵了。雖然他親眼見到老爹靠自己的努力獲得了皇帝的地位,卻覺得老爹是趙家人,天然有這樣的權力。如果決定皇帝是誰的權力歸於別人……那不是太阿倒持麽。


    正在糊塗中,就聽老爹命道:“學社已經做了不少製度研究,你正好可以去和他們交流一下。”


    兒子離開後,趙嘉仁突然忍不住笑出聲來。他在無知的時候曾經小看豪傑,等自己成長起來後才發現那麽多聰明人苦心孤詣設計出來的東西並不是在過家家。那麽多人都要在政治學院裏麵待很久可不是因為他們吃飽了撐的。


    想了這些,趙嘉仁開始繼續自己的工作。趙謙可以不管鐵路,趙嘉仁不能不管。更何況這樣的關鍵階段不容有失,財政部的報告中顯示大宋財政進入了極為危險的程度。當然了,要是和大宋其他時代相比,當下的局麵完全談論不上危險。但是時代變了,過去施粥的官員會被稱讚,現在還玩施粥的官員會前途盡喪。按照現在的財政紀律,修建鐵路的巨大支讓大宋財政收入毫無盈餘,也就是說大宋現在沒錢了。從哪裏弄到錢就成了大宋朝廷最麻煩的問題。


    按照過去的做法,有十幾種手段來解決這個問題。譬如增發交鈔,譬如通過各種手段讓交鈔貶值。趙嘉仁知道這屬於工業國常見的手段,可他認為現在還遠不到使用如此手段的時候。叫來了財政部長,趙嘉仁詢問部長有沒有想出解決方案。


    “官家,直接增發交鈔不好麽?”財政部長還是想勸說趙嘉仁。


    趙嘉仁搖搖頭,“這個手段等鐵路網完成之後再用吧。不是說這個法子不行,而是這個辦法現在使用的副作用太大。”


    “若不用這辦法,那就隻能發行債券了?”財政部長答道。


    “我不知道為什麽,就是不想這麽幹。”趙嘉仁說了心裏的不安,“畢竟秋收遭災,萬一用了這個手法,以後再出了事情可就麻煩了。”


    財政部長勸道:“官家,臣也了解過,秋收雖然有些損失,隻是一部分地區秋糧絕收。隻怕沒有那麽危險。”


    “我知道,我知道的。但是百姓苦了這麽多年,總是不想讓他們多受罪。”趙嘉仁歎道。如果從一名冷酷統治者的角度,很多時候該怎麽動手就怎麽動手。婦人之仁指的就是這種心態。但趙嘉仁不願意就是不願意。


    財政部長見勸不動趙嘉仁,隻能答道:“既然如此,朝廷就不能再出任何岔子。所有部門都隻能按照預算來走,沒有應對其他局麵的餘暇。”


    趙嘉仁點點頭,他明白了這裏麵的局麵,也隻能認了。這邊剛送走財政部長,電信部長就求見,見到趙嘉仁立刻抱怨道:“官家,鐵道部的電報網占了我們電信部不少電報。此事該如何計算。”


    “哦?”趙嘉仁一愣,隨即想起鐵路部門的事情。原來趙嘉仁其實不知道鐵路該有自己的電報係統,是21世紀電信部門改革,裏麵居然有‘鐵通’這個公司,趙嘉仁才明白鐵路部門的內部電報係統,用於各種火車站點之間的通訊。並且為鐵路貨運單位提供電報服務。


    電信部長看趙嘉仁有些不以為意,連忙解釋道:“官家,我是說鐵路的電報局用他們的電報網搶我們的生意。”


    “搶生意?”趙嘉仁有點明白,又覺得奇怪。沒理由搞成這樣啊。


    “官家,電信部門現在已經理順了很多,經過培訓之後效率提高了。我們的人數增加到原來的五倍,電報有效傳輸量變成了原來的十五倍……”說了一會兒電信部門的進步,電信部長突然覺得自己好像說錯了什麽,連忙解釋道:“官家,這些錢很大一部分都要投入到設備和新增的實驗室裏麵,電信部還要出錢建設電信學院,花錢更如流水一般!”


    “我明白,我明白。”趙嘉仁安慰道。他見識過新中國是如何實現大力出奇跡的,靠的就是國家對那些技術部門的大量投入以及全力普及。電力、高鐵,電信部門都是靠全地球空前的規模搞下去,突破了閥值之後獲得了偉大成功。


    鐵路、電力、華為、中興等電信企業的確很不得了,但是他們的成功都是靠了空前的基礎建設才能發展到非常厲害的程度。前人栽樹後人乘涼,趙嘉仁就是這個栽樹的人。他看著電信部長還是一副不安的模樣,繼續安慰道:“你不用擔心,我知道你們希望能夠得到更多投資。該投入的錢一文都不會少。這點你完全不用擔心。”


    “鐵路在搶我們生意。他們也開通了這些,特別是開通了一個鐵路電報送到家的服務。就是買到火車票之後再支付電報費用,目的地的鐵路部門就會把電報直接送到收件人手中。這個可是搶了我們不少生意!”


    “哦?”趙嘉仁並沒有與電信部長一起同仇敵愾,而是忍不住心中大喜。這辦法可真不錯,方便了乘客,還增加了收入。


    “官家,鐵路若是發送他們鐵路上的貨運消息,我們電信部一聲都不吭。那是鐵路自己的事情,該他們坐。但是他們把手伸到了我們這裏,我知道鐵路投資非常大,他們和我們一樣想盡快掙錢。可掙錢也不該撈過界啊。”


    “這件事我不能支持你們任何一方。”趙嘉仁果斷答道。他嘴上拒絕,心中卻是歡喜。兩個部門為了利益競爭起來,對於中華這樣巨大的國家來說是常態。而這種競爭本身也能推動很多東西,尤其是這次的競爭讓趙嘉仁看到了國營企業很努力,並且國營企業在關乎國家命脈的產業上的主導地位。


    “官家若是不能決斷,我們該找誰呢。”電信部長追問道。


    “找誰麽……”趙嘉仁也不太清楚該找誰,除了皇帝之外又有誰能對電信和鐵路兩大部門發號施令?當然了,誰都可以說話,問題是鐵路和電信憑什麽聽官家之外的人說的話。


    “這樣吧,我找鐵路局的人過來,大家一起商量。”趙嘉仁先把這件事給安撫下去。


    等電信部長走了,趙嘉仁覺得自己抓住了一點他不安的原因。國家打基礎的時候真的是海量的錢砸下去。趙嘉仁自己在美國的時候感覺美國基礎建設落後,每次回國使用著普通家庭都能享受的200m、300m的網速,都覺得爽的很。回到美國之後那網速立刻就充滿了各種貓膩。信號差,費用高,各種亂收費,電信大公司各種欺壓用戶。


    以前歐美都有個笑話。


    一個全裸的女人走進一家歐洲的酒吧坐下。


    她叫酒保給她來杯威士忌。酒保卻隻看著她,什麽也不做。


    她又說了一遍,酒保依舊無動於衷。


    她問他:“怎麽的?你以前沒見過女人不穿衣服嗎?”


    酒保回答:“我就是好奇你等下到底要怎麽付錢。”


    到了中國4g流行的時候,這個笑話後麵又被加了一句。


    女子拿著手機指向酒保怒斥道:“居然到現在還沒有移動支付,你們是幹什麽吃的?!”


    美國佬以前就是靠羅斯福新政的時候搞的大基建拉動了經濟,又靠二戰徹底擺脫了經濟危機。那些基礎建設中很大一部分到了21世紀的時候還在繼續用。趙嘉仁去紐約訪問朋友的時候去參觀過紐約地鐵的主控室,進去之後見到牆上布滿了各種手動閘,一瞬間趙嘉仁隻覺得自己穿越到了30、40年代。


    美國就是靠了那樣巨大的投資,在30、40年代終於成了世界霸主。中國之所以不怕美國,很大原因就是朝鮮戰爭中中美幹了一仗。在全世界都籠罩在美國不可戰勝的陰影中瑟瑟發抖的時候,中國對著美國拳打腳踢,把美國從鴨綠江趕回了三八線。但是這不等於說美國不強大,誌願軍能打跑美國隻是證明中國足夠強大,強大到讓任何侵略新中國的國家都會付出他們根本承擔不了的代價。


    趙嘉仁歎口氣,讓秘書統治大宋總錢莊的總長和學長計算一下趙嘉仁手裏的所有資產資料都帶來。他開始考慮自己手裏剩下不多的那點錢。也許該到把最後的這點家底都拿出來的時候,這時候投入基礎建設裏麵的每一分錢都將在未來產生百倍千倍的國家利益。


    第二天總長和學長帶了厚厚的幾疊資料一起來了,兩人按照規矩先把結算表給了趙嘉仁。看完這數字趙嘉仁露出了笑意,他沒想到自己手裏的錢比想象的要多很多,因為趙嘉仁派人開辟了倭國的金銀礦產,他的資產總額竟然達到了十八億貫大宋交鈔的數量。


    “都拿出來,轉移給國庫。”趙嘉仁命道。


    總長和學長大驚,趙嘉仁這話聽起來仿佛是在說十八貫而不是十八億貫。總長連忙勸道:“官家,現在國家並不太缺錢。這又是何必。”


    “這十八億貫投入到鐵路上,又能盡快開修多少鐵路。”趙嘉仁說道:“另外這些錢我其實不想投入到鐵路裏,鐵路投資已經夠了。我是想用著十八億貫用在教育建設上。文丞相這幾年有機會就要罵,等他回到開封,哼哼!教育部可別想安靜。”


    這是趙嘉仁非常自豪的一件事,那些部長以及部長以上的高官們到了縣裏幹最後一任,果然沒有一個人在那邊一言不發的熬最後三年。他們紛紛提出了自己對所在地區的看法,畢竟是能當上部長乃至丞相的人,提出的看法都切中肯綮。特別是文天祥反複提出地方教育的缺失,讓趙嘉仁格外高興。


    優秀的人才通過製度到了朝廷之後就不再下去,地方上的人才的眼界與視角不同,這就是一種對人才的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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