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個風流倜儻的趙大將軍!”


    趙錯摟著皇後殿下走出了淩亂的試衣間。


    一道帶著惱意的聲音傳來,他扭頭看了去,母親怒視而來。


    楚別枝則是淡然,不過她的美眸中也有那麽一絲隱晦的酸澀,但是又覺得生氣也輪不到自己。


    “母親,你們的衣裳挑得怎麽樣了?要我幫忙看一下嗎。”


    趙小公爺厚著臉皮隻當無事。


    不過也就他可以裝的從容自若了。


    安樂仍是滿麵紅潤,眼波朦朧,正是新承恩露的嬌豔模樣。


    “哼,這身裙裳倒是適合郡主殿下,隻是被某人糟蹋了。”


    國公夫人不想搭理兒子的說道。


    她邁著輕緩的步子走上前。


    小巫女疑惑地歪頭。


    “我給你打理下。”


    蘇錦年溫和地為她將裙衣的皺褶捋平。


    趙賊則是借著這個機會,走向了五顏六色的衣架中,揀起了衣服。


    不患寡而患不均,他不能讓國師大人感覺自己被冷落的,一碗水端不平也不能歪。


    “小別枝,您看這件衣裳怎麽樣?是有幾分仙氣對吧。”


    他認真地在衣架間轉悠了半天才有收獲。


    一條青白色的長裙被他拿下。


    小國師麵無表情。


    “你說的和我有關係嗎?”


    “您是謫仙,自然要著清新脫俗的衣裳,要試穿一下嗎?”


    趙錯眨著眼睛說道。


    “趙賊……”


    楚別枝低聲嗬斥了他一句。


    “你當本座會像安樂一樣任你欺辱嗎?”


    小公爺頓了一下,目不轉睛地望著她漆黑如墨的眸子,而後用隻有二人能聽到的方式說道。


    “我不會折辱你們任何人,隻是與安樂久別重逢,又沒有獨處之機,她的性子你也知道,所以才……”


    楚國師聽著他的話也緩和了臉色,倒不是這個賊人說的感人至深,是因為趙賊還會向她解釋。


    “這裙子我不試,買回去吧,我晚點兒會穿的。”


    她淡然地說道。


    “嗯。”


    趙錯聽著她的話也露出了笑容。


    不過他的眼底卻有著更深一層的顧慮。


    小別枝為何不生氣,他是知道原因的,其實她的心裏……


    “我也為母親挑一件新衣吧。”


    他又轉身笑著說道。


    國公夫人見他還知道盡孝道,一時也不怒了,笑著頷首。


    一行人在鬧市一直玩到了天灰時,小公爺也不是光顧著開心,一直留意著百姓的狀態。


    “不愧是富甲天下的玉杭城,果真是暖風熏得遊人醉,都忘了七國兵鋒已是直指江南。”


    趙賊心思微沉地坐在馬車上。


    他一路上都看到了一如往常的生活的百姓。


    這並非醉生夢死,而是因為起兵的是永照帝,大虞曾經的正統皇帝!


    “玉杭城中的人,似乎隻是把這一仗當作天家內鬥,認為無論哪方成敗都害不到他們。”


    楚別枝忽然看著他說道。


    “是如此了。”


    趙錯輕點了下頭。


    七王願意先擁立廢帝不是沒有道理的。


    說到底了,天下人還是最認可楚家人為帝,四百年的威望不會一朝傾覆。


    “小楚姑娘還是個關心家國大事的,國公爺也說過這個問題,他說隻有玉杭等幾個江南大城是如此。”


    蘇錦年牽著發呆的小巫女說道。


    “權貴總是如此。”


    趙將軍心中也是有數的。


    “城中的名士富商,自然不會在意這一戰,可農家就不同了,廢帝喚雨毀了不少莊稼,不是沒有代價的。”


    他心中也有苦一下百姓的致勝方略,可也不能狠下心實施,更不能失了民心。


    “那個廢帝選擇禍害貧農是想兩敗俱傷。”


    國公夫人又搖了下頭。


    “自古以來,改朝換代的可都是農民,他是要先亂了兩江。”


    趙賊的心情更加沉悶,他知道親爹鄭國公就連今日也是忙於安撫受災各縣的百姓,一旦激起民變可就全完了。


    這一戰必須要速戰速決,朝廷除了供給軍需,糧草還要用以賑災。


    一旦拖得久了他們連軍餉都發不出去。


    “無咎你同我來。”


    他們回到府上後正好是用晚膳的時間。


    一家人在飯桌上沒有上午時歡快,對付過肚子後,趙錯被父親叫住了。


    小公爺眨了下眼睛,與望著自己的安樂對了個眼神,然後又看了眼安靜地坐在桌旁的小國師。


    “我與父親說會話,你們隨意就好,不用等我。”


    趙賊幹咳了一聲的說道。


    這時他就不由地感歎還是父子最親。


    親爹怕不是知道他今夜有一分為二的凶險,所以才叫住了他。戲言。


    “我們到書房去。”


    趙淦沉聲道。


    他說罷就轉身走出了書房。


    父子二人一前一後地走出了餐堂,趙錯倒是不擔心那兩人,以她們的性子肯定不會打起來。


    “武崇行將軍在下午派人給你送了密報。”


    鄭國公走著忽然說道。


    “嗯……在哪?”


    小公爺眼神變得凝重。


    武將軍可是他先派到南軍中的心腹。


    此人隻要在前線,所有消息都會送到他手中,掌權者首先不能讓自己當了聾子。


    “你倒是禦下有方,為父稍微試了一下那個傳信的士卒,他是死活說要將信件親手交給你。”


    趙淦輕哼了一聲,不過話語中卻滿是欣慰,似乎認可他能夠獨當一麵了。


    “您過譽了。”


    趙賊不無得意地挑眉。


    “不過你也不能偏聽偏信,就算那個武崇行是你的人,也不要全信他的話。”


    鄭國公誇完之後又語重心長地告誡了一句。


    “父親說的極是。”


    趙錯深以為然的頷首。


    上位者必須要廣開言路,才不至於被以下犯上者遮蔽了視聽,隻聽一家之言是大忌。


    曆朝曆代的明君都不會坐視臣子一家獨大,必須在朝堂上扶起幾股勢力對峙,如此才沒人敢欺上瞞下。


    “我明日到了前線,會即刻召集將士群策群力,一定先與照將軍交好。”


    他對南軍的情況多少還是了解的。


    如今軍中威望最盛者為總兵官照元清。


    此人是太後娘娘的親侄子,其父照老將軍當年以神武軍扶親妹把持朝政,德高望重。


    “你想得不錯,京城見不到幾個姓照的,可是在江南打仗繞不開照家,自照老將軍仙逝,照元清就是照家族長。”


    趙淦語氣沉穩,小公爺心裏還在念叨,覺得自己的輩分太高了。


    他和照老將軍可是平輩啊!


    照總兵還得叫他姑丈……


    ‘不過嵐姐姐沒怎麽和我提起過南軍總兵官照元清。’


    趙賊皺了下眉,不過隨後又釋然了,魔後不說的事就是表示可以放心了。


    想來也是,如果不是信任,女魔頭也不會讓侄子把持三十萬南軍。


    他現在是可以在大軍中說了算的。


    “卑職拜見大將軍與督軍大人!”


    趙錯在這時已經跟著父親進了書房。


    油燈亮起,一名士官從暗處走出,畢恭畢敬地對二人行了軍禮。


    趙將軍一把將之扶起,禮賢下士他是可以辦到的,不過愛兵如子他是無法。


    “武將軍有密信要給我?”


    他直接地問道。


    “這是武參將給大將軍的密報。”


    趙賊沒有多言,接過信件就直接打開,拿出信紙看了起來。


    他的眉頭先是皺起,然後麵色一沉,不自覺地捏皺紙張。


    將信看完後他立即轉身走向了書桌。


    “你將我的回信親手交給武將軍。”


    趙錯揮墨寫下數言,將書信封好,交給了傳信的士卒。


    他行了一禮後立即轉身離去。


    屋內隻剩父子二人。


    “前線出了大事?”


    趙淦問道。


    “永照帝禦駕親征,攜七國十五萬大軍開赴了江南邊界,不日便至。”


    趙大將軍輕聲說道,信上還有一個更加壞的消息,反王們正在不要命地暴兵!


    “還有,反王以驚人的速度籌建了一支由老卒與鄉勇組成的雜牌軍,號稱五萬大軍,日夜操練,其號為獵牛軍。”


    趙賊想起了潛入龍族使團的事,他當時在江北府追殺了廢帝,當時他就帶著數十名戴著牛角頭盔的士兵。


    “獵牛軍?想來不過是壯大聲勢之舉,我南軍還號稱五十萬大軍呢。”


    鄭國公眯著眼睛說道。


    “七國的實際兵力不過十萬……”


    趙錯猜測道,南軍此戰的可戰之兵也就二十萬,這已經是大虞西南邊三分之二的兵力了。


    主戰場雖然在江南與淮南國,可是其餘地方也要做好防範,不能顧頭不顧尾。


    永照帝一黨也不是把所有兵力聚集到南方的。


    “你明日盡早趕往前線吧。”


    趙淦出聲道。


    “我一早就啟程。”


    小公爺心情越發沉重。


    “至尊將大虞安危交於你我父子之手,趙家沒有退路,你必須贏。”


    鄭國公目不轉睛地與他對視。


    “我還沒有輸給過廢帝。”


    趙賊笑了一聲。


    “我們要讓你娘親在太平中生產。”


    趙淦拍了下兒子的肩膀,這一戰可以說就是由他們兩個主導,一前一後。


    “兩江之地就請父親穩住,確保南軍糧草軍需不斷,此戰可勝。”


    趙錯要讓親兄弟和自己的孩子在安穩中出生。


    不過太後娘娘懷上沒有還是個未知數。


    他在期待京中傳來消息。


    “你放心就是了,就是餓死災民,前軍供給也絕不會斷。”


    鄭國公一咬牙地說道,他也不是視人命如草芥的人,但此戰萬不能敗!


    京中以及各地的權貴都有退路,但是趙家沒有,永照帝登位必定滅他們的族。


    他們家小公爺可是連對麵的皇後都搶了,他也一力以兩江拒七國之軍於久安關之外,他們隻能依靠東宮太後。


    “你的安樂真的可信嗎?要不明日還是不要帶她去前線了,以免走漏軍機。”


    趙淦停頓了一下地說道。


    “她心裏隻有我。”


    趙賊不太好意思地別過頭。


    他是不會承認小巫女和永照帝的關係。


    可是在天下人眼中,他就是奪人之妻的狂徒,這一點也要留在史書上了。


    “你有分寸就好,不過也把小楚姑娘帶上,確保萬無一失。”


    鄭國公更進一步地說道。


    “呃……”


    趙錯的臉色頓時變得尷尬了。


    他才發現親爹看自己的眼神意味深長。


    楚國師的身份被他看破了?好吧,國公爺要真的發現不了才愧為太後娘娘鷹犬。


    “我知道了,您安心在江南處理政務,軍事就交給我。”


    他假裝什麽事也沒有。


    “冠國公?”


    趙淦以期許的目光望著他!


    “你若能平滅七國,一個世襲國公之位是少不了的,我百年後到地下見你祖父也有話說了。”


    “這個就不用說了,我的安兒會更有出息,您還是等著他光宗耀祖吧。”


    趙小公爺一本正經地說道。


    “你總拿一個還不存在的孩子說甚?”


    鄭國公哭笑不得,他是不信趙家還能有人比自己兒子更厲害,再往上是要當皇帝不成?


    他可看不到趙家奪權的可能性,廟堂之上,還有高高在上的照太後。


    隻有她才可能奪了楚室江山。


    “你可看好了。”


    趙賊揚起了眉毛。


    “你有本事把孩子帶來見我這個祖父啊?”


    趙淦抬腳踢了他一下,眼見天色已經黑了,他也開始趕人。


    “快回去休息,今晚不要太過操勞了,你明日還要奔赴前線呢。”


    “您老晚安,我明天離開玉杭後,還請您看顧好母親。”


    趙錯行了一禮後就退出了書房。


    他一轉身就收斂了笑意。


    這時候怎麽笑得出來。


    “這一戰可就是我來到這個世界的最大難關了。”


    他站在走廊上深吸了好幾口氣,平複了心情後才邁步向自己的寢室走去,走到一半時又遲疑了腳步。


    “這個時候我房裏應該隻有一個人了吧?”


    小公爺在心裏作出了理性分析。


    “以小別枝的冷傲性子,不可能會來見我,今晚是看不到人了。”


    趙賊輕呼了口氣,他知道國師大人對自己的冷淡是因為心結,不過這個隻能等到戰後再去解決了。


    “不過也不能太慣著安樂,哄她睡一覺吧,免得讓小國師心中難過。”


    趙錯幾步就走到了自己的屋外。


    他透過房門上的糊紙知道裏邊沒有點燈。


    不過這可不能說明沒人,他可以確信,小巫女就在裏邊。


    ‘或許有萬一的可能性是楚國師在等我呢?’


    小公爺輕緩地推開了房門。


    下一刻他就僵在了門外一動不動。


    屋內的軟榻之上,兩名姿容各色的女子相對而坐,似乎是在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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