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爺發怒了!”


    “方才有一道雷火劈在城牆上!”


    “朝廷有天雷相助,我們守不住了,快……”


    林安名一臉呆滯地睜大了眼睛,城樓上的士卒還好,可是城門中的一萬獵牛軍已然軍心動搖。


    不說小兵小將,他現在也是懵的狀態,發生甚麽事了?


    啊?


    “陛下!”


    他反應過來後急忙轉頭看去。


    永照帝正在用衣袖擦著蒼白的臉。


    他額角有冷汗滴下,顯然也是嚇得不輕,耳朵至今一陣嗡鳴!


    “這是何神兵利器?方才那一擊,他們還能再來幾次?”


    就在他說話的時候又是一聲轟鳴!


    城牆不堪重負的再度搖顫。


    好在多日加固還有效。


    “守不住了……”


    廢帝麵無血色地在衣袖中捏緊了拳頭。


    “這個東西名為炮,是道宗煉製的,我在京城中見過一次,天下間本隻有那一門,此物還沒到能上戰場才對!”


    “您的意思是,這炮沒有任何限製,隻要他們想,可以從早打到晚?是嗎?”


    林安民的臉色也白了。


    這城肯定不要想著守下去了。


    這才兩發啊!城樓已經開始動搖了,再來個十幾下絕對要塌!


    “京城中的那一門有缺陷,打個幾發就不行了,炮管會炸開,就算沒有崩裂,也會因為過熱而無法再用……”


    少年天子麵沉如水的看著下方那四門火炮。


    他心中生出一股無力感。


    隻能挨打了嗎?


    “陛下!我們還有機會,隻要等他們的炮不行……”


    他的話戛然而止,他臉色鐵青地看著下方,就在炮火轟鳴之間,敵軍又推出了十數架小樓一般的投石機,殺氣騰騰!


    “炮打完了,城牆也差不多要倒了,再用石頭一砸就結束了。”


    永照帝神色逐漸恍惚的說道。


    他一時隻感覺手腳冰涼。


    局勢變得太快了!


    ‘昨日還是誌氣勃發,今朝便兵敗山倒,何至於此?’


    廢帝在心中自語,胸間的苦悶都要溢出來了,他苦心經營的一切還是要被碾碎了嗎?


    “聖上!豫城守不住了,我們可以退守安陽關!隻要保住城中的主力,情勢就沒有變,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林安民激動地握住了他的手!


    “林公所言甚是!”


    少年天子到底是敢離京起兵的存在。


    他迅速地調整好了心態,冷眼望著下方軍陣中的少年,心口一陣抽痛。


    此次就是能保存實力,士氣恐怕也不存在了,想要打回優勢是千難萬難啊。


    “我們先戰略後撤吧,退守安陽關,這豫城就讓給趙賊。”


    永照帝揮手說道。


    “皇上聖明!”


    林安民心中鬆了口氣。


    他就怕年輕人太氣盛了。


    這會若是出城迎戰可就完了。


    “報!敵軍已經包圍了豫城,隻有南直門還可能突圍。”


    這時又有一名小卒火急火燎地前來報信。


    “好一手圍師必闕啊!”


    廢帝自嘲的感慨。


    他當然知道城肯定是被圍了的。


    大軍突圍,損失是難免的,但是在絕境中也能逼士卒拚死力,趙賊給他留了個門,就會讓將士們想著逃跑而非拚命。


    “趙賊對著東門強攻,放開了南直門,其餘四門又是重兵把守……”


    林安民念及此處也是一陣心驚。


    “他就是要我們出城!”


    少年天子如何看不出這是陽謀。


    “我等自南直門出,必定會遭遇伏擊,可從其餘幾門突圍也會損傷慘重。”


    他一時間隻覺得進退兩難,隻是這短暫的片刻,局勢就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勤王軍主力都在這豫城之中了,若是被打垮,也就不要想著入主項京了。


    這樣的失敗他是絕對不會接受的。


    “情況緊急,還請林公拿主意吧,我們走哪一門?”


    永照帝沉聲問道,他知道東門是撐不了多久了,最多還能頂個大半時辰。


    “南門距離安陽關最近,就算一定有埋伏,也隻能從此處突圍了。”


    林安民一臉憋屈的說道。


    他覺得趙賊這一招確實太狠了。


    強攻一門,放開一門,嚴封四門,這讓人根本就沒得選,不走南門的話,可能都突圍不出去。


    “朕若敗了,大虞四百年基業也就到此為止了,一切交予林公之手。”


    廢帝對著林安民拱手一拜。


    他已經是楚室最後的一點希望了。


    女魔頭平了七國,篡位還會遠嗎?天下就要改姓了。


    “臣謹受命!”


    “拜托了。”


    ……


    “啟稟趙大將軍!”


    趙錯在退至中軍時得到了消息。


    “叛軍已經從南門突圍,直奔安陽關而去!應是全軍撤退。”


    “好!照將軍,武參將那邊可做好準備了?”


    趙小公爺撫掌一笑。


    “大將軍放心。”


    一旁的南軍總兵照元清也是麵露喜色。


    “武將軍早前已經傳信回來,在安陽關之前設下埋伏,王副將也已經帶兵從後絞殺而去!”


    “天佑大虞,經此一場大勝,必叫叛軍無再戰之力。”


    趙賊不住地眯起了眼睛。


    他忽然感覺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輕鬆。


    多日壓在他肩上的大山,一瞬間就被移走了,隻覺得前路再沒有任何阻礙。


    ‘龍脈蠕蟲也在振奮,想來此戰已經奠定了大虞的統一,明年入夏之前一定可以取得全麵勝利。’


    趙錯內視命宮,金色小蟲子正在上竄下跳,不過它的活力很快又消失不見了。


    隻見它猩紅的眼眶中好似流露出了怒色,發出一兩聲哀吼,有點兒可憐。


    趙大將軍則是麵色越發紅潤,洶湧的力量在體內流轉,奔騰不息。


    “安樂的手段還真是高明……”


    他忍不住感歎了一聲。


    龍脈蠕蟲已經變成他的耗材了。


    之後每一次國運大漲,他都可以得到好處,不斷地壓榨小蟲子。


    “下一次……純愛蠱就能晉升為五品蠱了。”


    趙賊迫不及待地想要更多勝利。


    “轟隆!”


    一聲巨響將趙錯驚醒!


    他抬頭看去,隻見高聳的城牆在炮彈巨石的衝擊下,終於崩碎出了一麵豁口。


    “照將軍!我們留下萬人控製豫城,其餘者帶上攻城重器追擊。”


    趙小公爺毫不猶豫地下令道。


    “一直打到淮南王城!”


    “得令!”


    淮南國的都城離邊界並不遠。


    趙賊在太後娘娘南巡時就奪下了那座王城。


    這次江南大雨連綿,永照帝又將失地收了回去了,不過這次還是要落入他的手中。


    “報!武參將已經與叛軍交戰,正同王副將一齊展開兩麵包夾之勢。”


    “再探再報!”


    趙錯從容地說道。


    他知道想要將廢帝手上的十幾萬人拿下不太可能。


    這裏也沒有什麽適合圍困的地形,他們真的要跑,到哪都能不要命地突圍。


    “此戰,務必打殘叛軍!使其短時間內無再戰之力。”


    這一戰從一早打到了天黑。


    永照帝撤軍後,在他們的前後夾擊下損失慘重,不過還是突圍入了安陽關。


    又是炮擊,他們攻破關城之後,叛軍早已不見蹤影,顯然是一退再退了,於是南軍連破數城……


    “大將軍,淮南王城之門已經打開!大軍今夜可是要在城中休息?”


    趙錯在夜幕下的軍營中接見了浴血而歸的武崇行。


    他的臉上滿是大勝後的興奮。


    這一戰他是有大功的。


    “不可。”


    趙錯頓了一下後還是搖頭。


    “我們今日奪回的城池,是被永照帝在半月前搶走的,所以倒也不會受到百姓與鄉紳的抵抗。”


    現在拿回的數城,南巡之後就在大虞治下過了幾個月,此番不過是失而複得。


    “你傳令下去,大軍就在城外紮營,我帶一萬人入城控製局麵。”


    他說著又擺出了鄭重其事的神情。


    “武將軍要約束好部將,若有違背軍令,在淮南燒殺搶掠者,不用稟報給我,斬立決!”


    “末將明白,我等乃是朝廷的王者之師!是來救七國百姓於水火之中的,您的命令我即刻傳遍三軍,嚴厲執行。”


    武崇行毫不敷衍地拱手說道。


    “甚善。”


    趙錯這才露出笑容。


    “武將軍今日衝鋒陷陣,可當此戰頭功,凱旋後本將軍親自為你請功。”


    “大將軍過譽了,此番全賴您當斷即斷,發兵攻城,末將不過盡犬馬之勞,不敢居功。”


    武崇行恭敬地低頭道,他還是知道自己的位置的,一個參將怎麽可能占首功啊。


    他就是以一己之力滅了七國,大功也還是趙大將軍的,畢竟他隻是個小將領。


    而小公爺平定天下的驚世之功,史書上又會歸為魔後的功績,現實如此。


    “這一戰若能全勝,恢複大虞山河,你必封侯。”


    趙賊認真地許下重諾。


    “多謝大將軍栽培!”


    武崇行狂喜。


    他至今也還是個一等將軍的爵位。


    大虞的五等爵,非社稷之功不可輕封,公侯他更是不敢想。


    “去吧,將士們休息一夜,明日再攻城。”


    趙錯拍了下他的肩膀。


    他覺得自己這個大將軍當得不錯。


    別的不說,一手畫餅算是讓他玩明白了,不過隻有一個心腹還是不夠的。


    “趙大將軍,百姓們正在城中夾道等候您呢,快入淮南王城吧。”


    照元清在此時跨馬而來。


    “為何?”


    趙小公爺詫異地歪頭。


    “朝廷大軍對百姓秋毫無犯,城中人也不想之後出什麽事,所以要討好您呢。”


    照將軍笑了一聲地說出了實話。


    趙賊一時間覺得他太實誠了。


    武崇行就不會這樣說。


    ‘一定是淮南百姓們擁戴大將軍您啊!’


    武參將一定會是這個說法。


    “走吧。”


    他麵不改色地一揮馬鞭。


    “照將軍,您一會讓王铖副將來見我,此戰他也有大功。”


    趙錯忽然又道,他還要培植黨羽呢,日後辦大事,手中不能沒有兵,這才是真正的權力。


    不過照元清就不需要他去籠絡了。


    這人是壞女人親侄子。


    “是!”


    照將軍對他的命令從來沒有意見。


    二人帶著一萬精銳,浩浩蕩蕩地進了燈火通明的淮南王城,軍民無犯。


    小公爺直取王宮,不過並沒有讓大軍入內踐踏,而是請了安樂入內查探,這本來就是她家。


    “上次到此還是帶兵圍攻淮南王……”


    趙賊失神地望著高聳的宮牆。


    這是他第二次打下淮南國都城了啊。


    上次南巡回鑾之前,他和嵐姐姐就是在這王宮中第一次坦誠相待,互道深淺。


    “王宮已經空了,父王他們都走了,一個人也沒有。”


    小巫女的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


    “嗯……”


    趙錯一時間無言。


    安樂會為此傷心嗎?


    她畢竟是淮南國的郡主殿下。


    “安樂,你上次去南疆,途經淮南沒有與家人見一麵吧?”


    小公爺低聲對未現身的皇後殿下問道。


    “我忘記了。”


    小巫女的聲音依然恬靜。


    “你現在可以去見他們的,過兩天再回到我身邊,去嗎?”


    他不覺得就連大虞魔後也留不下的小陳後會有危險。


    “我……去。”


    安樂頓了一下後還是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一路上小心,五天內必須回來,不要讓我擔心。”


    趙錯與她進行了簡短的道別,隻是分開幾天而已,他們也沒有太過戀戀不舍。


    小巫女離開後,他帶兵進駐了王宮,徹底吃下了今日的戰果。


    他又在宮中接見了幾位南軍高級將領後才準備睡下。


    “捷報已經發了出去,太後娘娘這次總該給我寫信了吧?還是會有別的獎勵?”


    小公爺走進了王宮的主殿,眸中流露出了一絲懷戀,他和壞女人就是在這兒第一次將心貼在了一起。


    正所謂睹物思人,他對照太後的思念忽然洶湧,又想到了早上收到的信盒。


    她們都寄了信,可是嵐姐姐沒有,這太不對勁了……


    “趙大將軍!”


    趙錯正想叫人送洗澡水來時又被打擾了。


    “久安關中來了一支人馬,說是護送太後娘娘對您的慰問之物到此,還有旨意。”


    一名親軍走進殿中低聲稟報。


    “快請!”


    趙錯連忙起身。


    數名麵上無須的男子提著一個大箱子走了進來。


    其中有幾人他都眼熟,是宮裏的宦官,看來身份是沒假了。


    “趙大將軍,這是至尊給您送的慰問禮,讓您一個人用。”


    為首的大太監恭謹地說道。


    “辛苦你們了。”


    小公爺不明就裏。


    “天色已晚,我安排各位在王宮中休息吧。你帶諸位大人們去洗沐。”


    他把人送走後,關上了大殿的門,獨自在內麵對京城送來的這個紫檀木箱子。


    “太後娘娘大費周章地給我送什麽慰問品呢?”


    趙賊伸手握住了箱蓋把手。


    他不緊不慢地抬手一提!


    一縷清涼甜香漫開。


    “您……”


    他整個人忽然僵在了原地。


    華貴的木箱之中,一名紅發女子側坐其中,一雙明豔威嚴的淡金色鳳眸勾魂攝魄。


    寂靜之間,她白璧無瑕的玉顏已是掛上淺笑,優雅起身,玄色襦裙勾勒出了豐盈身段,小腹處竟然有著明顯隆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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