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後懿旨,今以西沙國蠱族之女作配皇長子治為妻!兩國結親家之好。”


    武成帝雖然有名無實,但是楚治的婚禮還是按皇子的正經規格來辦的,禮數頗多。


    趙錯翌日一早就在皇城玉清門之下,由幫辦婚禮的官員與命婦見證,宣讀了賜婚的旨意。


    這還隻是禮數的開頭,之後他又帶著新郎入宮拜見帝後,因為皇帝被關在乾行宮出不來,還走了兩趟,時間緊張。


    ‘太累人了,要不是太後娘娘叮囑我親自督辦此事,還是交給手下人去忙算了……’


    小公爺也都囔了一句,他可以不聽話的偷懶,但照太後的吩咐他從不怠慢。


    一眾人在宮裏出來後,又分作兩路,分別去往皇子宮邸與蠱族所在公館。


    前去迎親的隊伍也是威武,上百甲士開道,八抬彩轎。


    “殿下何以麵色如土?”


    趙賊在眾多官員與護軍之間立馬。


    他身側就是身著大紅蟒袍的皇長子楚治。


    這位新郎官看上去高興不起來的樣子,麵色憂鬱,已經是把不願意寫在臉上了。


    “人生大事,治難免心神不定,讓大將軍擔心是我之過。”


    楚治勉強一笑。


    他現在麵對趙錯也不緊張了。


    大概是尚父大人對他確實表現出了和善。


    “殿下想得太多了,本將軍今早給你種下的蠱可保你無恙,若是有事就差人到鄭國公府與我說一聲。”


    趙小公爺不緊不慢地說道,他還是記著自己答應陳皇後的事嗎,所以也會看好楚治。


    他的有容還懷有身孕呢,看著長大的兒子出了事,傷心動了胎氣可如何是好?


    所以他還是會護繼子周全的。


    “大將軍恩情,治萬死不敢忘!您今後有事盡管吩咐我辦。”


    楚治心中多少有點兒感動地拱手作揖,他已經逐漸明白自己能有較為自由的處境是托趙賊的麵子,皇帝都被軟禁了!


    前兩日他也去坤德殿拜見母後,嫡母陳皇後一再讓他與趙大將軍親近,他是不以為意。


    不過他現在覺得“治願拜大將軍為義父”這話能說出口了。


    “罷了。”


    趙錯搖了下頭。


    他抬頭看了正午的天色。


    皇子娶妻,是不用像他之前一樣去女方府邸迎親的,隻要等著新娘子送過來就行。


    “時辰不早了,我先送殿下回府吧,之後還要去看著送親的隊伍。”


    趙公爺語氣溫和地說道。


    他還等著快點下值回家呢。


    府上還有嗷嗷待哺的美人等著。


    “勞煩大將軍了。”


    楚治應允。


    一眾人馬向著皇宮西側而去。


    皇長子還沒有得到任何的冊封,本該在宮中住到封王才能開府出去,不過他一進京就被安排在皇城邊上的啟祥宮。


    “一路上有舉火者跟隨,殿下大可放心,不會有人敢造次的。”


    趙賊在路上又對他傳音道。


    他覺得太後娘娘好像有點兒過於謹慎了。


    這裏是大虞京城,聖境來了也是取死,他以禁軍開路,第七境強者也不敢犯駕,這種情況下還派出大祭酒,難道……


    ’女魔頭是認為會有人請聖者出手,一個不可能得到權力的皇子罷了,不至於大張旗鼓吧?’


    趙錯思量片刻還是想不通。


    他此時並不能知道。


    上方有兩道視線。


    “我不能出手。”


    一道清冷的聲音在京城頭頂的密閉空間中蕩開。


    虛空之中,一名銀發直垂腰際的女子踏空而立,她的麵容身形好似在另一方空間,使人無法看清,若有若無。


    另一側,俊美中年男子神色如常地立在半空,目光變換的看著下方紅色長龍,他知道楚治就在其中,可是無能為力。


    “長公主殿下,妖庭也不想讓趙錯一舉平定七國吧?如今他可是穩操勝券。”


    韓王眯著眼睛開口。


    “是。”


    空中殘影正是伯鸞半夏。


    她的身影越發朦朧,像是一團泡影,隨時可能破碎。


    霧影躍動之間,她好像瞥了眼不遠處身著蟒袍的人,平靜的開口道。


    “我是聽你說,你想讓西沙國和向大虞開戰,可是如此?”


    “小王怎敢欺瞞殿下?”


    韓王握緊拳頭的道。


    “我若再無動於衷,楚氏江山就要歸魔後所有,到了那一步我如何麵對列祖列宗。”


    他似乎非常清楚自己是在與虎謀皮,每一個字似乎都流露出掙紮,語氣也帶著對妖族的抗拒。


    “所以,你希望我說服蠱族對你們用兵,以此拖住西南戰局?”


    夏妖女的嗓音依然平澹近冷。


    “正是如此。”


    韓王鄭重其事地頷首。


    “本王已經讓人前往西沙國遊說,再有妖庭的助力,他們才有可能出兵。”


    他是已經和蠱族說好了發兵一事,許諾可以割讓西南四府之地,但是空手套白狼還是不太可能。


    當初永照帝都要和西沙國結盟了,結果趙錯帶兵一攔,他們就幹脆的退兵。


    如果可以,沒有誰會輕易地選擇戰爭,這是最後的手段。


    “你這麽做的意義是什麽呢?”


    伯鸞半夏漠然道。


    “就是蠱族參戰也難以改變如今的局麵。”


    “是,南軍吞下淮南國與半個南疆之後,士氣已經不可阻擋了。”


    韓王沉痛地道,如今他想要做的,就是讓趙錯無法在明年夏天之前順利平叛。


    “本王還是要為大虞爭取一線生機,身在齊國的永照皇帝陛下是楚家唯一的希望,無論如何他也不能被打垮。”


    他說著也低下了頭,眼中流露出了輕蔑,這是在提到那個被趙賊追著打得廢帝時的神情。


    “不夠。”


    長公主殿下平靜的開口。


    韓王的目的她不是特別相信。


    不過沒有關係,她也要拖住趙錯在南邊的進度,讓大虞的錢糧在平叛之戰中消耗。


    ‘這個韓王是想當人皇?隻要照太後還活著,楚家人已經沒有機會了。’


    她在心中念了一句。


    其實妖庭也希望魔後在人族內鬥中失勢。


    這個女人太可怖,任何時候都沒有一絲的破綻,妖族也很頭疼。


    “蠱族還不夠拖住趙錯,如果你能讓龍族也參與進來,我族就會給西沙國提供糧草讓他們參戰。”


    夏妖女恬靜的說道,這也是她的目標,將大虞拖垮在長久的內戰中。


    她不能讓趙賊輕而易舉的收複七國。


    到時妖庭就不可能南下逐鹿了。


    “殿下猜到了啊。”


    韓王麵色堅決地說道。


    “本王與陛下還有著聯絡,他已經說服了龍族,開春後發兵抵禦趙錯。”


    他口中的“陛下”當然就是指永照帝了。


    “哦?”


    伯鸞半夏的神色有了波動。


    “若真如你所說,我之後也會去一趟西沙國,說服西沙國主出兵。”


    她甚至都已經在打算讓妖族親自下場了,總之決不能讓大虞順利一統,真到了那一步他們妖庭可能都要內亂了。


    “如此,小王將此事交托給公主殿下了,我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韓王又歎了口氣。


    他臉上適時地流露出了慚愧之色。


    我勾結外族,純屬萬不得已。他臉上是這個意思。


    “你要盡快讓妖庭看到龍族的行動,不然我族也不能調糧給西沙國,明白了嗎?”


    夏妖女說罷不等回應就已經消失在了空中話。


    “趙錯……”


    韓王的神色歸於平靜。


    不過他藏在衣袖下的手卻捏了起來。


    一切都在按他的計劃發展,隻要順利執行下去,趙賊南征北戰也隻是為他前驅罷了。


    “她在明年夏天就到頭了,當務之急是除掉楚治,決不能讓趙大將軍帶他出征。”


    他麵色如常地消失在了空中。


    趙賊所擔心的刺殺並沒有出現。


    一直到傍晚婚禮結束他才騎馬回府。


    “又下雪了?還真是要新年了,我今晚是用什麽型號的抱枕呢?”


    趙錯騎著馬在街上輕慢地前進著,抬起手張開,冰涼的雪花落在了他的手上。


    他現在也煩惱啊,家裏太多人了,大將軍也吃不消啊。


    不過他的胃口又總是特別的好。


    “我回來了。”


    “你不說我也看得見。”


    溫柔的趙大小姐又在門口等他。


    “天兒冷了,你出門要多穿件衣裳,就算不怕凍也還是穿著冬衣好。”


    趙賞心從一旁的侍女手中拿過貂裘給他披上。


    “您教訓的是呢。”


    趙錯張手就抱住了她豐潤的身子。


    “今天還真是冷,我來看一下您穿夠衣服沒有,可不能凍著了。”


    他隻感覺一具溫軟入懷,不自覺地眯起了眼睛,好暖。


    “成日也沒個正經。”


    賞心嗔怒地抬起玉手打了他一下。


    “長姐大人的身子好溫暖,我今晚在您房裏休息吧,我們兩個人可以相擁取暖?”


    趙公爺將臉龐埋在了她柔順的發絲間,澹雅的香氣不斷湧入鼻腔,讓他不願意抬起頭。


    “免了,你還用得著我嗎?有人還望眼欲穿呢。”


    趙才女白了她一眼。


    “我今天從早忙到晚上,您就不疼我一下嗎?大將軍可是很辛苦的。”


    趙賊一本正經地說道,說話的時候將她抱得更緊了,似乎是在表達自己不會鬆手。


    “好啦,錯兒真是好厲害呢,年節可要好好休息。”


    趙大小姐隻好揉著他的頭發哄道。


    “我要的可不是口頭安慰。”


    趙錯得寸進尺。


    “你現在對我是越發放肆了。”


    趙賞心剜了他一眼,不過也沒有動怒,隻是握住了腰間作怪的手。


    “莫要鬧了,你還沒用晚膳吧?我已經讓人熱好菜了。”


    “她們人呢?”


    趙錯知道這個點應該都吃過了。


    “是在後院玩水來著,你倒是有本事,還能讓她倆親如姐妹。”


    賞心抿嘴一笑,她想到這兒心情也好了許多,後院安寧算是讓她心裏沒了擔憂。


    “不關我事,她們本就臭味相投,玩得來也正常。”


    趙小公爺滿意點頭。


    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了。


    那兩個笨蛋本就不是什麽心如蛇蠍的女子。


    “還說與你無關?你自己做的荒唐事,當我全然不知嗎?”


    趙才女有點兒臉紅的哼道,她還是知道自家錯兒在府中是何等恣意的,真是什麽都敢做。


    “我可不知道您在說什麽呢,餓了,長姐大人……”


    趙賊往她的懷裏撲。


    “你這個樣子還是大虞的冠國公呢?”


    趙大小姐捏了下他的耳朵,迫使惡人站好之後,她才緩和臉色的牽著壞東西向餐堂走去。


    “你不是說今天累了嗎?一會沐浴後就早點兒休息吧,不要被纏上了。”


    她給趙錯夾菜的同時小聲說著不好意思的話。


    “我可是負責的男子漢。”


    趙小公爺沒有在臉上表露出自己的念想。


    “我等會去涼池那邊吧,冬天還是要洗冷水澡才行,對吧?”


    趙才女聽了他的話也是氣得直翻白眼,就是敷衍她也用心一點兒呀?怎麽還胡說八道起來了!


    “你直接說想你的美人了不就行了嗎?”


    她戳著趙賊的額角。


    “或許也可以用這個說法。”


    趙錯麵不改色地啃著碗中豬蹄。


    “陳姐姐這幾日還好嗎?你可要看顧好她,萬不能出了差錯。”


    賞心又輕聲叮囑道。


    “我有上心。”


    趙大將軍點了下頭。


    “皇後殿下的情況每天都有宮人給我匯報。”


    他當然不會掉以輕心,安排了不同的幾個人在陳有容宮中伺候,確保傳來的消息準確。


    “你明年開春出征的時候,把這事兒和父母親說了吧,他們會開心的。”


    趙賞心坐在一旁不時往碗裏夾菜。


    “我會挨罵的吧?”


    趙賊眨了下眼睛的說道。


    他的陳皇後是個什麽身份。


    大虞國母,傳告天下的皇後,然而卻被他……


    “你如今的權勢,他們也相信你能處理好這種事,沒關係的。”


    趙大小姐說著還是忍不住打了他一下。


    “也好。”


    趙錯沒有拒絕。


    “先讓二老開心一下,再之後還有驚喜,我可是個大孝子呢。”


    “你還有什麽事沒有和我說?”


    趙才女瞥了他一眼。


    “好消息要留到合適的時候再說嘛。”


    趙錯還不敢說太後娘娘的事,他在填飽肚子後,漫步去了鄭國公府的後院。


    他走近後放輕了腳步,耳邊有水聲搖晃,讓人聽著就能下三碗飯。


    然而,滴答聲忽然近在耳邊,一位泳裝絕色帶著水花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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