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失神的不止林瑜一個,等那輛不起眼的小馬車行駛遠了,他和林瑾才雙雙回過神來。


    很顯然,馬車的主人並不像他的車駕那般普通,輕車簡從而來,除了掩人耳目,再無其他可能,林瑾林瑜想起離開揚州前林如海的叮囑,不禁心中告誡自己,凡事定要小心,不可輕舉妄動。


    尤其是林瑜,他前世各種奪嫡篡位的小說看得多了,再聯想到京裏如今的形勢,更是不由自主猜測起了那人的身份。雖然林如海從來沒在兒子們麵前提過站隊的事,但是林瑜還是通過各種途徑分析出來,他爹是支持七皇子上位的,可惜紅樓原著提到宮廷朝堂的地方都是語焉不詳,賈元春如今又還隻是女史,林瑜也不知道,他爹到底押對沒有,如果錯了的話,他們家可就完了。


    半晌,先回過神的林瑾扯扯林瑜的衣袖提醒道:“瑜兒,我們進去吧,別讓柳世伯久等。”


    柳煦,字旭陽,跟林如海是同窗,比他年長兩歲。不過柳煦可不像林如海那般子嗣緣單薄,年過四旬方得兩子一女,他膝下有五子二女,全是嫡出,兩個女兒均已出嫁,前頭四個兒子也都學業有成,兩個在外地任職,兩個在書院求學,隻有老來子柳泫,年方三歲,比林瑾林瑜兄弟還要小了幾歲。


    柳煦前幾日收到林瑾林瑜的拜帖和林如海的親筆信,心裏非常高興,他和林如海相交多年,卻因對方外放多年不得見麵,隻能書信往來,如今林如海的兒女進京來了,自然是要見見的。好容易到了沐休日,柳煦特意在家等著,不料林瑾林瑜還沒上門,七皇子倒是不請自來了。好在七皇子並非無事登門,而是確有要事跟柳煦商量,話說完了就匆匆走了,沒有耽擱多少時間。


    “小侄林瑾(林瑜)見過柳世伯、柳伯母。”除了柳煦,柳夫人也在場。因著柳煦和林如海的友情,她和賈敏的關係也是不俗,不想賈敏一病去了,留下幾個幼小的兒女,自是唏噓不已。


    “好孩子,都快起來。”柳夫人叫了林瑾林瑜起身,又把他們拉到身邊噓寒問暖。


    柳煦是狀元出身,又身居高位多年,素來是很嚴肅的,便是在兒女麵前也不例外,可他知道林瑾林瑜年幼喪母,又小小年紀遠離父親,投奔外家,不想太過嚴厲嚇到他們,就沒怎麽開口說話,隻是偶爾問問他們學業上的問題,饒是如此,也嚇得林瑾林瑜一身冷汗,這位柳世伯好嚴肅啊,總覺得答錯了就會死得很難看,好在柳夫人溫柔和親,才讓屋裏的氣氛不至於太過緊張凝重。


    談話進行到一半,一個肉嘟嘟的小朋友搖搖晃晃衝了進來,他先是像模像樣地跟柳煦和柳夫人請了安,正要習慣性地衝進柳夫人的懷抱,卻發現位置被人占了,還是兩個很漂亮的小哥哥。


    柳家的孩子都怕父親,這一位也不例外,他寧可去跟林瑜搶位置,也不肯去找柳煦。


    柳夫人剛剛說到,她回頭讓大孫女給黛玉下帖子,下次他們姐弟三個都過來玩,林瑾笑著道了謝,林瑜正要說話,就發現有人在扯自己的衣擺,回頭一看,是個圓滾滾的小家夥,小眉頭皺著,小嘴巴嘟著,神情說不出來的委屈,嘴裏還軟軟糯糯地道:“哥哥讓我,泫兒想要母親抱抱。”


    林瑜一向都對可愛的事物缺乏抵抗能力,尤其柳泫長得乖巧可愛,又正是最討人喜歡的年紀,他剛要起身,就聽柳煦的聲音響起,“泫兒,有客至此,不得無禮,還不趕緊見過林家世兄。”


    “林家哥哥好。”柳泫的表情更委屈了,卻不敢不遵照柳煦的話行事,爹爹真凶,真可怕。


    “泫兒乖乖,不要哭哦。”林瑜見柳泫真的要哭了,趕緊往旁邊退了一步,給他騰出個位置來。


    誰知小家夥卻突然改了主意,不要柳夫人抱了,反而朝他貼過來,“哥哥真漂亮,泫兒喜歡哥哥,要哥哥抱。”林瑜頓時黑線,明明林瑾長得比他更秀氣的說,怎麽小鬼頭就纏上他了。


    盡管心裏腹誹著,林瑜還是把柳泫抱了起來,有他在中間打岔,柳煦的表情都要溫和些。


    眾人說笑到了午時,柳夫人留林瑾林瑜吃過了午飯,才放了他們兄弟回去。臨別之時,柳泫拉著林瑜的手依依不舍,一個勁兒跟著柳夫人重複,讓他下次再來玩,林瑜不點頭他就不鬆手。


    從柳家出來,林瑜一臉納悶地問林瑾,他是不是長了一張小朋友比較容易喜歡的臉。林瑾笑著說是,不然當年抓周的時候,他怎麽會抓到他呢。往事不堪回首,林瑜氣得不想再跟林瑾說話。


    片刻,林瑾突然道:“瑜兒,時辰還早,我們難得出來一趟,幹脆回去家裏看看。”林瑾說的家裏,就是林家在京城的老宅,雖說主人多年不在家,但一直有人守著,林瑾林瑜這次回來,更是帶了二管家福伯等人,就是要把老宅收拾出來,等到合適的時候搬回去住,總不能一直在賈家寄住。


    “行啊,我還從來沒去過呢。”對於林瑾的這個提議,林瑜欣然接受。


    除了筆鋒和紙渲,跟著林瑜他們出來的都是賈家的下人,不過跟誰不是跟呢,林家的表少爺待人客氣,出手大方,跟他們出趟門,半個月的月錢就有了,因而對他們的吩咐,從不會有疑義。


    同為開國功臣,林家的先祖雖然功績比不得賈演、賈源兄弟,可也是列侯之一,林家的府邸比起寧榮二府是要小些,可也有限。隻是林老侯爺去世以後,林家侯府的牌子摘了,主院由於林如海身份不夠,也封鎖了起來,便是他和賈敏成親,也隻是用了西路的院子。隻不過林家四代單傳,主子更是長期隻有兩三人,就是隻用府邸的三分之一,也是寬敞得很,絕不會有擁擠的感覺。


    同是侯門深院,站在自家的院子裏,林瑜的感覺比在賈家舒暢多了,哪怕眼前的房舍,由於長期無人居住,顯得比賈家的屋子衰頹不少,可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的草窩嘛,感覺就是不一樣。


    福伯聽說兩位少爺回來了,匆匆過來匯報,說屋子都打掃好了,就是空了這麽些年,實在顯得破舊,要想住人的話,隻怕要重新翻修,才能住得舒坦。林瑾聞言便道:“此事並不難,父親早就想到了,福伯你看哪些地方需要翻修,先把地方劃出來,再找人去畫圖紙,這就可以開工了。”林瑾說得理所當然,福伯也是連連點頭稱是,仿佛這翻修房屋,並不是什麽很大的事情。


    感歎之餘,林瑜不得不承認,這從小錦衣玉食養大的孩子,跟他這種貧困人家長大的,思維方式都不一樣。就說林家的屋子,除了看著舊了點,沒什麽不好的,要是林瑜自己,肯定就不修了,稍微粉刷下就能住的,可林瑾不幹,人家開口就是推倒重建,還說林如海也是這麽說的,林瑜就不插嘴了。


    接下來的話題就轉向翻修的範圍了,先是西路的後院,畢竟林家人少,就是林如海回京,也才父子四個,收拾幾個院子就可以了,但是林瑾覺得,這一代有他和林瑜兩個,還是一步到位得好,於是範圍就擴大到整個西路了。後來林瑜插了一句,後麵的花園子也該休整下,林瑾就決定把西路院子連帶後花園一起翻修了,嚇得林瑜再不敢開口,生怕他把整個宅子全部推倒重建了。


    而福伯心裏卻在想著,等老爺升官回京,中路的主院就能住了,到時候再翻修不遲,還有東路的院子,現在基本空著,等兩位爺長大,成了親生了孩子,慢慢地就都可以住滿了。


    等林瑾跟福伯商量好屋子要怎麽改建,已是日落西山,福伯有心留他們吃了飯再走,但是林瑾說他們已經出來一天了,要早點回去,就拉著林瑜走了,估計回去以後,還有一番說辭。


    “你就這麽把西路的院子全部推倒了,不需要先跟父親說一聲嗎?”林瑜好奇地問道。


    林瑾猛點頭,認真道:“當然要啊,等福伯找人把圖紙畫好了,我就把拓本寄給父親,他看過沒有問題再動工。”原來還要林如海把關的,林瑜聽了放下心來,再不過問此事。


    回到賈家,已經是擺晚飯的時間了,賈母問了林瑾林瑜這天的行程。林瑾照實說了,拜訪柳煦也好,回去林家也罷,都不是見不得人的,再說就是他們不說,也有人會幫他們說的。


    賈母聽了果然沒說什麽,到底是沒有血緣之親的,她對林瑾林瑜,就是麵子情。


    日子就這麽平靜地往前過著,林瑾林瑜還是每天跟賈寶玉等人一起讀書,每逢沐休就去柳家拜訪或者回家監工。柳煦的大孫女柳嫄隻比黛玉小兩歲,有她發帖子,林瑜他們去柳家的時候,黛玉也能跟著去,柳家親戚朋友甚多,黛玉自從認識了柳嫄,跟著交了不少朋友。林瑜則是每次都會被柳泫纏住,好在小家夥已經啟了蒙,並不會一味胡鬧,林瑜逗著他,也是很好玩的。


    最讓林瑜驚訝的,是他有次在柳家,竟然碰到了賈璉的親戚。那日,柳四公子柳汐的書院放假,他的一個同學張揚就跟他回了家。眾人自報家門才知道,張揚的祖父竟是賈璉的舅舅。


    當時,林瑾林瑜和張揚都默契地沒有提起此事,但是事後,兄弟倆卻討論過這個問題。


    賈璉的外祖父曾是帝師,三個舅舅也都是能人,尤其大舅舅張成林,更是內閣的次輔,若是首輔退休,他是當之無愧的接替人選。可是賈璉倒好,明明是榮國府正大光明的繼承人,卻寧可跟著二叔一家跑腿,也不去向外祖家求助,以??的能量,給外謀個不錯的實職,絕對是沒有問題的。


    有資源不用,真是浪費,他還沒有那樣的舅舅呢,林瑜跟賈璉交情平平,也不可能去提示他什麽,這件事也是說過就算了。倒是張揚,真的是個有趣的人物,值得他們結交一場。


    不知不覺,林家姐弟進京有一年了。這日,宮中突然傳來消息,說元春被九皇子看中,要回府裏當庶妃了。林瑜心裏頓時咯噔一聲,真命天子竟是九皇子,他爹的站隊,豈不是站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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