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安哲的第二次頭疼發生在他十四歲的夏天。


    一如第一次那樣來的迅猛而毫無預兆,劇烈而無法掙脫的疼痛感讓每一秒種似乎都被無限拉長,冷汗如雨,那種可怕的痛感簡直令人感覺到窒息。


    這一次的疼痛要比第一次持續的時間漫長的多。就算安哲竭力咬著牙想要避免自己慘叫出聲,但是比想象中更加難捱的劇痛還是讓他不自覺地從唇齒間斷斷續續地溢出了痛苦的呻吟。


    安瑞進到房間來找安哲的時候,就看到安哲全身緊緊地蜷在一起,一動不動的倒在了地上。


    “小哲?小哲?”安瑞不敢動他,隻是蹲在安哲身邊叫了幾聲,見人還是沒有反應,皺了皺眉,趕緊一邊撥打著救護車的電話一邊下了樓。


    安哲環視客廳一圈,剛才還在客廳看著電視的安海成此刻卻已經不見了,隻留下周玉婷一個人正靠著沙發麵色淡淡地給自己塗著指甲油。


    “爸爸呢?”安瑞快速地走了過去,對著周玉婷問道。


    周玉婷抬起眼來看了看他,臉上似笑非笑的,隨後又低下頭專心致誌地塗起了自己的指甲:“出去了。”


    安瑞拿起手機又開始撥打起安海成的電話,但是連續幾次都沒有打通之後隻能皺眉放棄了。將手機放進口袋裏,劈手奪過周玉婷手上拿著的指甲油,眼裏帶了點威脅之色:“跟我走。”


    周玉婷細眉一挑想要發怒,但是卻又硬生生的忍住了:“你又想幹什麽?”


    安瑞冷著臉將人拽了起來:“小哲在屋子裏昏迷了,我已經叫了救護車,等一會兒車就該來了。你跟我們一起去一趟醫院。”


    周玉婷看著安瑞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心裏的火頓時又盛三分。


    一如老爺子對安海成的斷言,一年半之前由安海成所簽訂的那個工程果然是個害人不淺的巨坑,雖然最後老爺子力挽狂瀾及時做出了一係列補救措施,但是安家卻還是虧損了將近一個億。


    經此一役,老爺子是徹底對安海成失去了信心。年初的時候,老爺子特地從外麵雇傭了一個ceo代替他管理公司,又派遣了幾個心腹到公司裏幫著做決策,安海成這個正牌的董事長倒是就這麽被架空了。


    而失去了公司權利的安海成,自那之後生活上卻開始越發的聲色犬馬起來。如果說之前在外麵找了別的女人不過是逢場作戲,在家呆久了忍不住出去嚐個新鮮,她倒是也能理解,也能忍,可是現在呢?


    周玉婷想起剛才安海成接到的那個電話,和對方嬌嗲到簡直讓人渾身發麻的聲音,垂在身側的手心不由地緊緊握住了。


    “憑什麽要我去?”如果是平時,周玉婷是絕對不會說這個話的。但是她已經整整被安海成冷落了一年多,而剛剛又才受了氣,這會兒倒是全然不管不顧了,“安哲怎麽樣,跟我有什麽關係?”


    屋外救護車的聲音已經隱約可聞,安瑞站在樓梯上看著周玉婷,深褐色的眼睛冷得嚇人,但是轉瞬,他卻又笑了,帶著一絲不屑和嘲諷:“你說憑什麽?安、太、太?”


    說完,鬆開拽住周玉婷衣服的手,繞過她趕緊走到玄關開了門,站在門口等著救護人員的到來。


    救護人員來的很快,強壯的男人抬著擔架小心地將安哲放到擔架上,安瑞在一旁緊緊盯著幾個人的動作,然後推著周玉婷上了救護車。


    “對了,等我爸爸回來的時候,把小哲情況告訴他一聲。”正準備緊跟著上車,安瑞看著正一臉擔憂地看著這邊的王嫂,他突然開了口,“我的意思是……如果他今晚還回來的話。”安瑞垂著眸笑了笑,轉身上了車。


    安哲感覺自己的腦子像是一瞬間被強行裝進了太多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一樣,過於滿載的記憶碎片簡直要讓他大腦爆炸。不過好在像上次一樣,在他感覺要到達臨界點之前,那些被強行裝入的東西又慢慢地抽離了出去,他睜開眼睛,整個世界隻剩下了一片白色。


    “還有哪裏不舒服嗎?”


    ——以及那張比他記憶中明顯稚嫩了許多的臉。


    安瑞看著安哲一眨不眨地望著自己的眼睛,微微皺了皺眉,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麽了?”


    “沒什麽。”安哲動了一下,看著安瑞微微笑著道,“隻是有些渴了,能幫我倒杯水嗎?”


    安瑞點了下頭,把杯子放在病床旁邊的小桌子上,轉身去拿水瓶:“怎麽會好好的昏倒了?還是說天氣太熱了?”


    “這個我也不清楚。”安哲看著安瑞的背影,眸色漸漸變得深沉:不、不對。眼前的這個明明就是他的瑞瑞,那麽……他為什麽會覺得安瑞比記憶中的稚嫩?


    腦子又快速地閃過一個人影。穿著價值不菲的西裝,端著裝著紅酒的高腳杯,忽而轉過頭來望著他,似笑非笑。


    安哲猛地用手按住自己的太陽穴。


    這是什麽?這不是他的記憶。這是什麽?!


    “又怎麽了,頭疼?”安瑞拿著水瓶過來,看著安哲的樣子趕緊問道。


    “有一點。”安哲淺淺地笑了笑。


    安瑞眼神複雜地看了一眼安哲,然後幫他倒了一杯水,道:“小哲,你是不是把自己逼得太狠了?”水瓶裏的水並不太熱,安瑞直接就將杯子遞了過去,“我沒想到,你竟然真的和我們一起畢業了。”


    安哲喝了一口水,然後將被子捧在手裏:“我自己倒是並不覺得辛苦。”


    安瑞正準備說什麽,就看到周玉婷拿著一張單子走了進來:“醫生說檢查結果沒什麽問題,大概是心理壓力和天氣氣溫太高了所以造成的短暫昏迷。”看了一眼,覺得安哲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了,將單子隨手遞給安瑞,“人醒了就可以出院了。”


    安瑞側頭看了一眼安哲:“你覺得還有什麽不舒服嗎?”


    安哲搖了搖頭:“不用了,我感覺現在的情況很好……回去吧。”


    “那我先去跟周姨一起幫你辦一下出院手續。”安瑞說著,便同周玉婷一起出了病房。


    “倒是看不出來你對這個哥哥還真是很關心。”周玉婷走在前麵,突然出聲開口道。


    “如果周姨能給我生個弟弟,我會更關心。”安瑞說著,然後抬頭看了一眼周玉婷,忽而笑了,“隻不過,有些可惜。我聽說,爸爸這一年多好像都沒碰過周姨了吧?看來這弟弟大概周姨也是生不出來了。”


    周玉婷聞言氣得簡直想要衝上去撕爛安瑞的嘴,怒氣衝衝地踩著高跟快速地向前走了幾步,哪知道卻一不留神撞上了一個抱著文件夾匆匆忙忙朝這邊走來的小護士。


    周玉婷被撞得一個趔趄,怒火更熾,低頭剛對著小護士準備罵幾句,卻突然聽到那頭一個遲疑的聲音:“你是……婷婷姐?”


    周玉婷渾身微微一僵,看著那個護士圓乎乎的臉,一皺眉頭:“你是誰?我告訴你,我不認識你,別想亂攀關係啊!”甩下這一句,踩著高跟,一手拉著安瑞趕緊快步繞過了那個護士。


    安瑞側頭看了看那個眼露迷惑的小護士,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唇,隨即眼眸一抬,問道:“周姨,那是誰?”


    周玉婷眼神飄了飄:“我怎麽知道?估計是怕她撞了我,我找她麻煩,故意在那亂攀親戚……算了,那種人跟我們也沒什麽關係。我們還是快點把手續辦好,帶小哲回家吧。”


    “是嗎。”安瑞淡淡地反問了一句,但倒也沒再多問什麽。見安瑞似乎是要掀過這一頁了,周玉婷整個人才微微放鬆了下來,趕緊帶著安瑞將住院費給交了。


    見到幾個人回了家,王嫂趕緊迎了上來:“小哲少爺沒什麽事吧?”


    “沒什麽,大概就是天氣熱了點。”安哲笑了笑答著。


    “那可真是菩薩保佑,菩薩保佑!”王嫂雙手交握趕緊念叨著,“好不容易等到這一年小少爺沒生病了,你這倒是又……唉,我待會兒做點綠豆湯,喝一碗消消暑。”


    周玉婷沒滋沒味地看著幾個人說話,也並不想參與其中,換了雙鞋,索性直接就上樓回了房。


    “對了,爸爸一直都沒回來過嗎?”安瑞看著王嫂,突然問道。


    王嫂為難地看了一眼安瑞。


    “電話也打不通?”安瑞笑了笑。


    “這……這大概是……”


    安哲輕輕的握住了安瑞的手。


    “算了,不用解釋了,我就是隨便問問。”安瑞看了看時間,道,“也快到飯點了,我和小哲一中午都沒吃東西,王嫂你先給我們把晚飯做了吧。”安瑞也反握住安哲,笑了笑道。


    “哎!哎!我現在就去。”王嫂應著,趕緊戴了圍裙去了廚房。


    幾人吃飽喝足,再等洗了一個澡回房間已經是八點多了。安瑞將房門關好,躺上床,然後用手機撥打了一個號碼。


    “嘿,這個時間傳喚我有何貴幹?”依舊是那略帶幾分痞氣又活力十足的聲音,“我現在可正在外頭唱歌呐!”


    “唱歌?你唱歌還能聽?”安瑞嗤笑一聲,隨後直接進入了正題,“廢話不多說,我要你再幫我查一下周玉婷這個女人。”


    “你後媽?怎麽了?你上次不是連你後媽七歲還尿床的事情都知道了?你還想調查什麽?”那個聲音嬉笑著,“你別是愛上她了吧!”


    安瑞冷冷地眯了眯眼,壓低著聲音道:“你自己也知道當初你給我的那份調查確實是有著漏洞的,不是嗎?


    老k“嘖”了一聲:“好吧,誰叫我是一個有著崇高的職業道德的男人。”


    “謝了。”安瑞微微笑了笑,“放心,錢的話,我一分都不會少了你的。”


    老k愉悅地吹了一聲口哨,拍馬屁道:“當然,我的職業道德如此崇高歸根究底,還是因為您更是一個善良慷慨的完美主顧。那麽再一次的,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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