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翻過去!”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紹岩哪還顧得了那麽多,隻要有一線生機也總比在這裏等死強,況且此處距離南門很近,他堅信繩子的那一端肯定是自己人,旋即二話沒說,迅速與常一笑等人攀上繩子往上爬去。


    “放箭——”


    楚軍士兵見勢不妙,立即張弓搭箭對準他們,刹那間,數十支雕翎箭尤如驟雨般『射』了過去,四大高手一手抓住繩索,一手揮刀挑箭,紹岩使勁拉著繩子,腳底一刻也不敢放鬆,隻是這麽高的城牆,想要一下子翻過去絕非易事,好在繩子的那一頭有人在拚命往上拉著,因此,他們很快越過城牆的另一邊,在此期間,除了常一笑的胳脯上中了一箭外,一切還算順利。


    就在他們雙腳落地的一瞬間,卻見百餘名東林將士一齊跪地高呼:“恭迎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紹岩頓感欣慰,想起剛剛那一幕,他不由得一陣後怕,幸虧將士們及時出手援助,否則不是被楚兵生擒,就是被『射』成麻蜂窩,據其中一名將士交待,他們是奉了守城大將章懷德的指示前來營救皇上,紹岩不禁心存感激,便隨這些將士一同走進南大門。


    南門守將章懷德見皇帝獲救,頓時喜出望外,繼而領著所有守城將士前來相迎,紹岩見他年紀四十有餘,臉上卻是多處刀疤,最長的一道疤痕甚至蓋住了半邊臉,章懷德慚愧地告訴他,這些都是當年在戰場上留下來的,不僅臉上,就連背上都有數不清的刀傷。


    紹岩曾聽說東林有個驍將叫章無敵,又稱打不死的刀疤臉,未曾想便是此人,今日能在此相遇,卻也是榮幸之至,大有一種相見恨晚之意。


    談吐之下,紹岩見他『性』格非常豪爽,比起金槍王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更難得的是,此人剛直不阿,在談及東林國為何屢戰屢退的問題上,他直言不諱的向紹岩指出朝廷存在的弊端,有如:朝中無大將,文臣多怕死,皇帝在這個時候應該坐陣朝堂,而不是帶兵禦駕親征。


    經章懷德稟報才得知,自打洛京三門被破,皇宮上下已是『亂』作一團,文武大臣為求自保,大部分連夜逃出京城,甚至還有些人直接投奔了楚、梁兩國大營,充當他們忠實的走狗,如今朝中隻剩下東方益、鄧炳堂、趙順、陸橫山等幾位大臣,郭太後臨危不『亂』,但凡聽到宮中有人逃跑的消息,她便立即派人將其帶回,並當著所有人的麵直接將其處斬,這招殺雞儆猴的辦法倒也鎮住了不少人,尤其是那些居心叵測的小人。


    由於遲遲不見皇帝回來,無奈之下,老太後隻好接受了東方益等人的建議,親臨朝堂指揮城外軍隊作戰,當時城外隻剩下章懷的這支部隊,老太後見他們個個勇猛無敵,便命人打開國庫犒賞他們,卻無一人願拿半文錢,老太後隨便找了名將士,問其為何不願領賞,那士兵告訴她,朝廷並不富有,這些錢當應拿來招募更多的軍士,老太後為此感動的流下眼淚——


    聽到章懷德的陳述後,紹岩不禁羞愧不已,心想自己身為一國之君,卻讓一個女人來挑起一個國家,這哪像是一個皇帝做的事?


    不過郭太後的處事風範著實令他敬佩,一個女流之輩子卻能夠讓軍隊有條不紊的運行著,將士們的士氣如此高漲,顯然都是她這位老太後在後麵發揮了作用,包括這次營救皇帝也是郭太後所授予的,自從紹岩禦駕親征後,她這個做母親的一直都放心不下,多番派人去打聽紹岩的近況,得知紹岩喬裝成普通百姓進城時,她當即命章懷德做好迎接準備,因此也就出現了以上那一幕。


    不得不說,郭太後確實是位女中豪傑,有手段、有智慧、有膽識,單憑這三點,她絕不遜『色』於唐朝的武則天,亦或是清王朝的孝莊太後,紹岩感慨的想道。


    在談到下一步作戰方案的話題上,章懷德明確指出,眼下西楚大軍兵臨城下,單憑南門的數千名官兵怕是難以持續太久,唯今之計隻能以皇帝的名義向各個州縣發出手諭,著他們以勒王之名迅速向京城靠攏,如果事情進展順利,那麽將會為京城帶來三十多萬兵眾。


    東林國遭逢兩國的洗劫,雖說已是處處千瘡百孔,可那些被敵國統治下的百姓們依然懷念以往的太平日子,還有那些解下盔甲的將士們,他們早就對楚、梁兩國士兵的惡行表示不滿,若不是情況所『逼』,他們寧願戰死也不會脫下盔甲,隻要是收到皇帝的親筆手諭,他們自然會義不容辭的趕來支援,可是章懷德似乎又有些拿不定主意。


    紹岩也覺得調兵之事非同小可,況且昔日的那些武將多半是郭威的舊部,在這關鍵時刻,他們不去投降他國已是萬幸了,想要讓他們前來救駕,隻怕他們不會賣這個人情,否則他們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解除武裝,這種行為無異於隔岸觀火。


    思前想後,紹岩當機立斷,決定采納章懷德的建議,向各大州縣發出指令,至於那些郭威的舊部,他也是抱著試試看的心理,來者皆是客,不來者也不會追究他們的責任,畢竟眼下正值非常時期,萬事還得用非常手段去對待。


    這天夜裏,章懷德從軍中挑出十名精明勇士,各自帶著皇帝的手諭溜出城去,此時的城外到處駐紮著楚國的軍隊,紹岩擔心他們出不去,章懷德拍著胸脯告訴他,這十名勇士皆是軍中一等一的好手,無論是武藝還是智慧,都是首屈一指,而且善於偽裝自己,紹岩聽他這麽一說,心裏倒也踏實了許多。


    為了給紹岩等人接風洗塵,章懷德特地準備了一桌豐盛的晚餐,卻遭到了紹岩的嚴厲訓斥,想著外麵那些渾身是傷的將士們,紹岩如何能做下來享受美食,於是他命令廚子將桌上所有菜拌在飯裏麵,混成菜泡飯,然後送到城樓上,分發給每一位士兵。


    城中百姓大都已經轉移,雖然在臨走時留下不少的糧食,可將士們守城近一個月,糧食已經所剩無幾,加之楚軍已將附近的村莊全部燒毀,徹底斷了他們的後路,章懷德為長遠打算,每天定量讓廚子煮些粥,將士們隻能靠著這些稀水維持,如今看到這麽美味的菜泡飯,他們自然是欣喜若狂,捧起飯碗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甚至連最後一粒米都不剩下。


    紹岩見他們吃得津津有味,不知為何,心裏非但沒有一絲喜悅,反倒感到一陣酸痛,哎,戰爭害死人哪,他感歎的搖搖頭。


    章懷德意識到自己所犯下的錯,臉上頓時有些掛不住,便與廚子一起給將士們盛飯,將士們得知是皇帝的‘恩賜’後,一個個倍受感動,齊聲高呼皇帝萬歲。


    下了城樓,紹岩在章懷德的陪同下回到了客廳,然而,他並沒有進房休息,而是單獨走出營房,借著朦朧的月『色』,他沿著街道緩緩地向皇宮走去,大約半個小時左右,他遠遠看見了那座富麗堂皇的宮殿,本想直接走進去,可是沒走幾步便又停了下來,考慮到此時天『色』已晚,郭太後肯定已經睡下,他隻好百無聊賴的轉過身,就在這時,隻聽‘呀’的一聲,宮門被打開了,片刻後,裏麵閃出兩個身影,後麵還跟著七八個提著燈籠的下人。


    紹岩不想去驚擾他們,趕緊找了個角落躲了起來,在燈籠的照耀下,隻見郭太後和小順子領著幾個宮女迎麵走了過來,多日不見,郭太後比之前消瘦了許多,膚『色』有點臘黃,眼角邊上泛著層層的黑眼圈,多半是睡眠不足的緣故,紹岩激動不已,忍不住想衝過去見她,卻聽那郭太後對著小順子說道:“小順子,皇上一切可安好?”


    “回稟太後娘娘,奴才聽下人們說,皇上一行人白天遭遇一夥楚軍圍困,皇上龍體無恙,他身邊的常一笑中了一箭,好在是皮外傷,並無大礙。”小順子恭敬的道。


    “這就好,皇上沒事,哀家也就放心了。”郭太後的臉上閃過一絲落寞之『色』,淡然道:“如今的東林國隨時麵臨著國破家亡的危機,皇上才是滿朝文武和天子萬民的唯一希望,他可不能有事。”


    小順子點點頭,接著道:“太後娘娘,您不提還好,您一提到那些文武大臣,奴才就來氣,奴才真不明白,先帝對他們不薄,皇上對他們更是恩寵有加,可他們倒好,一聽說楚軍打進來了,一個個跑得比誰都快。”


    郭太後沉默良久才道:“這才怪不得他們,這年頭有幾個不珍惜自己生命的,每個人都有選擇生存的權利。”


    “奴才可不這麽認為。”小順子嘴巴一撅,不以為然的道:“就拿東方大人、鄧大人來說吧,他們兩個一個是右丞相,一個是刑部尚書,他們卻沒有像那幫大人一樣。”


    郭太後微微一笑:“你說的沒錯,他們兩個的確是我東林國的頂梁之柱,還是咱們的皇上有遠見啊,知道將政事交於他們二人,說實話,哀家對他們兩個也很放心,隻是咱們現在內外交困,隻怕皇上親自坐陣也難以力挽狂瀾了。”


    “太後娘娘,您的意思是——,東林國真的沒救了?”小順子停頓片刻,忍不住還是問了下去。


    郭太後歎了一口氣道:“東林國大勢已去,除非有神兵相助,不然以我們目前的力量根本不是兩個強國的對手,而我們眼下所能做的,便是盡量和敵人拖延時間,以便讓皇上轉移到安全的地方。”


    “娘娘說的在理,恕奴才鬥膽,娘娘今晚莫不是想把這個想法告訴皇上?”


    郭太後嗯了一聲,便在沒有說話,進而領著小順子等人繼續向前走去,殊不知,就在這時,宮牆的另一側突然竄出一個黑影,直接攔在前麵擋住了他們的去路,眾人大吃一驚,小順子慌忙大喊:“來人,有刺客,快來救駕。”


    “別在喊了,是我。”


    話音剛落,紹岩麵帶微笑的走了過來,郭太後愣了一下,小順子頓時又驚又喜:“娘娘您看,是皇上。”


    “奴才見皇上,萬歲——”


    “噓——,這麽晚了別吵到街坊鄰居休息,都起來吧。”紹岩心平氣和的道,小順子及所有下人這才畢恭畢敬的直起身子。


    “皇兒,你為何會在這裏?”郭太後見到紹岩的一瞬間,眼眶微濕,她輕輕邁過頭去擦拭淚水,回過頭詫異的道:“哀家正準備去找你,你卻自己過來了,身邊還不帶一個侍衛,要是路上有個閃失,你讓哀家如何去麵對陳家的列祖列宗?”


    見她滿臉帶著責備之意,紹岩知道這是出於一個母親對兒子的關懷,便爽朗一笑道:“母後放心,兒臣既能混進城來,自然不用理會其它,您看兒臣現在不是好好的嗎?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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