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道長大清早就來到了這蓬萊居。


    這一坐就坐到中午。


    但卻依舊沒有動彈的意思。


    哪怕酒已經喝空了。


    就這麽靜靜的坐著,看著窗外……


    一直坐到了天已經微微見了黑,才後知後覺的站了起來,打開包廂的門走了出去。


    而劍一劍二也穩步跟隨,無聲無息。


    樓下,崔掌櫃在這硬生生的熬了一整天。


    如果不是這位陸道長,他可能下午就去自家的青樓消遣去了。


    可這位爺爺不走,他就得陪著。


    不僅人得陪著,錢還得陪著。


    “陸道長,您吃好啦?”


    說著恭維話,他親自從櫃台裏麵端出來了一盤蓋著紅布的托盤。


    那裏麵是50兩銀子。


    可陸道長卻無視了這些銀錢,甚至理都沒理殷勤的崔掌櫃,視對方如空氣一般,徑直的走了出去。


    這崔掌櫃莫說出塵了,連武功內息都不會。


    二者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高高在上的陸道長平日裏或許還會客套一番,可今天心裏裝著事情,實在是沒空和這些充滿了銅臭的凡人多耽擱。


    無視了崔掌櫃,走出了門,他一步一步朝著東山的方向走去。


    每一腳下去,地上連個腳印都沒有。


    渾身青衣隨風搖擺,可卻沒有沾濕分毫。


    盡顯仙人神通。


    而端著個托盤自討個沒趣的崔掌櫃一直等到人走遠,才回到了客棧。


    “嗬~~呸!”


    一口濃痰吐到了地上。


    ……


    陸道長走進山門時,已經是掌燈之時了。


    今天下了一天雨,到夜晚時,雨點漸收,片片雪花落了下來。


    天君觀內卻依舊溫暖如春。


    一滴雨雪都未曾有過。


    遠遠的,陸道長見三清殿燈火通明,裏麵有一襲紅衣靜坐,他腳步一頓……


    而他身邊的兩個道人已經徑直繞過了陸道長,也繞過了三清殿,朝著後院走去。


    整個前院不見道童,不見他人。


    仿佛就隻有那一襲紅衣。


    陸道長抿了抿嘴,一步一步走到了三清殿門口:


    “師兄不在下麵守著丹爐,怎在此地?”


    “為兄在想你我的曾經。”


    丘道人背對著他,仰頭望著三清,語氣平淡。


    “……”


    陸道長踏進了三清殿。


    可卻不知該怎麽開口。


    隻能站在一旁。


    而這時,丘道長的話語響起:


    “師弟啊……你還記不記得你我為何會來到這不毛之地?”


    陸道長一愣……眼底閃過了一絲黯然與仇恨。


    “記得。”


    “哦?”


    這時,丘道長把目光從慈眉善目的三清身上收回,轉過身來。


    依舊道風仙骨。


    可語氣裏卻多了一絲異樣的情緒。


    “那……和為兄說說,如何?來這裏太長時間了,為兄……有些記不得了呢。”


    聽到這話,陸道長感受到了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他再次抿了抿嘴,接著說道:


    “蒙冤而走,來到此地。”


    “……原來是這樣啊……”


    丘道人的語氣變得有些不可捉摸了。


    “可我怎麽記得沒師弟說的那麽簡單?我想想啊……哦對,想起來了。”


    丘道人似乎恍然大悟,一字一句的說道:


    “當時,你我皆在宗門內修行,我癡迷煉丹,可你性子卻跳脫一些,經常偷偷下山玩耍。為此……師父訓斥過你好多次。然後某一天……是什麽日子來著?師父去幹嘛來著?“


    “……”


    他的話語似乎有種莫名的力量,徹底撩動起了陸道長最不願回憶的那段過往。


    此刻,陸道長緊緊的握住了拳頭,眼裏滿是痛苦:


    “羅天大醮。”


    “對,羅天大醮……為兄差點都忘了。哈哈……羅天大醮啊,天下道門的一大盛事。師父去參加,把你我留下,讓我們好好在門中修煉。而你……沒聽師父的話,師父幾乎是前腳剛走,你就偷偷下山去玩了。對吧?”


    “……嗯!”


    陸道長的眼裏出現了血絲,在三清殿那明暗不定的常明燈中顯得有些猙獰。


    “結果呢,你出去玩,發現似乎有邪道在捉人煉丹。自持自己是名門正派之徒,你行俠仗義,可最後人不僅沒救出來,還被那幕後黑手……也就是少宗主給認出來了……哈哈~”


    丘道人一聲飽含諷刺的笑聲在殿中響起。


    看著已經捏緊了拳頭的師弟,語氣裏似乎有些高興。


    “然後呢?你根本不自知,待師父回來後,就被以莫須有的罪名抓了起來。你我去問掌門要人,卻看到了少宗主拿著那本應該是他作惡的證據,誣陷你我用活人煉丹。掌門大怒,要清理門戶,是師父自斷經脈保下了你我。在把滿身是血的師父從掌門那背回來後,你選擇了坦白,你痛哭流涕,你跪地磕頭……可師父卻未曾打罵你過半分。還告訴你,你做的對,你做的是對的。然後……然後發生什麽來著?”


    看著雙眼已經被血色充滿的陸道人,丘道人的語氣愈發譏諷:


    “然後,師父死了。他是替我們死的,對吧?然後為了防止我們也被人加害,他連夜送我們出了山門,親自交給了我們一封信,去京城得先帝庇護,還被國師受籙,領了聖旨奉命煉丹,才活了命,最後被發配到這苦寒之地的,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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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陸道人啞口無言。


    渾身發抖。


    “而你可知,曾經我們所遭受的一切屈辱,都是你造成的!?師父本可以不用死,我本來應該是宗門天賦最高的煉丹師!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你偷偷跑去玩而改變了!你可知道?你可明白?你可曾記得!???“


    丘道人聲音依舊平淡,可最後那三問時,卻讓整個三清殿都顫抖了起來。


    對麵的陸道人同樣咬牙切齒,在牙縫裏冒出來了一句:


    “記得!”


    “嗡~”


    震顫瞬間停止。


    紅袍掠過。


    丘道人已經來到了殿門口。


    聲音依舊平靜:


    “記得就好。這城中乞兒甚多,無父無母,本就在這紅塵中苦苦掙紮。若能解脫,師弟亦是做了一件善事。明日午時,我便要開爐借天地至陽開爐煉丹。師弟……好自為之。”


    說完,紅影消散,再也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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