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哥,你不對勁。


    不是……咱倆劇本拿反了吧?


    你好好看看,說出“我認輸”這話的發言者,是不是寫著“李守初”三個字?


    咱是不是看串行了?


    這話不應該是這樣麽:


    “李守初:打不過,認輸了。


    機關嚴:哈哈,我墨家天上地下唯吾獨尊!”


    不是,你……你咋回事啊?


    滿眼都是荒唐的道人,眼睜睜的看著這群人對自己執了一禮後,腰背挺直,一步一步的走在支離破碎的冰麵之上,來到了冰台盡頭。


    而就在大家思考他們是跳到巨舟上,還是飛到巨舟上的時候,一條冰晶路徑憑空而出,為墨家之人搭接好了接引之路。


    就像是……本該如此一樣。


    “……”


    依舊站在冰台上麵,神念枯竭導致靈台一片混沌的李臻不知該說什麽。


    腦子裏也因為那針紮一樣的疼痛,渾噩到失去了平日裏的機靈勁。


    就這麽呆呆的看著對方離開……


    卻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麽……做什麽。


    這劇本……就不對勁啊!


    墨家之人為何會認輸?


    自己明明已經油盡燈枯,隻差臨門一腳就會掉落冰台。


    勝利,已經唾手可得。。


    這怎麽就……認輸了?


    讓飛馬城贏,他們有什麽好處?


    還是說……認輸比不認輸好處更多?


    李臻不認為自己是個什麽絕頂聰明之人。但他也不會承認自己傻。


    這種古怪的事情要是放到平時,隻要他靜靜的思考些許時間,權衡利弊……差不多也能分析出來。


    但這會兒,他是真的想不透。


    人的大腦,是有極限的。


    而他的極限……差不多已經到了。


    甚至連他自己都沒發現,在墨家認輸那一刹那,他全身的氣力已鬆。


    那口氣泄掉後,他這會兒能保持清醒的意識, 已經是腦子給麵子,沒直接宕機了。


    而就在他站在原地仿佛傻掉一般時, 巨舟之上, 楊廣的聲音響起:


    “好啊。好!”


    臉上出現一抹爽快笑容的帝王舉起了杯子:


    “今日論禮, 實在是精彩。名家之辯,陰陽之幻, 墨家之格……朕,具看在眼裏。好!諸子百家無愧從先秦開始便流芳百世之名。賞千金,賜府邸, 一應用度按三品而出!許其每月初十講學一次,言不避用,見王不拜!”


    帝王親賜的封賞之音,在兩岸響徹。


    而許多人還沒理解“講學一次, 言不避用,見王不拜”的意義時,公孫不語的臉上卻出現了一抹如何都壓抑不住的喜悅,率先離席, 鞠躬謝恩:


    “謝,陛下!”


    其他兩家似乎有些如夢初醒的意思,機關嚴與姬正堂同時也離席拜謝。


    楊廣擺擺手, 目光落在了那還在冰台之上站著的李臻身上。


    “至於飛馬城……飛馬城知人善用, 不辭辛勞,屢立奇功。封飛馬宗宗主孫叢為千機右屯衛, 下設府兵,自立翊衛。名額嘛……三千之數,兵卒派遣的話……京兆尹擬發於西山營。謝恩表讓孫靜禪春日抵京時一並送到, 無需再勞。“


    聽到這封賞,兵部尚書段文振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坐在宴席上的京兆尹蘇威。


    這種事情原本用不到蘇威出麵, 派遣兵卒本是兵部之事。可問題是……西山營裏的兵卒,可都是禁軍……而陛下卻讓京兆尹去擬定挑人。


    此中之意,可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而這時, 蘇威忽然也看了過來,笑著點點頭。


    段文振先是一愣, 心思一下就開了, 立刻明白了帝王之意,起身稱是的同時,心裏開始盤算起年初該去蘇老家走動走動了……


    接著不知為何,他又看了一眼李侍郎的方向。


    這三千軍卒裏麵……又有多少百騎司之人呢?


    而楊廣“封賞”完了飛馬城,忽然問了一句:


    “守初道士,你呢?替飛馬城爭了這麽一個大功勞……說吧,朕該賞你些什麽?盡管說……“


    “呃……”


    聽到這話,身子都動不了了的李臻剛想開口……可忽然覺得兩眼一黑……


    接著,便什麽都不知道了。


    ……


    “……陛下,請許貧道攜弟子先行而退,下去療傷。”


    不知何時出現在冰麵之上的女道人攙扶住了神念徹底枯竭的道人。


    而對於這道人的忽然暈倒,楊廣說意外吧,挺意外的。畢竟他這會兒心情很好,今日雖然偶有波折,但在墨家最後的審時度勢之下,最終的結果,還是他最想看到的結果。


    對於今天這個結果,要分起功勞的話,道人雖然不是第一,但作用不小。


    他確實是打算嘉獎一番的。


    奈何……對方那神念枯竭還是沒堅持到最後。


    於是點點頭:


    “嗯,先行離開吧,好生安頓。小喜,從宮中取一顆安神定魂的八極天香丸送到香山上。”


    “是。”


    黃喜子答應,而玄素寧則執手一禮:


    “貧道失禮。”


    道了一聲歉後,冰台之上的身影消失的無影無蹤。


    而等二人離開,那冰麵也憑空而碎,再也不見。


    “該賞賜些什麽呢。”


    楊廣發出了疑問。


    這時,李侍郎忽然開口:


    “陛下,臣覺得此次飛馬城之人雖是贏的論禮頭名,可終究派遣之人非三宗所有。這李守初在飛馬城是與孫靜禪交好,此次替飛馬城挺身而出更是情誼可貴。但他在飛馬城威望雖高,終究不是真正的飛馬三宗之人。依臣之見,修道之人無外乎財、侶、法、地。背靠飛馬三宗、錢財不缺。素寧法師又道法高深。香山乃清淨道場,洞天福地。唯獨這侶,看這道士孑然一身,倒是無人陪伴。”


    “哈哈,怎麽,聽你這意思,難道朕要當一次媒人?”


    楊廣直接聽樂了。


    李侍郎趕緊搖頭:


    “當然不是。道侶非夫婦,兩情相悅不長久,道心相合是關鍵。臣之意便是無需什麽封賞,賞他,不如賞飛馬城。”


    輕飄飄的把道人的功勞全部摘走。


    不知為何。


    可楊廣好像聽明白了她的意思。


    想了想,點點頭:


    “有理。那就等孫靜禪入京吧,都是朕的子民,既然有大才,自然不吝嗇賞賜。嗯……”


    似乎想到了什麽,愈發滿意的楊廣揮手:


    “賜酒,飲宴。今夜,百無禁忌!”


    說完,金杯高舉:


    “朕與萬民同慶!”


    頓時,歌舞升平。


    “侍郎大人,請飲。”


    “公孫先生,請。”


    舞樂再起之中,公孫不語與李侍郎舉杯相飲。


    而鬥笠之下,女子的雙眸卻瞟向了遠方的伊闕黑暗之中。


    似乎……在等待著什麽。


    ……


    伊水出黃河,自西向東流。


    因發自黃河,入伊闕之前,兩岸地勢險要,香山、龍門山餘脈蔓延,地勢如雙龍戲水,乃上佳的風水。


    此刻,龍門香山兩岸河邊,伴隨著帝王賜酒,剛才看了一場熱鬧的百姓心頭隻覺得是不虛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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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之宴,陛下從午後開始賜宴,酒水管夠。


    不知喂飽喝美了多少人。


    而就在晚上宴席結束後,他們又如同消食一般,看到了天下第一的玄冰人仙出手設下擂台,諸子百家與那位竟然能引動真武降世的神仙道長打了一架……哦對,不是打架,是論禮!


    好家夥,到底是先生。


    有文化。


    俺們看來是打架,可在人家看來,不管是那巨靈神君,還是木頭做的老虎,還是那下凡的真武大帝……


    一個個都有著通天徹地之能。


    打的昏天暗地……


    可竟然隻是在“論禮”?


    你瞅瞅,要麽是文化人呢!


    連打架都說的這麽雅致!


    而熱鬧結束,正以為沒什麽看的時候,陛下竟然又賜下了酒宴!


    那還等什麽?


    帶著三分觀戰的熱血尚酣,這酒,飲的都分外爽利!痛快!


    一下子,兩岸又熱鬧了起來。


    而有不勝酒力之人,又喝了幾杯美酒後,就覺得頭有些暈。想著用伊水洗把臉……


    沒辦法,主要是有點熱。


    一邊是喝酒身體熱。


    另一邊……國師也施了法術呐,這一片地方熱的跟夏天一樣。


    實在是有些躁。


    來到河邊,剛打算洗把臉……


    水剛抹臉上……


    忽然,鼻子裏便聞到了一股……說不上來是什麽的臭味。


    嗯?


    什麽味道?


    誰在河邊解手了?


    哎呀!!!


    聞著這股越來越強的惡臭,不自覺的,胃裏一陣翻騰。一個沒忍住……


    “嘔!!!”


    而正吐著呢,忽然就聽到耳邊又響起了幾聲:


    “嘔!!!!”


    “嘔!!!!!!”


    “嘔!!!!!!!!!”


    接著,嘔吐聲越來越多,這股惡臭越來越明顯。


    因為酒精而遲鈍的大腦正納悶之時,忽然,就聽見了一聲驚恐的喊聲:


    “妖……妖怪!!!“


    嗯?


    這話怎麽那麽耳熟?


    難不成墨家又把那個木頭老虎放出來了?


    哎喲,這味道怎麽越來越臭了……


    被酒精所麻痹的大腦一邊不著邊際的想著,一邊下意識的順著聲音望去……


    然後……他就在那黝黑流淌的伊水之中,看到了一片白花花的東西……


    那白花花的東西麵積可是不小,占據了大半河道,正慢悠悠的順水而下,往龍舟的方向漂。


    看那樣子,是要一直漂流向東,最後與黃河一道入海。


    那是個什麽玩意?


    正想著呢……


    忽然,河水翻花,那東西調轉了一下方向。


    龍門山一側,不知多少人瞬間就和一雙被泡發到腫脹,卻殘留著惡毒與瘋狂的死白雙眸……對上了。


    一股惡臭撲麵而來!


    那腫脹之軀已經徹底被泡發,就這麽漂浮著,朝著停靠在伊水岸邊的巨舟……


    漂去。


    ……


    大業十一年夕歲。帝慶新年於伊闕至晚,有妖浮屍順流而下,漂於帝舟之前,寓意不祥。帝大怒,拂袖而走,屍臭一日未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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