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頂，雲鶴亭外。</p>
站在山頂，玄素寧無視了對麵的通天金柱，低頭俯瞰那山下的一字長龍，眼裏無悲無喜。</p>
隻是若有旁人瞧見，便會發現，她身上那股氣機愈發晦澀了。</p>
從昨日到現在，隻是一夜的功夫，她似乎又寸進了許多。</p>
可也正因為如此，當她看到了那一架由薛如龍趕的馬車時，才會不自覺的抿起了嘴。</p>
十魔印，她已經過了第五層。</p>
而這第六層，伴隨著她功力的增進，昭示著封印的破損。</p>
距離……那至高的境界，又要近了一步。</p>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她卻有些開心不起來。</p>
但也不悲傷難過。</p>
隻是覺得……莫名的，心有些空。</p>
甚至，她現在特別想下山親自問她一句：</p>
“你追求的這些，付出了生命的代價，真的值得嗎？”</p>
但她沒有。</p>
因為注定問不出答桉。</p>
恍忽間，她沒來由的想起來倆人第一次見麵。</p>
就在香山腳下。</p>
那時她奉師父旨意下山，初入洛陽。</p>
來迎接之人，便是她。</p>
而看到她的第一眼，玄素寧就覺得，她活不長。</p>
那是天地與龍脈帶給她的獨有感應。</p>
亦或者是與她那獨一無二的緣分。</p>
就覺得，她活不長。</p>
但因為關係生疏，所以自己並未多言，甚至都沒戳破她的女兒身，隻是由著她把自己帶到靜真宮後，在對方離去前，問清楚了名字。</p>
李禾。</p>
她不信這個名字。</p>
可卻沒有繼續追問。</p>
那是倆人的第一次交際。</p>
忽然間，她有些後悔了。</p>
為什麽……當初要問她的名字呢？</p>
如果不問名字，甚至不產生交集……那麽，她的命運，是否會改變呢？</p>
香山之上，道人下意識的捏緊了拂塵，嘴唇抿成了一條線。</p>
甚至連她自己都沒發現，有幾次，她的腳步都在微微挪動，在一種一步踏落懸崖與收回之間反複試探。</p>
最終，眼睜睜的看著那長龍抵達了尹闕，許多人下來，開始分批進入到船舶上。</p>
這一步，終究是沒跨過去。</p>
……</p>
“咳咳。”</p>
帶著幾分虛弱的咳嗽，在薛如龍的攙扶下，女子下了馬車。</p>
與其他跟隨的大臣、殿腳女不同，她的船艙，就在那艘帝王行宮上麵。</p>
這種安排，在許多大臣那看上去是恩寵，天上的恩寵。</p>
但實際情況也差不多。</p>
楊廣，沒把她當外人。</p>
不然，當初的皇後也不會想代替父母行那媒人之事。</p>
禾兒是自己人。</p>
是內臣、近臣。</p>
在“家”裏住，也是理所應當。</p>
所以，下了船後，她就等在一旁，等著那些嬪妃皇子上船後，最後上去。</p>
薛如龍是上不去的，等大人上船後，一應用度都是那邊的內侍宮女來負責，而他的船則在最後，很小的那一艘。</p>
這會兒，隊伍涇渭分明，四下也無人。</p>
漢子四處看了看，忍不住對自家大人低語道：</p>
“大人，素寧道長不來相送麽？”</p>
“她來做什麽？”</p>
鬥笠之下的女子隨口來了一句，接著還不忘囑托道：</p>
“這沿途的消息接收人手可都安排妥當了？”</p>
“嗯，前些時日從忠叔那拿到了沿途停靠點圖卷後，就已經安排好了。”</p>
“那就行。讓在瓦崗控製區的兄弟們小心些，保存自身為主。讓張須陀那不要在固守了，加大壓力，否則運河的那段水道很可能不太平。”</p>
“是。”</p>
“嗯，其他沒什麽了，你去罷。”</p>
“……是。”</p>
雖然還想說些什麽，可薛如龍卻沒拒絕她的命令，默默的跟在了仆役的隊伍之中。</p>
</p>
“呼……”</p>
沒任何行李，一身清淨的女子看著這四艘船隻下的人頭，眼神歸於了平靜。</p>
很快，輪到她登船了。</p>
踩著牢固結實的甲板，一步一步登船後，早就有兩名侍女等在一旁：</p>
“侍郎大人，請跟婢子來，婢子帶侍郎大人去船艙。”</p>
如果平時，女子肯定會照做。</p>
但……</p>
怎麽說呢。</p>
或許是知道自己要死了。</p>
或許……是因為一些莫名的不舍。</p>
這次，她卻拒絕了兩個侍女：</p>
“把牌子給我就好。你們倆下去吧，一會我自己回去。”</p>
“這……”</p>
兩個侍女一陣為難，可女子卻走到了一旁的船舷邊不再理會這倆人了。</p>
沒辦法，她們隻能恭敬的把牌子交給了女子後，禮貌的退到了一邊等候。</p>
女子的目光沒有看向香山，而是低頭看著船下那日夜奔騰不息的流水，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麽。</p>
一直等到所有人登船完畢。</p>
一直等到甲板收起。</p>
低沉的號角聲傳來，風帆在水手的操控下，發出了沉悶的展開之聲。</p>
她回過了神，下意識的看了香山腳下那登山的青石路一眼。</p>
空空如也。</p>
“……哈。”</p>
不知為何，她發出了一聲輕笑。</p>
沒來，就沒來罷。</p>
你成全了我，我也成全了你。</p>
也挺好。</p>
不遺憾了。</p>
而收回了目光後，不知為何，她又看向了西邊的方向。</p>
若隱若現的官道上空空如也。</p>
也對。</p>
那道人……這會兒在河東估計撒歡撒的正開心呢吧。</p>
若真的出現相送，恐怕才是最奇怪的。</p>
隻是……</p>
為什麽會有些不開心呢。</p>
一陣搖晃中，帆船開始行動。</p>
緩慢的行進中，一直轉過一個水道彎後，終於，女子看不見那官道了。</p>
“……”</p>
無言，這次，她終於收回了全部的目光。</p>
轉身對兩個等在一旁的侍女說道：</p>
“帶路吧。”</p>
“是。”</p>
侍女恭敬點頭，在前麵領路。</p>
而女子一路行走，在即將踏入甲板一層的船艙時，腳步忽然一頓。</p>
站定，回頭。</p>
兩岸邊，空空如也。</p>
“……”</p>
她一怔，隨即似乎覺著自己多想了，搖搖頭，走入了陰影之中。</p>
遺憾麽？</p>
不知道。</p>
隻是……她覺著，如果此刻能看到她，或者……他。</p>
應該會很開心的吧。</p>
再見，朋友。</p>
我將啟程，奔赴死亡。</p>
可步入陰影中的女子卻不知曉，就在她轉身的刹那，那香山腳下出現了一抹素白的身影。</p>
看著那消失在廊道之中的背影，女子手掐道指，稽首駐足。</p>
久久不曾離去。</p>
一直到那船帆化作了模湖的光影時，她才終於抬起了頭，望著那天水一色的孤舟，喃喃道：</p>
“再見，朋友。”</p>
站在山頂，玄素寧無視了對麵的通天金柱，低頭俯瞰那山下的一字長龍，眼裏無悲無喜。</p>
隻是若有旁人瞧見，便會發現，她身上那股氣機愈發晦澀了。</p>
從昨日到現在，隻是一夜的功夫，她似乎又寸進了許多。</p>
可也正因為如此，當她看到了那一架由薛如龍趕的馬車時，才會不自覺的抿起了嘴。</p>
十魔印，她已經過了第五層。</p>
而這第六層，伴隨著她功力的增進，昭示著封印的破損。</p>
距離……那至高的境界，又要近了一步。</p>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她卻有些開心不起來。</p>
但也不悲傷難過。</p>
隻是覺得……莫名的，心有些空。</p>
甚至，她現在特別想下山親自問她一句：</p>
“你追求的這些，付出了生命的代價，真的值得嗎？”</p>
但她沒有。</p>
因為注定問不出答桉。</p>
恍忽間，她沒來由的想起來倆人第一次見麵。</p>
就在香山腳下。</p>
那時她奉師父旨意下山，初入洛陽。</p>
來迎接之人，便是她。</p>
而看到她的第一眼，玄素寧就覺得，她活不長。</p>
那是天地與龍脈帶給她的獨有感應。</p>
亦或者是與她那獨一無二的緣分。</p>
就覺得，她活不長。</p>
但因為關係生疏，所以自己並未多言，甚至都沒戳破她的女兒身，隻是由著她把自己帶到靜真宮後，在對方離去前，問清楚了名字。</p>
李禾。</p>
她不信這個名字。</p>
可卻沒有繼續追問。</p>
那是倆人的第一次交際。</p>
忽然間，她有些後悔了。</p>
為什麽……當初要問她的名字呢？</p>
如果不問名字，甚至不產生交集……那麽，她的命運，是否會改變呢？</p>
香山之上，道人下意識的捏緊了拂塵，嘴唇抿成了一條線。</p>
甚至連她自己都沒發現，有幾次，她的腳步都在微微挪動，在一種一步踏落懸崖與收回之間反複試探。</p>
最終，眼睜睜的看著那長龍抵達了尹闕，許多人下來，開始分批進入到船舶上。</p>
這一步，終究是沒跨過去。</p>
……</p>
“咳咳。”</p>
帶著幾分虛弱的咳嗽，在薛如龍的攙扶下，女子下了馬車。</p>
與其他跟隨的大臣、殿腳女不同，她的船艙，就在那艘帝王行宮上麵。</p>
這種安排，在許多大臣那看上去是恩寵，天上的恩寵。</p>
但實際情況也差不多。</p>
楊廣，沒把她當外人。</p>
不然，當初的皇後也不會想代替父母行那媒人之事。</p>
禾兒是自己人。</p>
是內臣、近臣。</p>
在“家”裏住，也是理所應當。</p>
所以，下了船後，她就等在一旁，等著那些嬪妃皇子上船後，最後上去。</p>
薛如龍是上不去的，等大人上船後，一應用度都是那邊的內侍宮女來負責，而他的船則在最後，很小的那一艘。</p>
這會兒，隊伍涇渭分明，四下也無人。</p>
漢子四處看了看，忍不住對自家大人低語道：</p>
“大人，素寧道長不來相送麽？”</p>
“她來做什麽？”</p>
鬥笠之下的女子隨口來了一句，接著還不忘囑托道：</p>
“這沿途的消息接收人手可都安排妥當了？”</p>
“嗯，前些時日從忠叔那拿到了沿途停靠點圖卷後，就已經安排好了。”</p>
“那就行。讓在瓦崗控製區的兄弟們小心些，保存自身為主。讓張須陀那不要在固守了，加大壓力，否則運河的那段水道很可能不太平。”</p>
“是。”</p>
“嗯，其他沒什麽了，你去罷。”</p>
“……是。”</p>
雖然還想說些什麽，可薛如龍卻沒拒絕她的命令，默默的跟在了仆役的隊伍之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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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p>
沒任何行李，一身清淨的女子看著這四艘船隻下的人頭，眼神歸於了平靜。</p>
很快，輪到她登船了。</p>
踩著牢固結實的甲板，一步一步登船後，早就有兩名侍女等在一旁：</p>
“侍郎大人，請跟婢子來，婢子帶侍郎大人去船艙。”</p>
如果平時，女子肯定會照做。</p>
但……</p>
怎麽說呢。</p>
或許是知道自己要死了。</p>
或許……是因為一些莫名的不舍。</p>
這次，她卻拒絕了兩個侍女：</p>
“把牌子給我就好。你們倆下去吧，一會我自己回去。”</p>
“這……”</p>
兩個侍女一陣為難，可女子卻走到了一旁的船舷邊不再理會這倆人了。</p>
沒辦法，她們隻能恭敬的把牌子交給了女子後，禮貌的退到了一邊等候。</p>
女子的目光沒有看向香山，而是低頭看著船下那日夜奔騰不息的流水，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麽。</p>
一直等到所有人登船完畢。</p>
一直等到甲板收起。</p>
低沉的號角聲傳來，風帆在水手的操控下，發出了沉悶的展開之聲。</p>
她回過了神，下意識的看了香山腳下那登山的青石路一眼。</p>
空空如也。</p>
“……哈。”</p>
不知為何，她發出了一聲輕笑。</p>
沒來，就沒來罷。</p>
你成全了我，我也成全了你。</p>
也挺好。</p>
不遺憾了。</p>
而收回了目光後，不知為何，她又看向了西邊的方向。</p>
若隱若現的官道上空空如也。</p>
也對。</p>
那道人……這會兒在河東估計撒歡撒的正開心呢吧。</p>
若真的出現相送，恐怕才是最奇怪的。</p>
隻是……</p>
為什麽會有些不開心呢。</p>
一陣搖晃中，帆船開始行動。</p>
緩慢的行進中，一直轉過一個水道彎後，終於，女子看不見那官道了。</p>
“……”</p>
無言，這次，她終於收回了全部的目光。</p>
轉身對兩個等在一旁的侍女說道：</p>
“帶路吧。”</p>
“是。”</p>
侍女恭敬點頭，在前麵領路。</p>
而女子一路行走，在即將踏入甲板一層的船艙時，腳步忽然一頓。</p>
站定，回頭。</p>
兩岸邊，空空如也。</p>
“……”</p>
她一怔，隨即似乎覺著自己多想了，搖搖頭，走入了陰影之中。</p>
遺憾麽？</p>
不知道。</p>
隻是……她覺著，如果此刻能看到她，或者……他。</p>
應該會很開心的吧。</p>
再見，朋友。</p>
我將啟程，奔赴死亡。</p>
可步入陰影中的女子卻不知曉，就在她轉身的刹那，那香山腳下出現了一抹素白的身影。</p>
看著那消失在廊道之中的背影，女子手掐道指，稽首駐足。</p>
久久不曾離去。</p>
一直到那船帆化作了模湖的光影時，她才終於抬起了頭，望著那天水一色的孤舟，喃喃道：</p>
“再見，朋友。”</p>